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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庄晓南在大三的时候给杨露写了一封信,说会在后操场等她,等到她来为止。
杨露收到过很多这样的信。她长得美,美得像妖精。但凡美女都要矜持些,她断然不会贸然赴约,那天她派出她的同学——我,去打探。
其实我暗恋庄晓南有一段时间了。没人知道我喜欢他,他是同级校友,我在辩论赛上见过他,虽然表现并不出色,但理性和锋芒兼具。
那天傍晚我跑到后操场的时候,下了大雨。
庄晓南也不躲雨,一个人来来回回地走着,白球鞋踩在湿滑的草坪上,溅起积水。
我看着他,心里漫起悲伤。
我上前说:“杨露病了,让我来告诉你一声。”
他不等我答,也不需要我答,顾自往前走。
杨露正对着镜子化眉毛,笑得很妩媚。见我进来,漫不经心地问:“怎样?是猪头还是帅哥?”
话音未落,庄晓南就从我的背后走上前来。
杨露怔住了。
没有等杨露回答,他转身,拉住了我的手,说:“走吧!”
我的手就这样被握住,我的心跳得像一只仓惶的兔子。可我没法拒绝,我也不想拒绝。
一路上庄晓南都没有说话,我想他是自尊受伤了吧。好不容易在大四之前想跟心爱的女孩子表白,可人家根本不care。也许长相俊秀的他从来没有被女孩子戏弄过,他在雨里等了她许久,她完全没放在心上。
那场电影看得很尬,还好剧情精彩,不交谈也不会让人不舒服。我在黑暗里偷看他的侧脸,他坐在我身边,像一场梦。
看完电影庄晓南送我到宿舍楼下,说:“不好意思,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了。”
“丁荷。”
“哦,谢谢你。我叫庄晓南。”
“我知道你。”
“啊?”
“我要谢谢你。”
“为什么?”
“因为电影很好看。”
他笑了,星子般的眼睛在夜晚尤其明亮,我也冲他笑,尽管心一直跳得怦怦响。
Chapter2明知道一切都是梦境,可我却像磁石一样迎了上去。我和他做起了朋友,我常常去他家,得空就帮他洗衣拖地熬骨头汤。
其实撇开爱情不谈,这真是一段愉快的时光。我因此学会了很多技能,剥一粒完整的核桃,榨新鲜的豆浆,炒麻辣的川菜……
我想我这样贤惠能干,总会得到一个男人的欣赏。即使,他不爱我。
其实爱上他不是痛苦,知道他不爱自己才痛苦。可是能经常见到他,靠近他,就能够缓释所有的痛。
后来杨露的身边有了男伴,她招摇着她的幸福,满脸欢喜。她常常问我:“哎,庄晓南对你好吗?有多好?有八分吗?六分?……”
我答不上来,只是笑,我的笑很蠢,蠢中又带着一些模棱两可,在她看来显得那么暖昧。
杨露总是掐着我的手臂夸张地大笑:“丁荷呀丁荷,你谈恋爱就变坏了哦。”
我没有恋爱,也没有变坏,可我学会了撒谎。
庄晓南在一次酒足饭饱后兴致很高,他一边点评我做的菜,一边问我有没有喜欢的男生。我喝了红酒,也兴致很高地回答:“有啊,他也是大三的,经管学院的,叫王伟,很帅很帅很帅。”
王伟这名字,我想每个学院每个班都有那么一两个吧。所以这谎撒得一点也不艰难。
庄晓南说:“那追啊!”
“像你追杨露一样吗?写封信?然后等他拒绝?”
酒精真的上了头,所以口无遮拦。庄晓南被戳中,他皱了皱眉毛,沉默。我叮叮当当地把碗碟洗干净,一个人回宿舍。回头时,庄晓南瘦削的身影挂在阳台上,我叹了口气,我们都是没有被上帝眷顾的人。
如果一段爱情明知道结果,我们为什么还要迎上去受伤?我常常在想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
Chapter3大四的时候我和庄晓南越来越像没心没肺的“知己”。
可这个“知己”并不知己,虽然他会放心地把钥匙交给我,在假期让我睡他的床,吃他买的油和米,把他淘来的绝版CD借我听,可他并不爱我,也不知道我爱他。
而且在某些特殊的时刻,他还会把我当作爱情的道具。譬如有一次我和他在超市见到了杨露和她的男伴,他突然拉住我的手,在他们面前微笑着擦身而过。
之后他放开我,讪讪地说:“不好意思,我只是不想让她觉得,天底下的男人都应该喜欢她。”
我呵呵笑:“她确实长得很漂亮啊,天底下的男人都喜欢她也正常。”
他看了看天,说:“丁荷,我们一转眼就毕业了,都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
“未来一定会更好,这是真理。”
我拍拍他的肩,拎起手里的鸡肉说:“走吧,大哥,别伤春悲秋了,给你烧宫爆鸡丁。”
“将来我还吃得到你做的菜吗?”他忽然问。
“或许吧。”我的心一痛,想着未来,茫然飘渺的未来,有些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再不会相遇了。
最后一个学期,学校上空飘荡着一股分离的气味,很多人实习的实习,考研的考研,庄晓南的雅思考试没有过,他到处找工作投简历。
我要回老家,所以过得不慌不忙。每天变着花样地做吃的,找各种各样的食谱,把他的厨房搞得乌烟瘴气。他回来后总是一副饿死鬼的样子:“饿了饿了!今天是什么黑暗料理?”
每天傍晚的那段时光是最美好的,我们一起嘻嘻哈哈地共进晚餐,有时就着他从小超市买来的啤酒,有时打开IPAD听歌追剧。
暮色四合里,气氛太温暖,温暖到我舍不得离开。很多时候我就借故喝醉留下来,他把床让给我,自己抱着薄毯蜷进沙发里。深夜我听着他的呼吸声,眼睛微湿。
Chapter4临毕业前一个月,有天庄晓南回来时问我:“你不跟那个男生表白不会后悔吗?”
我慌乱地白他一眼:“你瞎操什么心!”
他不再说话,看我的眼神中有种奇怪的怜悯。我胡乱地炒菜,不理他。
过了几天,庄晓南发信息让我多做两个菜。黄昏时分,菜一一上桌,他一脸笑容地拉了一个男生进门,整个吃饭的过程中,他都在不断地明示暗示朝我挤眼睛。
庄晓南居然当起了大媒婆,他介绍:“他叫王伟。呵呵,她叫丁荷,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黑暗料理高手,做菜很好吃对不对?没骗你吧,兄弟。呵呵呵呵,典型的贤妻良母,百里挑一……”
我差点被饭噎死,全程黑着脸,看着这个吃得很嗨的王伟,心想庄晓南是哪里找来的人,他又是怎么分辨出这个王伟就是我臆想的那个王伟呢?我气得要死,又不好发作,只得嘿嘿哈哈应付过去。
王伟走后,我第一次发了脾气,把碗碟一推,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庄晓南不知所措地站在我面前,不停地说:“怎么啦,怎么啦,我也只是想帮你,吃人嘴短嘛,我什么都没帮过你,就要毕业了…….”
泪光朦胧中我看着他,忽然又呵呵地笑了。其实他又有什么错呢,错的是我,想自私又含糊地留在他的身边,却不知道真正为他做点什么。我明明知道,他喜欢的是那个漂亮的女孩子啊。
于是我说:“庄晓南,你真是怂包!有本事你去把杨露抢过来啊!”
Chapter5庄晓南确实怂,他没胆去抢别人的女朋友。
那么,就由我亲自出马了。
我约了杨露去逛街,还没跟她说庄晓南,就见她哀声叹气地苦着脸。
我再三追问怎么了,她都支支吾吾地不说话。到最后,才问我:“丁荷,你毕业是要跟庄晓南留在这个城市吗?”
“没呀,我回老家。”
“那你们……”
“我们又没谈恋爱,只是普通朋友啦。”
我终于说了实话。她一下子高兴地跳起来,摇晃着我的手臂,满脸放光。
原来,她喜欢上了庄晓南,她后来找了男朋友,分分合合间也是诸多不如意。前阵子她分了手,骄傲如她,从来都是在情场上肆意纵横,不可一世,可当她正视自己的感情时,才发现她关心庄晓南的爱情多过于自己,所以一直很三八地问我庄晓南爱我有几分。当她看见他拉着我的手时,她的心会是那么痛。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我平静地说:“傻瓜啊,快毕业了,没有时间啦,你快去跟他表白吧,他也喜欢你啊。”
我看着杨露欢天喜地地跑开了,我的心痛得不能呼吸,但我忍住没有哭。
爱是一种成全,这或许是我为庄晓南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Chapter6那天晚上我没有再去庄晓南家,我在外面游荡到很晚才回学校。
七月的校园空空荡荡,有情侣在小树林里窃窃私语,我一个人晃荡,手里甩着庄晓南的门钥匙。我不断地告诉自己,明天把钥匙送回去,就是最完整的告别了。
走到后操场时,远处突然奔来一个黑影。黑影气喘吁吁跑得飞快窜到我面前,吓了我一大跳。
“你果然在学校里!我找了你一晚上,电话也不接!”庄晓南喘着问。
“我,我今天没带手机啊,找我干嘛?”我奇怪他不是应该跟杨露在一起爱得死去活来的吗?
结果他恩将仇报,说:“丁荷,你真是有病!你好好爱你的王伟不好么,来管我的闲事?!”
我气不打一处来,吼他:“你才有病,随便找个王伟来打发我,他是王伟吗?我眼光有这么差吗?他长得像只锅盖,他哪里帅?”
他也吼我:“我就是奇怪他哪里帅啊!有我帅吗?为什么你能喜欢一只锅盖却不喜欢我?”
空气凝滞了许久,星空在头顶压过来,一直压过来,庄晓南星子一样的眼睛也压过来。
他终于像沼泽一般柔软下来,叹了口气,说:“丁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今天杨露来跟我表白,我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临毕业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我的未来,我不知道我的未来有什么,但我却担心我的未来没有你。希望现在还不晚。”
我站在他面前,听他说完,我觉得腿有些软,软得站不稳。我的身体僵硬在那里,不知道要给我的情绪什么样的反应,在这期间,眼泪已经涌了上来,叫嚣着冲出了眼眶。
七月的月亮好美啊,被月亮晒过的夜晚也好美,爱情令人微醺,一切都刚刚好,一切都不晚。从那时起,便决定和他一起,鲜衣怒马,勇闯天涯。
庄晓南纠正我:“是携手并进,共建小家。”
我再次纠正他:“是煎炒烹炸,快乐到家。”
我们呵呵呵呵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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