张二民家正在吃饭,何奎就领着人,一脚踹开了门。
看到桌子上摆的几个菜,何奎阴森森地说:“你吃得倒痛快!不过你痛快了,哥哥我就不痛快。砸,都特么给我使劲砸!”
何奎身后的几个喽啰就把张二民家给扫荡了一遍,末了,还要把张二民家的一只鸡给抱走。
张二民的妈哆嗦着嘴唇,眼泪直流,“不行啊,那只鸡是要下蛋去卖的,不行。”说完,要上手去夺。
何奎眼中凶光一闪,朝那个喽啰使了个眼色。
张二民赶紧上去扯住他的妈,把她拖到自己身后,“别理他,就让他们拿走。”他眼睛不看何奎,看着地上。
何奎满意地点头,“这还差不多,哥几个,走了,咱们下次再来问候二民哥。”
剩下张二民和他爹妈,几人环视着被一群人糟蹋得不成样子的屋子,二民妈坐在地上哭,“这日子真没法过了!那何奎是铁了心不给我们活路啊!”
二民爹突然就给了儿子一个大嘴巴,吼道:“都是你,要不是你多管闲事,那个恶霸怎么会咬着咱们家不放?他是在拿咱们出气!”
他爹说他管的是闲事,可是,那怎么叫做闲事?
何奎是村里的恶人,为人凶蛮不讲理,加上和镇上有点关系,在村里是大家都让着走的一号人物。
村子穷,又偏僻,村里的女人都想方设法地往外嫁,根本没有和村里的男人结婚生子的打算。
等女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群光棍汉,走不出村,又找不到老婆。
所以,某一天,何奎领回来了一个女人,年轻漂亮,就是整天昏昏沉沉的。
睁眼的瞎话骗不了人。
大家都知道,女人肯定是何奎买回来的,何奎和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一直都有来往。
那女人看起来就是个城里的姑娘,还是出身比较好的,脸蛋白皙细腻,身上还有股好闻的干净的味道。
看到的人心里都这么想,可想归想,何奎是他们都不敢招惹的恶人,没有人敢和他对着干。
张二民更是其中最老实的一个。
可命运偏偏给他开了一个玩笑,那个女人逃了出来,还被张二民给撞见了。
何奎家对女人看守得很严,那女人清醒后,性子很烈,话里话外都在指责何奎犯下的是重罪。
何奎才不怕,他根本没打算让女人走出村子,她得在村子里待到死。
也不知道那女人用了什么办法,或者走运,竟意外地逃出了何奎家,却被张二民给碰上了。
她知道眼前的人肯定会把她送回去,她会遭到一顿毒打,说不定何奎会强行和她发生关系。
想到自己灰暗的未来,女人突然起了狠心,就要往旁边的树上撞去。
与其落在那种人渣手上,还不如自己死了。
可她没能得逞,张二民快了一步,死死拽住她。
接下来的事,却完全出乎女人的意料。
张二民把没吃完的饼子塞到女人手里,还给她讲了只有自己知道的藏身地,那个地方有一条其他人都不知道的小路,可以走出山里。
张二民推了愣在原地的女人一把,“赶紧走啊,再磨蹭,他们就追上来了。”
女人突然问:“你知道这里的准确地名吗?”
张二民告诉了她,末了说:“这季节山里蛇多,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着离开,但是既然你能从何奎家跑出来,那就是天意。走吧,赶紧走。”
何奎带着一堆人,找遍了整座山,都没能把女人找回去。
何奎妈哭天抢地,说钱花了,人又跑了,说那个女人没良心,自己对她那么好,一天给俩鸡蛋吃,还是说跑就跑。
不知道谁看见张二民和那女人在一起,给何奎说了,何奎带着小弟就把张二民狠狠打了一顿。
要不是顾忌到他在镇上的关系,张二民差点就没命了。
此后,张二民家就成了何奎的出气筒。
每隔几天,何奎必定上门骚扰一番。
张二民曾想着带了父母离开,可刚到村口,就被何奎的小弟拦了下来。
要说张二民后悔,肯定是有些后悔的。
但是更多的是不后悔,他放走的不仅是一个女人,还有那个女人的未来。
如果这就是自己保全别人的未来所要付出的代价,张二民愿意接受。
不过,对于爹妈,张二民是满心的愧疚。
就在张二民觉得他这辈子都要笼罩在何奎的阴影下,一天晚上,一大列车队开进了村里,那时大部分人家都已经入睡。
村里的狗子们都在狂吠,把全村人都给吵醒了。
他们打开灯,走到外面,才看见一群人,有身穿便服的,还有穿制服的。
警察,警察来了。
何奎很快被从家里扭送出来,那群人里走出来一个女人,看着何奎,“你还记得我吗?”
张二民也看清楚了女人的长相,竟然是她,那个被他放走的、何奎买来的女人。
她真的活着回家了。
几个警察要把何奎押上警车,他们要以他作为线索,钓出那个贩卖人口的组织。
何奎的家人也被一一带走,以收买被贩卖人口以及非法禁锢的罪名。
二民妈老泪纵横,她每天盼望的就是这一天,盼望着能有人把他们一家解救出来,她受不了每天担惊受怕的日子了。
何奎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时不时将他们平静的生活炸得七零八落。
何奎就是个瘟神,能把瘟神关进大牢里,他们巴不得。
如果他愿意,她可以给他安排工作,让他离开这里,毕竟这里还生活着何奎的亲人,保不定就会报复张二民。
结果,众目睽睽下,张二民跪在了地上,大声嘶吼:“等一下,我要,我要报案!”
几位警察愣住了,正在走向他的女人愣住了,村民们愣住了,张二民的爹妈也愣住了。
张二民指着一所空置的房屋,嘴唇哆嗦:“何奎,杀了一个女孩子,那是个老师,来这里教育孩子们的老师!”
有个声音在问:“张二民,你是说,那个进山后失踪了的女老师,是何奎干的?”
张二民抹抹眼泪,“是,是何奎杀的!”
三年前,村里来了两位年轻人,其中一位待了一个星期后就受不了村里生活的枯燥,离开了,剩下的女老师,还一直坚持着。
她是位值得尊敬的老师,虽然年轻,但是对孩子们很有耐心,也是真心想教给这群或许一生都无法离开大山的孩子们一些知识,让他们对外面的世界有所了解。
可是,事情坏就坏在,她是个年轻女人,还是独自来的山村。
在这个光棍满村走的地方,一个年轻女人,简直和一块金子没有区别,让人眼馋眼红。
相比起其他人的只敢偷摸着想,何奎选择在一个寂静的夜晚,偷摸进了女老师的房间。
他遭到了女老师的激烈抵抗,对方的不顺从激发了何奎的兽性,他喘着粗气下了狠手。
何奎慌了,他平时虽然横,但只是伤人。
他妈遇事比儿子冷静多了,当即就和儿子一起,到女老师房间,把女老师给抬了出来,弄上山给埋了。
然后对外统一口径,就说看见了女老师上山,山里蛇多,恐怕是遇到危险了。
由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终以意外结案。
何奎母子以为他们干的事没人知道,可偏偏,他们选择埋尸的地方,就在张二民经常临时过夜的地点的不远处。
张二民目睹了整个经过,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生怕被他们听到一点声音。
而在他们离开后,张二民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两条腿都是软的。
他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到了村子后,才听说,来支教的女老师失踪了。
张二民马上知道,何奎母子埋掉的尸体,就是女老师。
张二民想出村子去报警,却被他爹叫上,一起去满山地找女老师。
有几次,有人都靠近了埋尸的地点,可都没人发现那个新土堆。
张二民更不敢自己去指认那里。
张二民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是帮凶。
也是他怀揣的秘密,让张二民面对何奎的第二次作恶,鼓起了勇气,在碰到逃跑的女人时,把她放走了。
他想以这样的方式赎罪,对于之后何奎的毒打和挑衅,张二民也觉得自己罪有应得,唯独对爹妈很是不公平。
何奎其实心里也发虚,要是张二民放跑了女人,又去报了警,自己肯定得进局子。
但是要他轻易放过张二民,何奎也做不到,他就时不时骚扰张二民的家人,总之你们吃不香睡不好,我就舒坦。
后来,在张二民的带路下,警察挖出了一堆白骨,带回了局里,交由法医检验。
何奎在张二民说出那件事后,心理防线彻底崩塌,没等审问开始,就坦白了自己的罪行。
何奎伏法了,张二民一家也摆脱了他的骚扰。
在女人的建议下,张二民带着爹妈离开了村子,去了城里生活。
临走前,张二民在女老师被埋的那个地点跪下,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响头,心里默默地说:“对不住,让你在这里含冤了三年。是你保佑了那个女人,让她能逃出何奎家吗?我信鬼神,也信良心。你生前是个好人,死后也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