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伊姐(不闲聊)
每天上午9:30,伊姐在这等你
文 | 伊姐(周桂伊)
第一次看到《银河补习班》是在上海电影节,那天,在上戏华山校区,好多人排队。
98年抗洪那一段,邓超发了疯地在雨里,大声喊:“你可以的,马飞,你一定能出来!”
我身边有啜泣声。
但是,当马飞被学校辞退,继父大怒放鞭炮庆祝,说“咱不读了!记住,你啥都没有,就是爸爸多。”
这并不是它最打动我的理由。
不管被婚姻抛弃(丈夫找小三),还是被社会抛弃(女性有孩子后再就业艰难),甚至是被原生家庭抛弃(很多女性离婚了,娘家也不要,因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且觉得抬不起头)——
母亲必须是伟大的,付出整个人生,换来儿子的成功,然后获得歌颂,
但反之是大逆不道的,如果这个孤独可怜的妈妈想寻求自我,或者抚养和教育失败了,大家会说——
“难怪老公不要她,看她这个鬼样子,孩子跟着她活成了什么样。”
我们的国产电影里,很少有电影探讨,男人,或者说父亲,在家庭里必须承担什么。
我们的银幕上,有太多隐忍的妈妈,却太少有隐忍的爸爸。
《银河补习班》走过了30天,40城的路演,所到之处,大家都是回忆与父母的点点滴滴。
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重庆的观众,看完电影哭着跟家长说:“希望你在做手术的时候想到,我是爱你的,不要离开这个世界。”
在北京,它也完成了2天,43场放映的活动。
但没想到的是,在北京开始,有了非常多的反对声音,最重要的点,是认为教育观念崩坏。
“自恋,洗脑,投机。我觉得真正教育部应该封了这个片,它把几代人的教育给调戏了。”
“一味鼓吹快乐教育,毫无价值,你成绩不好,不是教育制度有问题,而是你自己不努力,懒惰,逃课。”
“你去感受大自然,感受草色遥看近却无,就可以迟到?你看航展,就可以不上课?你一个学渣,有什么资格嘲笑学霸?”
我怀疑反对者有没有看过电影。《银河补习班》叫做补习班,但全片的重点是——
马皓文对待儿子,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疗伤。
工程师马皓文曾经有过高光时刻,左手抱着孩子,右手举着火炬,跑过自己修的桥。
马皓文入狱,马皓文的妻子选择离开他,改嫁,7年,马皓文跟孩子完全失联。
等马皓文出来的时候,马皓文的妻子成为忙于生意,把孩子送到寄宿学校的妈妈,而孩子,成为了全校的刺头:逃课、不学习。
马皓文赶来的时候,曾经心心念念问妈妈,爸爸坐宇宙飞船什么时候到家的6岁孩子,已经成为冷眼旁观,不再相信家庭情感的叛逆少年——“七年,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不管我?”
故事是从这里开始讲下去。
马飞不是不努力,是全面缺失的家庭教育,让学校教育,已经失去了价值和意义。
我不觉得邓超和俞白眉在批判教育制度,恰恰相反,他们批判的是——
教育的第一场所,到底是在家庭,还是学校?
这部电影的价值不是去探讨教育,这是它的壳,它的所有情感,都不是往外的,它是向内的,是探讨父子。
在所有反对迎合的声音里,我听到了一个讽刺——
为什么父亲那么努力教育出来的孩子,依然那么狼心狗肺?
这里说的是,电影里,白宇饰演的成年马飞,为了追求自己的宇航员梦想,建议爸爸放弃申诉自己冤案的机会——“因为会带来很多不好的影响。”
巧了,《银河补习班》北京首映,有一场观影是我们“伊姐看电影”公号做的,现场有观众,直接问了俞白眉。
他先说了自己的一段故事,在他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某一年,爸爸病了,但他当时心心念念就是在北京立下足,打拼出个人样,所以,他半年都没去看爸爸。
再见到爸爸的时候,他惊觉,爸爸已经老了,老得“让我意识到自己犯了错。”
俞白眉说——
“如果我现在只有20岁,我不会这么写,但我现在40岁了,我明白了,再完美的教育,也不能保证你教出的孩子不犯错,成年后的我们,都曾不同程度,无意地伤害过父母。”
“但是,第一了不起的,是父亲总会原谅我们,第二了不起的,是好的家庭教育让人学会道歉。”
大家可以戳视频,自己看一下这一段。
伊姐观影团✖️《银河补习班》北京首映礼
左为 伊姐(周桂伊),右为 导演 俞白眉
这些年,托心理学的普及,以及武志红《家为何如此伤人》系列的大热,以及自我意识觉醒,我们对原生家庭伤害这件事,已经让我们都耳熟能详一句话:“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
恰恰不是,成熟的人、思想独立的人、有完整情感认知的人,成年后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明白——
所有亲密关系都是复杂而难以言说的,好的亲密关系绝对不是不伤害对方,而是在伤害和原谅里,互相扶持,不离不弃地走下去。
所以,我不觉得这个情节设置有什么问题,相反,我觉得这是电影的高光时刻。
电影的前半段是送给父亲,后半段,白宇饰演的马飞,历经千险,重回地球,跟父亲说“对不起,我也是第一次当儿子”,才真的是送给孩子。
只不过,这一份“魔术”,孩子们要长很大后,才看得懂其中的隐忍、深刻和伟大。
到底谁是直男癌?
反对者觉得,《银河补习班》是近乎迂腐并且理想化的父权崇拜,中年男人无可救药的直男癌和自我崇拜,开一条新路,就把别人的路堵死,这两个糟老头子坏的很。
传统意义上的直男癌,都会骂:“女人都是现实的,没一个好东西!”
传统意义上的直男癌,习惯对女性进行荡妇扫荡,离婚又结婚,尤其带着孩子嫁给更有钱的男人,就是贱。
但马皓文努力跟孩子的有钱继父相处融洽,因为婚姻可以结束,但父母无法下岗,三个人都需要努力照顾好孩子。
传统意义上的直男癌,从来不带孩子,要去做大事,孩子那是女人的事。
但马皓文作为一个曾经的奥运火炬手,出狱后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回自己的宏大事业,去伸冤,而是赶紧赚钱,陪着孩子,弥补父爱,挽回愧疚。
大家对直男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到底是马皓文这个角色直男癌,还是他戳中了直男癌的痛点,认为他最大程度示范了一个他们不愿意面对的父亲,唯恐社会让自己代入这样的要求里。
到底是谁蠢,谁坏?
我为什么喜欢《银河补习班》?因为它很柔软,但这种柔软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以往的男性角色是不允许失败的,但马皓文在社会意义上,失败了。
以往的男性角色关注家庭是被羞辱的,但马皓文教育出一个优秀的孩子,他也被承认了。
以往的男性角色是不该跟儿子那么亲密的,是要父权的,但马皓文放下了自己,给孩子尊重。
现在的声音,某个意义正是代表了传统的父权吧——对于所有新生的,我不理解的,与我不同的,我看不惯的,必须杀死。
比如“教育部就该封杀这个片。它调戏了好几代人的教育结果。”
国产电影需要很多很多的保护,
最后的最后,我还想说几句,跟电影本身无关的事儿。
“银河补习班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一想到它很可能成为暑期档票房最高的话语电影,就让我对这个国家和它的电影市场更加绝望。”
《少年的你》《八佰》《伟大的愿望》,包括《旺扎的雨靴》,撤档让所有人都很遗憾,但这一切,不是《银河补习班》造成的。
这个账算到了《银河补习班》头上,就像大地震里,亲人们都死了,大家集体殴打活着的孩子——“你爸妈都死了,你凭什么活着”。
在那么艰难的电影环境里,大家更加应该彼此保护,共度难关,扶持那些不完美,却用心和努力去做的国产电影。
彼此伤害,碾压,恶性打击,等到我们的银幕彻底只有纯进口爆米花片,那才是山也荒了,寸草不生,大家都活不下来了。
《银河补习班》有没有缺点?很多。
比如,有的角色过于脸谱化,比如来自高老师莫名的崇拜,导致所有的高光都集中在了马皓文身上,显得略空洞。
但我看到了他们想用心去表达的东西,以及他们作为父亲的感受,我觉得这是真诚的。
在路演中,邓超和俞白眉曾经表达过, 这部电影没有很大的野心,“哪怕大家走出影院,对于父亲参与家庭生活,有一点思考,一点改变,那就够了。”
《银河补习班》唯一的硬伤是,马皓文太完美了,完美到让现实中的人,尤其是妈妈们,也许会感觉更加绝望。
我一个搞了20多年教育的朋友看完,感慨地说,这片应该叫做《找爸爸》,这样的爸爸,去哪儿找啊。
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找,我只知道,如果在现实中,他真的不存在——
至少,别让他在银幕上死,让他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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