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鸢
小小年纪的顾彩悦,每天在家里听到最多的就是争吵。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能吵,要不就是锅碗瓢盆地砸。
电视机都给砸烂了。
那时候何念晴已经表现出了神经质,不管多大的事情都能扯到顾彩悦身上。
哪怕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
这天顾彩悦正在看电视,看到何念晴进进出出地坐了一桌子菜,哼着曲子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每当这个时候,顾彩悦就知道,肯定是爸爸要回家吃饭了,又不打算闹离婚了。
她甚至破天荒给顾彩悦买了新裙子,亲手给她扎了一个好看的发型。
妈妈高兴,顾彩悦就高兴,妈妈的好情绪传染了她,她开开心心地等着爸爸回家吃饭。
在这样极端环境下长大的顾彩悦,很懂得看大人的脸色。一看到妈妈的眉头皱起来,她就知道,一定爸爸又不回来了。
果然,妈妈忽然就开始摔东西,把一桌子刚做好的饭菜,统统扫到了地上。
然后开始尖叫、咒骂、哭泣。
吓坏的顾彩悦蜷缩在沙发上,一直在抖,对上母亲那吊起来的眼睛,她就抖得更厉害。
何念晴忽然伸出手来,就开始扒她的衣服。
嘴里念念有词:“穿那么好看干什么!他又看不到!”
顾彩悦抓着衣服,尖叫起来:“妈妈——妈妈——”
只有5岁的她,没有任何铠甲保护,无力的挣扎很快就消失在母亲的力道中。
很快,顾彩悦浑身就被扒光了。
接着,在顾彩悦凄惨的尖叫中,何念晴把她丢到了门外。
那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大冬天的,又冷,又饿。
顾彩悦哭得嘴唇都在哆嗦,身上止不住地颤抖。
来来往往的行人看着她的不着寸缕,那眼神一寸寸从她的身上刮下去,把自尊连同生命,一层层地刮了下来。
那一刻,顾彩悦在想:怎么不死了算了?
在黑漆漆的楼道里,连自尊都被剥离的顾彩悦,那一刻觉得,这个世界开始失真。
她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母亲做的这件事,彻底扼杀了顾彩悦生的尊严。
而后面母亲做的其他事情,就相当于慢性自杀一样,一点点地将她活下去的乐趣剥夺了。
就当顾彩悦抖得厉害,在黑暗中心惊胆战的时候,一个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
有人在接近她…..
孟言那时候不比顾彩悦大多少。
他立刻把自己的校服外套脱下来,给顾彩悦披上,然后把哭得打颤的顾彩悦抱在怀里。
顾彩悦只是哭,哭得眼睛鼻子红肿。
孟言一直是顾彩悦的救赎,就像是现在这样。
顾彩悦想到要丢下他一个人离开这个世界,感到有点不忍心:“你明天还是不要来了吧。”
“你救了我这一次,我还会有下一次的。”
“我还是会救你的。”
“……”
“你死一百次,我就救一百零一次。”
“……”
“孟言…..”顾彩悦躺在那里,陷在孟言深邃的眼神中。
孟言语气带着愤恨,望着顾彩悦的时候带着一种灼热的光彩:“你要等我长大,长到能保护你的时候。”
顾彩悦从他坚定的眼神中,看出了很多隐藏翻腾的情绪。
但是只要你给我时间,我一定可以为你做更多。
所以,活下来。为了我。
顾彩悦笑了,眼里有泪水。
她伸出手去,抓住了孟言的衣角:“那你要救我。”
“嗯。”
“一直一直救我。”
“好。”
她更加笃定,女儿只是闹着玩,就是赌气。
她和医生说:“如果不是和孟言早恋,她怎么至于走到自杀这一步。”
好像这种话说得多了,就是真的了。
出院那天,孟言躲在柱子后,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顾彩悦,不敢上前。
何念晴还在和周围来送顾彩悦出院的人,念念叨叨着孟言的十恶不赦,顾彩悦终于忍不住打断她:“妈妈,你还记得我之前养过的一只兔子吗?”
何念晴被打断了,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女儿,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要这么说。
“我养过兔子,你送人了。其实,你不是送人了,是拿去野味店了是吗?”顾彩悦嘴唇很苍白,看上去几乎透明。
何念晴打着哈哈:“你在说什么?”
“从小到大,不管我养什么,你不是拿去弄死,就是送人。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不管我喜欢什么东西,你总是要摧毁对吗?”顾彩悦捏着拳头,缓缓道:“所以,我现在喜欢孟言,你也要摧毁他吗?”
当着所有长辈的面,顾彩悦直率坦白道:“妈妈,我自杀不是因为我爱孟言。爱是不会让人想死的,不爱才会。”
“我想死,是因为妈妈你不爱我。”
“妈妈是只爱听话的我吧?只要我做的事情不合妈妈的心意,妈妈就不会爱我,不是吗?”顾彩悦说完,自己又笑了。
“不过没有关系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期待妈妈的爱了。”顾彩悦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心底一片平静,仿佛死海一般。
妈妈或许说的是对的。
顾彩悦心想:妈妈根本,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呢。即使是她死了,对于妈妈来说,也是无理取闹。
日子又恢复了日常,顾彩悦依旧在母亲的打骂下度过,态度好的时候,也就只有出院那几天而已。
顾彩悦只是在家里变得沉默了,逆来顺受,对母亲的任何要求,只要做出回应就好。
那是离家里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次,不管何念晴怎么哭诉哀求,顾彩悦都不愿意再听话了。
何念晴就又开始了,怪罪顾彩悦不关心自己,要离开自己。
是个不孝女。
“我只是去上个大学,为什么就是不要妈妈了呢?我还是会回家,也会给妈妈通电话,为什么是不孝顺?”
有时候顾彩悦觉得她妈妈真的很奇怪。
她有着这世界最强大的意志力,这个世界上发生在她身上任何的不幸,都不可能是自己的问题,一定是别人的问题。
工作不顺利,一定是这个孩子命中带衰影响了我。婚姻破裂,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我才勉强离婚。
顾彩悦还是走了,开学那天,是孟言帮她订的火车票,也是他陪她上的车。
他接过顾彩悦手里的行李,将何念晴的恶毒狠厉的视线,挡在宽阔的肩膀前。
孟言从何念晴的手里接过顾彩悦,像是接手她的一生。
孟言对顾彩悦笑,一只手牵住了她的。
两人十指交扣,然后紧紧交缠在一起。
五年后。
孟言在超市里挑了点排骨,打算晚上做个玉米排骨汤。然后回家路上,又顺手去取了花店的花束。
顾彩悦在花店里定了一年的花朵,每周可以取一次,花店自由分配。
孟言看不懂小女生玩的游戏,颇为鄙视地看了她一眼:“洗手,过来刨土豆。”
“打完这一局。”顾彩悦说着,眼睛却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孟言才不和她废话,把东西放好后,就过去,直接把人从沙发里抱起来。
在顾彩悦的尖叫声中,孟言脸不红心不跳地亲了她几下,胳膊还稳稳地托着她——和抱小孩一样。
“去不去?不去亲你了。”孟言威胁着她。
“去去去!大哥放我下来我错了我错了。”顾彩悦哈哈笑着,刚下了地就踢了孟言一脚。
顾彩悦刨着土豆,忽然说道:“我妈准备再婚了,对方好像在事业单位上班来着。”
“啊,挺好的。”孟言放下手里的锅铲,仔细去看旁边顾彩悦的脸色。
只要顾彩悦一提到母亲,他就知道她心情不会很好,但是很奇怪,她今天提到,好像心情还不错?
“你心情很好?”孟言嘟哝着:“我以为你会很难过?”
“并不会?”顾彩悦一只手捏着土豆,一只手拿着刨皮刀,想了想。
“妈妈以前的生活太狭窄了,只有我。她开始拥有除了我以外,属于自己的人生,我很高兴。”
刚上大学那两年,何念晴用自杀威胁过顾彩悦退学。
她没有办法忍受自己的孩子离家那么远,顾彩悦不肯去看她,固执地把母亲丢在了那个小镇子。
自从离婚后,何念晴将自己的人生彻底和女儿捆绑,一度让她们两个都喘不过气。
按照母亲那时候病态的想法,她们最后不是成为仇人冤家,就是有一天她把杀父弑母的想法贯彻到底。
顾彩悦不想伤害她,只能离开她。
“你会觉得我很自私吗?”顾彩悦问孟言。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孟言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你会觉得我,当年自杀很自私吗?
孟言关了火,把她抱进怀里:“不会。”
有些人真的很难体会,一些绝望的人,在意识到“生命属于自己”那一刻,就像是猛地从泥潭中冒出头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
自杀的人自私吗?不。
驱使他们自杀的理由,往往不是逃避问题。而是“我死了大家就解脱了”“不用让亲人失望难过”…..
会自杀,就是因为不够恶毒,不够决绝,无法伤害自己所爱的人,只好伤害自己。
被勒索、被束缚、被收紧…..暗无天日,毫无自主权,被安排得明明白白还要被谴责不积极不感恩….
孟言亲了亲顾彩悦沾着眼泪的眼睫:“妹妹,你很好。”
END她是很善良、很善良的女孩子。
希望她遇到她的孟言,
救她于水火,接纳她的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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