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灯》是一本由贾平凹著作,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8.00元,页数:36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带灯》读后感(一):纵万般风情,肾亏依然!!!
多年前看到老贾说,自己好多岁之前必须完成23部长篇,为啥是23部长篇呢,是因为刘邦这个老流氓写过一首打油诗,名曰《大风歌》——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我还记得老贾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经完成了18部作品了,当然是他自己说的。我不知道他现在到底完成了多少部,反正进入二十一世纪,他的长篇是每隔一段时间久出来一部,而且都是大部头。
前面的那些不说,单说这部作品,就其介绍文字来看,差点没有让我呕吐。感觉老贾真的江郎才尽了。从书名到人物名,就感觉是在意淫,当中脱下裤子手淫。
我看到这本书的书名,就想起以前一个批评家批评老贾,内容不怎么记得了,但是记得那篇文章的题目——
纵万般风情,肾亏依然!
《带灯》读后感(二):烛照心灵的一盏灯
一直很喜欢著名作家贾平凹的作品,喜欢他作品中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喜欢他作品中扎根秦陕大地不断弥漫开来的乡土气息。 2013年,贾平凹出版了新作——《带灯》。在《带灯》中,故园乡土引进了大开发、大建设,传统遭遇了现代甚至是后现代伦理与现实的撞击。作者以一名叫做“萤”的漂亮基层女干部在乡村建设的工作际遇为主线,辅之其清净、柏拉图式的单向的爱恋,在全书中一以贯之用萤火虫(在女主人公的意识自觉中萤火虫就是“带灯”)微光烛照的隐喻,平心静气地描绘了一个人“火焰向上、泪流向下”的命运,讲述了一篇“痛苦到无法救赎”但注定要笃定向前的故事。 第N遍读过《带灯》,索性依照封底编者的四句推荐语逐一写下感受。 “一只在暗夜里自我燃烧的小虫” 萤火虫发出幽暗、微不足道的点点冷光,挂在它自己的身后,照亮的不是眼前的路,而是身后追随者的眼。小说的女主人公——带灯,她带着自己有意无意中追寻理想与自由的一盏明灯,在被以开发建设为名破坏着的故园乡土中,在被以现代化提升为名驱逐着的文化传统中坚守着。 书中出现的小虫,有虱、蜘蛛、蝎子、蜂、蚂蚁等等,不一而足。熟悉贾平凹作品的读者对虱的隐喻和故事自不会陌生。《带灯》中的虱子,“没有翅膀”却能飞,继而又“变了种”,但终归“还是虱子”。带灯认为,这个年代不应该再有虱子,可是最终“灭虱子的事到底不了了之”。后来文中又数次提到虱子,比如馒头中的黑芝麻事件。稍后又描述大工厂建起来,虱子明显少了,恐怕化学污染会帮助人们彻底消灭虱子(隐喻中的传统?)。对樱镇、对秦岭而言,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一场清水静流的爱恋” 元天亮从未登场,元天亮又时刻出现在读者的视野中。带灯对元天亮的精神恋爱,在一封封长信中展开,这是藉着现代化的通讯手段——手机短信实现的即时倾述,不用担心信件无法送达,唯一插曲是有一次短信错发到竹子的手机上了。读者如我,一开始对这些“给元天亮的信”怎么也读不进去,是爱情吗?是梦幻吗?当我们一次又一次认真地从带灯的视角审视、回味,才恍然大悟,这正是混沌中挣扎的带灯能够得以寻回自我的一块清净田地。 透过药效非凡的当归、茵陈,透过高雅清绝的兰花、野菊花,甚至是透过晒干的地软、肉盐糖酒腌制而成的辣酱,带灯在元天亮那里“偷窃日子”医治着自己的灵魂。 “一次螳臂当车的抗争” 小说一开始,就引出了樱镇人引以为傲的英雄——袁老海。七十岁的老村长,以一人之力率领着几百村民干出了一辈子的大事,阻止了邙山隧道开凿,“保全了樱镇的风水”。最终,袁老海因病死在监狱里,松云寺的汉松,开出了金子般的花。 二十年后的樱镇,终于引进了大工厂,建起了大工地。为了争抢为工地提供建材的沙场,薛、元两姓发生了大规模的械斗。女干部带灯以小女子的血肉之躯,以“代表政府”的威严之势,“跳到院子中间”,试图挽回局面,却终究没能阻止悲剧的发生。带灯本人也被撞得头破血流,晕了过去。 以上是小说开头和结尾处两处情节明晰的英雄故事。老村长和新时期的乡镇女干部,跨越时空有了交集,他们都是樱镇的骄傲。 “一颗在浊世索求光明的灵魂” 作为一名干净爱美的女子,带灯(那时候的她还叫萤)自分配到镇政府工作第一天起,就发誓不做男人婆。在困难重重的工作中,在戏谑甚至是危机四伏的生活中,带灯坚持着、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纯洁透明的灵魂。她希望永远有明灯相伴,她自认就是一只索求光明的小虫。 作者在小说的结尾再一次认真地描写了萤火虫。“松云寺坡下的河湾里,有了萤火虫,不是一只两只、不是十只八只飞成一团,而是成千成万的十几万几十万的萤火虫”,形成了萤火虫阵! 萤火虫落在带灯身上,“带灯如佛一样,全身都放了晕光”。农业社会是整个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本源。无数如同带灯一样,放着晕光的基层农村干部奋战在一线,他们构成了灿若星河的萤火虫阵! 《带灯》所展现的这盏灯,跨越樱镇松云寺,跨越秦岭的青山绿水,照亮、温暖了我们各自的心灵领空。 2015年9月8日
我特别喜欢读贾平凹每一部小说后面的“后记”,“后记”的文字跟他小说的文字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他的小说文字隐藏了喜怒哀乐,是克制的质朴和简约,“后记”的文字虽然也是质朴的,但却是所有喜怒哀乐都流露,是抒情的。这就是小说和散文的区别了。读贾平凹的小说,每次都像经历一场干旱,面朝黄土背朝天,而读到“后记”,仿佛是春风拂面了,终于有了水,解了渴。
贾平凹在《带灯》的后记里说自己写作《秦腔》《古炉》的写法跟巴塞罗那足球队的踢法相似,是繁琐、细密而眼花缭乱地华丽;又说这部《带灯》所尝试转变的艰难,“常常能听到转身时关关节节都在响动”。
《带灯》这部小说的写作风格其实一半仍是贾平凹以前的那种繁琐、细密而眼花缭乱,另一半的风格则是他所说的转变,即“柔的成分,秀的基因”。具体到小说里,前者对应的是小说叙述的主干,后者对应的是小说中每隔几节就出现一次的带灯“给元天亮的信”,一个是现实,一个是想象。现实依然是满眼黄土的山野的样子,想象则是瑰丽的星空了。
从《带灯》依然细密繁琐的细节里,可以看到两条线索,也即两个阅读的期待。一是这个故事要走到何处(以樱镇修建大工厂为主线),一个是带灯对元天亮的“爱意”能有何结果。于是,在这两个齐头并进的线索里,便包含了小说的深意:对这土地和土地上人们的关照,以及一个人(带灯)在这乌烟瘴气的世界里的修炼。
贾平凹要写的是一出悲剧,或者说一种带有悲观色彩的故事。先来看这个镇子樱镇上的农民。对这些农民的刻画贾平凹其实跟鲁迅一样,因爱而批判。这部小说中几乎重要的人物都是让人气愤的,人性里都有某种“恶”的成分,比如王后生,元家兄弟,薛家兄弟等。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善”的人,她们的“善”往往因为没有反抗的意识和能力,即是愚昧的,比如带灯的“老伙计”(即一些跟朋友关系类似的妇女)。这些老伙计也就是人们说的被压迫的与被损害的人,她们丈夫大都因到矿区打工而患上矽肺病而卧床不起,她们生活艰难。再来看镇政府的官们,小说对镇长的刻画比书记更为清晰和丰富,镇长虽是有不好的时候,但至少让人觉得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然而书记从头到尾仿佛是一个机器,动力就是往上高升,小说对他的描写一直都是引而不发,直到最后薛家兄弟和元家兄弟互相残杀时,小说才揭了他的老底——书记踢了他(被砍受重伤的元黑眼)一脚,差点把他踢下床,骂道:你死么!一群狗东西要死就死么还坏我的事?!至于其余的翟干事侯干事等等,大都是见风使舵一样的典型。而在这群乌烟瘴气里,便有带灯和竹子两个特例。
我说这部小说也写了一个人的修炼,是因为贾平凹的人物设置让我想到白素贞和小青。带灯像白素贞,竹子像小青。带灯有主见和学识,竹子听她话,像贴心姐妹。带灯之所以能在这个农村的世界任劳任怨,很大的原因在于她在现实的世界之上又建筑了一层精神的世界,这个精神的世界也就是对元天亮的爱意。元天亮是从樱镇飞出去的金凤凰,他在市为官。带灯和他从未见上一面。她对他的爱意与其说是对一个人的爱恋,不如说是对一种精神世界的向往。也唯有这种精神世界带来的力量,才能抵消现实世界的劳累平庸无味。贾平凹所写的带灯给元天亮的信,应该是人们从来没有见过的贾平凹风格,语言瑰丽美好,读来赏心悦目,让人拍案叫绝。跟描写现实的世界的文字决然不同。带灯虽然在元家兄弟和薛家兄弟斗殴事件中头部受了伤,但仍然成了这起事件的替罪羊,降了两级,不再是综治办的主任。小说也就行将结束。小说的结尾部分写得真是好。带灯由于脑部受伤,精神开始恍惚,不仅夜游,还说胡话。“带灯大哭”一节的内容本应是带灯给元天亮的信,但是不再是了,“元天亮”这样一种精神的寄托已在此时幻灭掉。现实世界和精神世界全部崩溃。如此凄凉。
小说的倒数第二节是“击鼓传花”,在这部现实性浓厚的小说里,这个段落无疑带有象征的意味——如此热闹了半个小时后,人人都紧张万分,鼓点越来越快,花朵也越来越快,后来几乎是扔,唯恐落在自己手里。那酒已经不是酒,是威胁,是惩罚。那朵花也不是花朵了,是刺猬,是火球,是炸弹。
这部小说有两个悬而未决的线索,一是大工厂能不能建成,有没有污染,二是那十二个因在矿厂打工患矽肺病的家庭能不能得到相应的赔偿。贾平凹没有在小说里解决这些问题,因为他是悲观主义者。小说的最后一节叫“樱镇还有着故事”。意味深长了。
《带灯》这部小说依然让我叹服。靠繁琐、细密而眼花缭乱的细节推进故事,表面上是笨拙的样子,其实真的是太华丽太华丽了。贾平凹长期“遭人诟病”的一个原因,便是他的“审丑”倾向。《带灯》这部小说里依然有很多“审丑”的东西。翻到一百零二页,有这样的描写——她给孙子擦屁股,擦过了把脏纸用脚踢出来,让毛林拾了去。——诸如此类。我一直试着去理解贾平凹这种“审丑”的意义或者说必要性。读完《带灯》,我至少能够接受了。因为这土地上确实就是长了疮生了脓,满目疮痍,但是无论如何,心里爱这土地啊。
我也有一片这样的土地和一个这样的村庄,它的沟沟坎坎一花一草我都熟悉如兄弟,我做梦都梦着回去,但是我回不去了。
二零一三年一月二十一日
《带灯》读后感(四):读《带灯》
之前听说贾平凹出了一本新书叫《带灯》,我奇怪这个书名,带灯带灯,听起来不像一本书名,怪里怪气,是什么意思呢?写的是什么呢?在书摊上看见这本书时,我还是忍不住把她带回了家。
带灯,是一个人的名字,是一个女人的名字,一个在山区小镇上当乡镇干部的漂亮女人的名字。
带灯,作为人名听起来也挺奇怪的,带灯为什么会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呢。其实,带灯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她原名叫萤,萤火虫的萤。至于萤改名叫带灯的过程,书里是这样写的:萤并没有并没有进厕所,而在屋后的麦草垛下坐了。她是见过也动手拉过村里的妇女去镇卫生院做结扎手术,但从来没有经过到人家家来做结扎的,心里就特别慌,捂着心口坐了很长时间。马副镇长在门前的场子上喊:“萤呢?萤干事呢?”萤就站起来要到门前去,却看见麦草垛旁的草丛里飞过了一只萤火虫。不知怎么,萤讨厌了萤火虫,也怨恨这个时候飞什么呀飞!
但萤火虫还在飞,忽高忽低,青白色的光一点一点的在草丛里树枝中明灭不已。萤突然想:啊它这是夜行自带了一盏小灯吗?于是,第二天,她就宣布将萤改名为带灯。
于是,带灯就像萤火虫一样,自己带了一盏小灯,飞行在如夜一般的樱镇镇政府中。夜自黑他的,萤火虫固执的带着他的那盏小灯,生活在那一点小小的光明里。
带灯生活的那个小镇叫樱镇,是地处秦岭深处的一个开满樱花的小镇。小镇风景是优美的,空气是清新的,但经济是落后的,人民是贫穷的。偏偏带灯所在的镇政府综治办所面对的人都是些整日闹着要上访的“刁民”。镇长书记只想将樱镇作为政途上的垫脚石,不挣前途的人们将工作做的简单粗暴。带灯整日跟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打交道,她并没有变得油滑市井,反而一直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纯净心灵,在面对各色棘手问题时显得游刃有余,处理群众矛盾时也有自己的一套办法。更难得的是,她一直保持着一种诗情画意。她天天穿戴整齐,描画的唇红齿白,时而抱本书在盛开的樱花树下读着,还写的一手细腻的好文字。她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联系到了樱镇走出去的大人物元天亮,她崇拜他的才华,默默的读着他的每一段文字,向他倾诉着自己的心情。她像一股新鲜的空气,与镇政府的腐败落后格格不入。镇政府的工作像是赶一架马拉车,已经破旧,车厢却大,什么都往里装,摇摇晃晃,咯咯吱吱,似乎就走不动了,但到底还在往前走,带灯也便被裹在了车帮上。
大家都以为不一样的带灯在镇政府工作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以为她是不会长久的留在樱镇的,而带灯却留下了,而且是真心真意毫不敷衍的在做自己的工作。虽然被现实弄得遍体鳞伤,心身俱疲,但她毕竟还是留下了,继续着樱镇的生活。
书的结尾,樱镇出现了萤火虫阵,成群成阵的萤火虫上下飞舞,明灭不已。看着这些萤火虫,一只一只并不那么光明,但成千上万的萤火虫聚集在一起,场面十分壮观,甚至令人震撼。像是无数的铁匠铺里打铁淬出火花,但没火花刺眼,似雾似雪,似撒铂金片,模模糊糊,又灿灿烂烂,如是身在银河里。
带灯,还是萤,就像夜里的萤火虫,带着那盏小灯,给漆黑的夜带来了点点的光明,灯虽然小,照不尽这无边黑夜,但聚集多了,也能照亮这一角一隅,也能似佛光闪闪,似银河璀璨。
《带灯》读后感(五):火焰向上,泪流向下
贾平凹的小说《带灯》大概是到现在我看得遍数最多的一部小说了,前后一共看过三次。这在我“狗熊掰棒子”式的看书史上,真算得是“奇迹”了。
对乡镇的好奇,想知道乡镇干部工作生活情形,是创造这“奇迹”的原因之一。
乡镇是我人生中短掉的一拍。小时候生活在相距较远的两个点:一个点是省会城市太原,另一个点是约100公里之外只有800来口人的小村庄王家庄。即便是那个低头叫舅抬头喊姥爷的村子里,虽然离公社(乡镇的前身)只有5华里,但家里的亲戚和周围的乡邻似乎都没有在公社工作的。就是上学期间,近距离接触的同学中也没有一个乡镇干部子弟,失去了最有可能感受乡镇生态的机会。一次站在办公室窗前,看到一个熟识的年轻人走进单位大门,身着色泽暗淡款式落伍的衣服,胳膊肘向里半弯着,手上拎着个黑皮包,行进中的两只脚一左一右交替着打夯般地重重槌捣着大院地面。有个爱开玩笑的同事说快看快看某某某,像不像乡镇干部?那一刻,“乡镇干部”四个字深深印在了我心上。作为中国农村最基层行政单位中的公职人员,究竟是怎样的一群人呢?他们和我们有着哪些一样和不一样的地方呢?我相信,从他们那里一定更能反映出中国社会真实和本质的一些东西吧。
去年夏天,同学锦华买了《带灯》给我,这本书立刻成了我了解乡镇和乡镇干部的教科书。书中用两句话概括了2006年取消农业税前后乡镇主要工作内容,之前是“催粮催款刮宫流产”,之后转移到“寻找经济新的增长点和维护社会稳定”上。无论哪一样工作都得斗智斗勇,种种惊心动魄的场面不时在那个美丽的秦岭小镇——樱镇上演着。
——最不人道的场景当是马副镇长带领镇计生办干部和镇卫生院医生给红堡子村一个已生了两个女孩的妇女做结扎。有经验的马副镇长识破了妇女一家设的眼障,声称要把圈里的猪赶走,“窗子开了,扑出来了那家老汉”,其他人顺势从窗户扑将进去,“将那妇女压在炕上就做手术”。
——最折腾人的是火烧火燎的抗旱找水突然就变成了趟泥过水的抗洪救灾。先是久未降雨,镇干部三天两头下到包干的村子指导抗旱。好不容易熬到了麦子收镰,麦子只结出了蝇子头大小的麦穗。之后是连续两周38度以上高温,有的村子连人吃的水都没有了,镇政府让实在找不到水源的村子动员村民们到有水吃的村子投亲靠友。突然雨来了,四天四夜盆子倒般的暴雨。“四天四夜里,书记镇长没合过一下眼,脸上的肉像是一层一层掉了,腮帮塌陷,颧骨高凸,满下巴的胡茬子,嘴臭得能飞出苍蝇”,其他镇干部“在那些远远近近的村寨里跑动,两个人发高烧,四个人石头碰伤了腿或翻山时崴了脚,五个人轻重不一的拉肚子”,办公室的吴干事“在查看河水时,脚下的土塄垮了,被冲走了半里地,虽然被救了上来,但已昏迷,还是把他如口袋一样搭在牛背上,拉牛走了一小时,他吐出半盆脏水才醒了”。
——最恐怖也最像大片的是镇西街书记元黑眼五兄弟与镇东街书记换布拉布兄弟及其妹夫乔虎之间的恶战,两家因为争着在河滩开设沙场而结怨。钢管、磨棍、菜刀、杀猪刀齐舞,瓦片、花盆、钢模、泔水瓮乱飞。元黑眼的双腿被打断,元斜眼手上的肉被踩没,元老三的眼珠子吊在了脸上,元老四肩上背上全是血窟窿,元老五的肠子流了出来,乔虎的脚筋被挑断。8个人一死五残两伤。受马副镇长指派最先赶到现场的综治办主任带灯和干事竹子,也一个头上破了一个窟窿,天旋地转站不起来,一个掉了一颗门牙,一唾一滩血。
读《带灯》的那些日子里,我似乎也成了樱镇镇政府的一员:看着资格最老升迁无望积郁在心曾经自杀未遂的马副镇长每天把一壶茶熬成半杯粘稠的汁液;和镇上的干部们一起蹴在台阶上,被苞谷糁糊汤里的囫囵土豆撑的双目圆睁;老练地把从怀里摸出的虱子放在石头上,用指甲轻轻碾死。之后回到办公室,或出发到镇街、村寨,开始一天的工作。只有整天滚在一起,才能真正搞清楚乡镇干部面临的处境。首先是上面的千丝万线,什么政策、任务、指示,都得穿到镇政府这个针眼里。镇干部个个训练的像救火队员似的,监督村委会选举,组织低保申报,上报文明和谐家庭名单,排查调处矛盾纠纷,掌握重点人员,处置非正常上访,防范打击各类违法犯罪,引进大工厂项目,抗旱找水,抗洪救灾,成立镇街工会,接待市委书记,迎接各种检查,还有收购烟叶、组织正月十五的红火,等等。但也应了那句“萝卜快了不洗泥”的老话,“咱们哪一年是把一件事做彻底过?上边安排事,各部门都说他们安排的事重要,可最后这个顶了那个,那个又替了另一个,猴子掰苞谷,掰一个扔一个!”“镇政府哪一月不被上边压活;咱就是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这是逼咱糊弄么!”镇政府两位得力干将办公室主任白仁宝、综治办主任带灯也在向镇长发牢骚。
乡镇干部们更得直接面对的是,村干部和村民们的抱怨、对抗,和眼巴巴的各种指望。接官亭村村长就向带灯反映过,有农业税的时候,“
我们和镇政府还有个契约关系吧,比如正浇地哩没电了,镇政府就会让电管所送电,现在就得我提上礼去寻电管所的人”。到镇政府上访的人破口大骂,“政府还是不是人民的政府?端着油篓往外泼哩,却到苍蝇屁股上拧蹭油”,“政府是泥瓦刀,就会抹光面子墙,不出人命就不管!”因女儿计划外怀孕被马副镇长一行逼要罚款的老婆子知道竹子在镇政府工作时,说“这么好个姑娘咋是镇政府的?”
总而言之,镇政府的工作就像是“一辆马拉车,已经破旧,车厢却大,什么都往里装,摇摇晃晃,咯咯吱吱,似乎就走不动了,但到底还在往前走”。
在山高地偏的环境里,在上下两重夹板中,许多乡镇干部们在尽着手中这个饭碗的本分的同时,也养出了粗横刁蛮、拉帮结派、弄虚作假等很多贬义词表里的特质。到村寨为书记采购了土特产的翟干事向路上遇到的带灯“大夸自己的本事大,该逛的都逛了,该拿的补贴照拿。再然后又说镇长这次没给妇联主任的助手发一百元补助,他们喝了酒嚼了十分钟茶叶就去了镇长那儿闹,不把事说成是龟孙子。”马副镇长带着镇政府被带灯称为“长牙鬼”的干事们到苗子沟村一个计划外怀孕的妇女娘家抓人未果,便要罚孕妇爹妈钱,“咱总不能白来一趟,就是罚上200元,下山给车还加个油,让大家也吃一碗面么?”为让老上访户王后生交出反映樱镇只图政绩不顾生态环境引进高污染高消耗的大工厂的联名信访材料,从副镇长到办公室主任到几位干事轮番上阵,往脸上扑茶,往嘴里吐痰,勾着屁股眼往上掀,赶着狗上身咬,用脏水盖头扑,用橡皮水管满身冲,翻着花样折磨侮辱。大工厂基建处仓库保管员宋飞与仓库主任因为补贴吵过一架后,带走10根雷管以泄私愤,被抓获后要遣送回家时,镇长让手无寸铁的带灯和竹子两位小女子押送,原因是如果“让民警或翟干事、吴干事去送”,“担心一路上会恶言恶语,棍棒相加,激化矛盾”。
主人公带灯的信访工作经历,是我能够三读《带灯》的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因为自己曾经长达13年的信访工作经历,太能理解其中的酸甜苦辣了。
带灯是一个从学校毕业分配到樱镇镇政府,颇有些小资情调的年轻女干部。山坡上看云,河岸边读书,讲究卫生,建议灭虱,不随地吐痰,也从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蹴在台阶上吃饭。起初,“带灯不习惯着镇政府的人,镇政府的人也不习惯着带灯”。经历过三任书记、两任镇长后,带灯已经是非常有农村工作经验的镇政府干部了,“既然改变不了那不能接受的,乃就接受那不能改变的”。镇政府工作重点转移后,带灯被提拔为新设的镇政府综治办第一任主任。如她暗中揣度,应该是镇长还是副镇长的时候,为求进步经常到县上走动,身为同学的她经常受托到村寨收购土特产,她从来是自掏腰包从没要过同学一分钱,“这我投资还有效么”。
镇长的知恩图报,其实是把带灯推到了风口浪尖。我在见识了来自吕梁的形形色色的上访者之后,经常背后咬牙根:“穷山恶水出刁民!”地处秦岭深处的樱镇显然与环境恶劣的吕梁不可同日而语,风光美丽旖旎,满山满沟山货土产。但樱镇有着不同于吕梁的另一种贫瘠,缺矿藏,缺产业,落后的经济状态造就了当地人使强用狠的性格。另外如带灯所说,这个社会如同陈年蜘蛛网一样,动哪儿都得落灰尘,而樱镇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当仁义礼智信被抛弃,阶级斗争为纲也不再提倡,人们的自我意识虽然觉醒了起来,但法制观念还未普遍建立,法制环境还未真正形成,各级政府尤其是基层政府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衙门,而是欠债的杨白劳、好吃的唐僧肉。带灯面对的上访人,和我曾接待过的好多上访人好像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师弟,多采用与法律和政策相悖的手段向政府施压:拦路告状,拿蛇威胁,联合上访,镇政府大院耍死狗,县政府大门外喝农药,还有扬言让儿子上网搞臭樱镇政府的。上访人和政府之间处在紧张的博弈当中。很多上访人非常了解政府的软肋,并常常向其七寸处发力。作为政府方面的代表如带灯,既要坚持原则,又需视情况有底线地让步;既要设身处地地为上访人解决实际问题和困难,又要像刑侦破案一样迅速推理分析,果断遏止住可能产生的不良影响和后果。
如镇长所夸,带灯是个能办事也办得了事的人物。其中两件事让我忍不住为带灯缜密的判断和气定神闲的大将风度击节叫好:一次是老上访户王后生给书记打电话,称已和张膏药到了县城,要连夜到县委县政府上访,反映樱镇党政领导在建大工厂的过程中重用恶人,强行搬迁,鱼肉百姓,中饱私囊,将张膏药儿子坟上的树全部毁掉,不付一分钱,还打伤张膏药。“王后生啥时上县给咱打过电话,这次偏打电话?我感觉不对,他们可能只是威胁,压根儿就没去县上,或许还在张膏药家。”
果然如她分析,不仅少跑了冤枉路,同时也给了王后生和张膏药个措手不及,连夜干脆利索地了结了张膏药上访问题。另一次是镇东街的贾有福因门前通道与邻居发生纠纷,经村镇两级几次调解后没有结果,听了带灯建议去法院告状。法院先是告知村镇处理意见没盖章无效,盖了章后又说调解期间不应盖章。贾有福就在法院又哭又闹。镇书记听说后担心贾有福上访,通知在县城开会的带灯立即寻找。带灯虽然嘴上应承着,开完会却先回宾馆洗澡睡觉,睡醒后又去饭馆吃了晚饭,之后坐上镇政府派来的小车直接到了镇东街贾有福家。又如带灯判断,贾有福果然在家。这次带灯把已经睡了的贾有福的邻居一并叫到镇政府,“叫喊着书记和镇长当面鼓对面锣地解决纠纷”。
善于运用权力和权威解决信访问题也是带灯的一大特点。岳家沟村张正民到镇政府上访,要求给几经上访镇政府答应给他的那块地办理土地证,带灯立即应允。事后,向满腹狐疑的竹子解释,“那么大岁数了,又孤鳏一人的,反正死后土地是国家的”。紧挨镇西街的南河村有几户人家翻修房子,镇西街书记元黑眼兄弟不让在河滩里筛沙,说河滩是他们的沙厂的了,用沙只能到沙厂买。面对带灯的质问,元黑眼以镇长同意搪塞敷衍。带灯的杀手锏是,办厂取沙“得经县河道管委会批准才能领到合法开采证,而办理这一套手续是综治办起草报告的!”
对工作的高度责任感,对遇到困难的群众仗义相助,是带灯让人喜欢让人敬重的原因,也是带灯能办事办得了事的奥秘所在。一个偶然机会,得知东岔沟村13个妇女的丈夫和镇东街的毛林因在邻县的大矿区打工得了矽肺病,或死或病,本来贫困的家庭雪上加霜。为给毛林等人争取到免费治疗和赔偿补偿,带灯和竹子立即整理材料,找原来的包工头出具证明。因毛林等在大矿区打工时没有签订劳动合同,也没有进行用工前的健康检查,办不成工伤鉴定。带灯转而向书记镇长寻求支持,给镇长掏心窝子说这些人家的日子“确实困难,不解决不仅是咱工作上的失责,更让良心过不去”,用搞不好就会发生群防激将书记镇长。红堡子村一个村民组长通过群众会把一条沟里500亩公益林以二万六卖给县城一个人25年,村民们得知国家有一年一亩公益林补贴10元的政策后,幡然醒悟找镇政府说要要回不卖了。带灯支持村民的诉求,决定把那500亩林山分给村民。组长和那个有来头的买主以不能撕毁合同来阻止,带灯认为合同细节上有欺诈,“咱说不清了法庭上见!”日常里,带灯对镇上和村寨里的群众能帮则帮,给得了矽肺病的毛林办理困难补贴,请镇上的陈大夫到给老上访户王随风的丈夫看病,还跟着陈大夫学着开些小药方,给那些看不起病的农村妇女治病疗伤,在每个村里都有了称作“老伙计”的要好的妇女。甚至因看不忿镇西街的马连翘当街欺侮公公婆婆,和马连翘打了一架,虽然被停发了当月补贴,却也无怨无悔。
对待同事们,带灯也是以诚相待,尤其是她的镇长同学和综治办干事竹子。在南河村群体性事件中她会冲到前面,挡住那些推搡镇长的村民;当镇长准备到县城为14个矽肺病村民争取办理工伤鉴定时,带灯拿出丈夫画的一幅重彩牡丹图让镇长带上,“你顺便也跑跑自己的事”。
但带灯到底是太过理想主义了一些,因为上访人的问题一而再地得罪镇长,一次是上曹村的陈小岔因对村道硬化补偿不满,背着铺盖卷到镇政府耍赖,本来带灯和竹子经过计算谈判已经说定了1000元再不能突破了,之后把陈小岔晾下不再理会。镇长却又答应到了1500元。带灯非常生气,说陈小岔“或许得了利,以后还会再来闹,而且别的人也都看样。这些年上访的多,都是你们当领导的要么不处理要么就纵容!”(这其实是无数事实证明了的,可还在到处上演,好在镇长也算是个实诚人,“以后他怎样再说以后的事,现在赶快回来给上1500元,写个不再上访闹事的保证书,让我和书记清静清静”。)另一次原本是镇长的得意之作,让老上访户王后生看林防火,每月给400元。镇长原以为这样就把王后生固定在了山上,并可以解决他家贫靠上访过活的问题。带灯得知王后生雇杨二猫替他干活,给二猫每月200,自己白拿200后,给镇长提意见,“多少年了,王后生用各种手段达到自己利益最大化而往往又以和政府对抗,放屁打踩脚后腿收尾,你怎么就认不清,是因为骄性还是图一时平静还是要显示自己方法的灵活?!”前一次,镇长挂了电话;后一次,镇长一甩手,拧身走了,从此不再叫带灯姐。
傲气的带灯,善良的带灯,能办事办得了事的带灯,最终也不过是书记镇长棋盘上的一个卒子而已。樱镇群殴事件后,县政府派出的调查组五天五夜调查之后,是书记镇长调查组的三天闭门会议,得出的行政处理决定是:书记镇长“应认真反思”;事发时主持工作的马水平副镇长“给予严肃批评,并责成做出深刻的书面检查”;带灯和竹子“
虽然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却在去薛家钢材店时太过张扬,导致围观群众太多,而斗殴期间,缺乏有力措施,尤其拉偏架,使事态进一步恶化乃至完全失控。给予带灯行政降两级处分,并撤销综治办主任职务。给予竹子行政降一级处分。”
不知听到这个处分后,带灯是否想起被她称为“长牙鬼”之一的翟干事说给她的那段话,“如果惹下事了,领导说你千万得扛住,说是你个人行为一时冲动,就把咱牺牲了”。
带灯究竟是一天天异常起来:有了夜游症,和镇子上的疯子一起爬高上低,捉鬼撵鬼;把多年前或几家人的事情说成一件。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当书记听完竹子关于带灯情况的汇报后,“哈哈大笑,笑过了,眼睛盯住竹子,低声说:你该不会为处分的事要挟我们把?!”
或许或许,我突然想,我的命运就是佛桌边燃烧的红蜡,火焰向上,泪流向下。带灯曾如是说。
2015.6.12
《带灯》读后感(六):星星之火难以燎原
带灯 贾平凹 带灯是一个乡镇干部,这不是她的本名,是她自己改的,以为背后一定有一个深刻的故事,错了。字面理解就是带着灯,因为她喜欢萤火虫,萤火虫是自带灯光的,就是我们现在说的,我喂自己袋盐的意思。萤火虫的意象是什么?自带光亮,但在这漆黑的夜里,微弱的光点几乎可以忽略不见,那么这样来理解,带灯这个人物基本定格了,她是一个很简单、善良、热情的人,在那浑噩的乡镇官场,以及混乱的落后的乡村世事中,努力发出自己一点点微弱的光芒。或许她期待着萤火虫群的出现,她志同道合的同伴,可以一起努力照亮这片漆黑的世界。所以整本书几十万字,罗里吧嗦的以带灯为主线,呈现了2005年左右,陕西省某个村镇里点点滴滴。因为带灯是综治办主任,所以是处理村镇各种杂乱问题的最前线。杂乱到什么程度?凡是不至于报警请派出所出警的杂事,综治办基本都要管,比如吵架,吵架的原因就多了去了,比如邻居之间争一寸地,争一棵树,反正就是各种村里面你想都想不到的大事小事。大到维护社会治安,堵截上访,调解群体斗殴。因为整本书所述的事情太多太杂太乱,读的过程并不感觉十分愉快,反而会心生反感之意。如果对中国落后乡村境况不感兴趣,那就千万不要打开这本书了,会无聊死。 接下来说吐槽。 这本书之后,贾平凹的书我可能不会再读。且不说故事精彩与否,单说记叙方式和语言表达风格,不太对我的胃口,全书洋洋洒洒四十多万字,让我印象深刻的实在是屈指可数。其中一句倒是很喜欢,大概意思是“花开不是花要开,而是不得不开,叶落不是叶要选择落,而是不得不落”,或许是整本书的点睛之句,透露了带灯这个小萤火虫在黑暗中的无力和无奈之感,也在感叹世事十之八九不是个体的选择所能左右的,太多太多事情是不得已而为之,但带灯反而是在尝试着逆流而上,她想做那朵想开就开的花,无奈最终依然螳臂挡车,身不由己。 还有就是带灯给梦中情人元天亮写的N封信,看得我尴尬死了。元天亮是他们村里的骄傲,在省里做官。她读他的书,看他的照片,做着见他的梦。或许是女人的本性吧,对才华横溢功成名就的男性总是不能自已。但关键是她写信写的内容,每次看完我都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一会儿什么鸟啊,什么虫啊,什么花儿啊,什么庄家啊,什么云朵啊,然后就是汹涌的思念和爱慕之情。按书中所说她是给他发手机短信的,但问题是四十多万字没看到一丁点元天亮给她的回复,这就是最尴尬的地方!我觉得作者你好歹写个一丁点互动的内容出来啊,毕竟背景是手机通讯的时代背景。当然还有非常关键的一点,带灯是已婚妇女,但好像跟老公关系不好,但作者又没写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整本书她男人就出来一次,吵了一架走了。 总的来说,农村工作不好做,正直员工不好当。
《带灯》读后感(七):无可救赎
在这样一个社会,做个有良心的人是很纠结的,付出多且得不到对等的对待,委屈无处诉说。当然,也可以选择做个恶人,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可惜,首先过不了的还是自己的良心关。
贾平凹的书越来越写实了,《带灯》是一本充满了诚意的书。诚意是个很虚幻但是却能真真确确感觉到的东西,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部作品里都能看出来。
带灯这样一个女基层干部,聪慧而美丽,有理想和浪漫,现实却让她无从逃避。她不得不面对乡村清苦的生活条件和龌龊的工作环境,在恶劣的夹缝中保留自己的一丝人性和良知。带灯既改变不了大环境,又无法让自己随波逐流,她的种种善举在整个大环境中弥足珍贵却又无足轻重。
带灯是根据真实的女乡村干部生活改编的,对这样的女人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可惜,因为无论是乡村还是城市,大环境笼罩着每个人。这样的人她很清楚她要的是什么,做的是什么,改变不了的是什么。她纠结、难过、痛苦、困惑,是因为她还有良心。对带灯,只有祝福,祝福她能自己去救赎自己,能够在这样一个环境下为自己找到一丝希望所在。
地藏菩萨曾发大愿:众生度尽,方证菩提;地狱未空,誓不成佛。突然发觉,菩萨也可让人落泪。
《带灯》读后感(八):温润的女子
突然而止的结尾令人心生遗憾。我是在挂念着那可爱的带灯还是怀念那秦岭的山中?秦岭是西安的老家。从钟楼到秦岭脚下车行也就两三个小时,却是两个天壤之别的地方。在山中时间被拉的很长很长,你会惊讶于它的长度。在山中很安静,只剩下鸟叫和风吹树叶声。爬山山顶沿着山脊看着几户农家宁静祥和,人的心情会变的很好。山中的带灯又是那么一个善良温润的女子。我不愿意称她为女人是贾平凹把她描写的那么可爱性情。她的每一封信都让我羡慕和怀念。她是一个清灵不落俗却心有所系的女子。人年轻的时候吃饭都喜欢酸甜咸辣味重的,老了后才会开始品味食材的味道。一切已惘然啊。只是我开始怀念西安开始怀念善良的人了。愿一切安好吧。
《带灯》读后感(九):贾平凹:水表面温柔,但可能把人淹死(专访,from《上海电视》木叶)
贾平凹:水表面温柔,但可能把人淹死
文/木叶(刘江涛)
《上海电视》 2013年1月D期
陕西这地方,土厚。人,既实且异。
路遥在世时,曾评点贾平凹之名,说,“平字形如阳具,凹字形如阴器,是阴阳交合体。”其实,贾的母亲是叫他平娃的,取其顺通。贾易之为平凹,正视崎岖。
一
影响是个鬼魅。往往真正的影响在之外,在之后。
八十年代中期,被问及对自己影响最大的文学家,贾平凹答说,庄子陶潜苏轼司马迁蒲松龄曹雪芹泰戈尔川端康成。实则还可列出很多。至于三十年代的中国作家,散文方面有朱自清丰子恺周作人,小说方面有鲁迅沈从文郁达夫。
那个年代,他也迷过马尔克斯和略萨,这从《瘪家沟》和《商州》可见一斑。拉美作家形式大胆,包罗万象,无所不有,“这对于我的小家子气简直是当头一个轰隆隆的响雷!”但借鉴归借鉴,终归要回到传统,面对自身。
有人认为“贾平凹在现当代作家中起手并不算高,相形于鲁迅、曹禺等大家,更是惊人的低。”不过,人们越来越感受到贾之浑厚根底,和非凡才情。尤为关键的是,几经辗转演绎,文坛添了“平凹体”,粗略言之:混沌、沉郁,而又繁华。当然,人们总是希望一个作家能更通透,更高远。
贾平凹曾说,“在我一生中,对人情世故了解得深刻的有两次,一次是‘文革’中我父亲被打成了反革命,一次就是这回。”这回,指的是《废都》事件。颓废问题,模仿问题,性描写问题,甚至还有人要上升到反党反社会主义。虽说对于贾平凹的争议一直没断过,但均没有《废都》来得轰轰烈烈洋洋洒洒,几近一场运动。
亦不乏明眼人,以洞察和远见相声援,如季羡林,如马原。痛定思痛,贾平凹自己的一个说法显出一块石头的华丽:“西安可说是一个典型的废都,而中国又可以说是地球格局中的一个废都,而地球又是宇宙格局中的一个废都吧。”
贾母说,在怀贾平凹时,先是梦见一条巨蛇缠腰,再是梦见遍地的核桃,她便拣了一怀。贾平凹阴气重,觉得自己命里“有核桃运的一部分,核桃是砸着才能吃的,所以,我需要方方面面的敲打才能成器。”所谓知雄守雌,所谓转毁为缘。
《废都》极大扩容了贾的读者群。《废都》还是他为数不多的以城市为主要背景的作品。
他深知,“我国是农业大国,而不是大农业国”,他坦言,“这一生可能大部分作品都是要写给农村的”。从长文《我是农民》到长篇《浮躁》、《秦腔》和《古炉》,无不是自土里长出来的。他认了“土命”,领了“农裔作家”的名头。事实上,站高了往远了看,农村文学或城市文学并没有那么分明,或者说并不需要那么分别。只有好文学与坏文学,此间或远方,瞬间亦永恒。
“我有时在写作中想得蛮好,却表现不出来,我怨恨自己,老怀疑自己。”读这句话时,几乎可以看到他的憨实,那厚土,那阔水。
二
在新作《带灯》后记里,他写到头发掉了许多,见了面确乎如此。常有人关心地说,身体为大,慢些写、轻松些写,甚或别写,他自是明了:譬如碌碡,已推到半坡怎能不使劲呢?又如一只鸡,它不下蛋憋得慌啊!
元月中旬的一个夜晚,北京,西贝西北菜。四个人聊着,笑着,等着这个说过“名菜是活着的文物”的作家点菜,这是贾平凹喜欢的家乡风味餐馆。他悠悠地点了几个。吃了莜面,吃大骨头,然后再吃莜面窝窝,有些意思。出了门,一上车便开始聊,到了酒店又聊了一个小时。
“带灯”有一个原型,是个乡镇干部(综治办),不知从哪里得到贾的手机号,发来短信,极有意思,谈工作、谈苦闷。他和她成了朋友,进而有了《带灯》。她不追求名利,喜看杂志,看得最多的是《读者》。她有些清高,在跑村子的时候却只背一个书包,带上矿泉水和粽子就上路了。她是这个“混沌而伟大”的时代的一抹光色,一点无奈。
在《面对当下社会的文学》里,贾平凹曾说“中国人的秉格里有许多奴性和闹性,这都是长期的被专制、贫穷的结果,人性的善与恶充分显示。”《带灯》所涉及的上访问题,与此尤其相关,他处理得比较巧妙。公文民声,文言方言,大事小情,生死悲欢……都在这些中国特色的当代故事中交融。
时代紧迫而漠然,要写出最基层的坚守与斑斓,要集聚黑夜中的光亮,要身处泥污心向莲花?
神在天上,人在途中,在在不易。
三:对话
“火焰向上,泪流向下”
(他和姜妍谈到,写《废都》时就一章一章的,较少分段。到《秦腔》和《古炉》,细节很多,就像巴塞罗那队踢球,消解了传统的阵型和战术的踢法,不倚重故事情节。《带灯》里面有一些基层上访黑暗的东西,怕读者读久了厌烦,必须不停地分小节,让读者有个空间。以上无疑有利于理解,不过,在另一端,这部小说的隐喻性极其丰富。最后,吊诡的是,带灯和竹子因沙厂爆发恶性斗殴事件而被处分,竹子委屈,遇见老上访户王后生,就把自己给县委写的上诉材料掏了出来,作者是在暗示“让王后生以他的名义往上告”?“上诉”……“上访”。)
记者:有人说《带灯》是“上访小说”,我看完感觉好像把这个小说窄化了。
贾平凹:它接触到一些上访的内容,写的是带灯(社会综合治理办公室主任),实际是写乡镇政府的日常工作,有救灾,有接待、有计划生育,有民主选举,啥都有。上访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当然)带灯更多是接触上访的事,因为她是负责综治办的工作。
记者:有没有什么地方,会觉得敏感、怕审查有问题,自己有所节制或没有展开?
贾平凹:没有。在写作中,我按我想到看到体会到的东西来写,倒不是有什么顾忌。顾忌是将来出版时编辑部的事情,他们需要叫我咋弄,那是以后的事情。在原创的时候,我反正按我的来,我先让这个故事“长”起来。
记者:看这个故事时,会发现内容的分割和小标题的拟定比较随性,会不会担心别人说有些碎?
贾平凹:最早我受启发,是当年我看《新旧约全书》,《创世记》也有“偶然”分节,在里面穿插地讲了很多人生智慧的东西。哎,我想也不妨用这种办法。有时形式也决定一些东西,虽然不能说形式决定一切,但在某些时候,形式是起作用的。
记者:以前也写过女性,但不是作为支配地位的形象。这一次带灯是主角,她这个主任的形象很新鲜,一是吸烟(她说人的神常离开身体,吃烟能收神),一是小资情怀,在设计时有什么考量?
贾平凹:现实生活中,就有这种事。这方面没有更多的深意。作为带灯来讲,心烦的时候,没办法处理,就吸烟。
记者:无论是《古炉》《秦腔》,还是早期的《浮躁》,标题都有意蕴。我知道,“带灯”是有原型的,那么这个书名,是写着写着就出来的吗?
贾平凹:带灯这个名字是后来的,开头不叫这个,叫“皮虱”。
记者:其实从头到尾,虱子也是一种隐喻,书记、镇长身上也有虱子。我首先好奇,在咱们老家的这个地方,现在虱子还多吗?
贾平凹:还有,也不多了,好多地方也没有了,现在都是用这个化学(方法来灭)。
记者:带灯怕虱子,后来还是被染上了。(虱子由黑的、白的,生出灰的。她一度不敢在农民家里住。她曾想治理虱子,不了了之。“痒”和“洗澡”也就在日子中凸显)
贾平凹:元家的上辈人,保住了樱镇的风水。这一块山水特别好,但是贫困。在莽山那边的华阳坪早就建成一个大矿区,富是富了,但是污染严重得很,华阳坪拆老屋旧墙的时候,虱子也就“飞”到樱镇来了。这里面隐喻了好多,一些旧的东西随着开发就起来了。到了后辈人,元天亮又帮助樱镇引进大工厂,经济富裕了,但这个地方可能有灾难……到底是开发好,还是不开发好?一开发就是残山剩水,不开发就是贫困。很无解。小说里面有一个意思,是我当年写贵州铜仁地区的文章里最后的话——“不开发而为大开发”。因为不开发,保持原生态,多少年以后稀贵得很,都来参观了,也就挣钱了。
开头,满镇上就带灯和竹子两个人不生虱子,最后也生了,因为在这种环境中,必然要异化。她从事这种工作,她很善良,想给农民办事,但是办不了,就用一些非正常手段来帮助农民,同时对农民也特别厉害,连欺骗带威胁。带灯总结她命运的时候说,或许我是佛桌边燃烧的一个蜡烛。她是国家干部,为国家服务,很庄重的事情,但是“火焰向上,泪流向下”。精神力量是往上,实际上泪流朝下,我觉得符合她的命运。
她叫萤,看见古语说,“萤虫生腐草”(觉得不舒服,改名带灯)。再一个,萤火虫是黑暗中带灯,夜里才带灯,而这个灯是微弱的,必然命运是悲惨的。同时,这个光发自它的身体,而不是外在的火把、灯光。再者,萤火虫还有一个凶残的习性——吃蜗牛肉。它吃蜗牛前先给蜗牛按摩,既巧妙又恶毒。她和农民打交道,这里面很多人是冤屈的好的,也有很多无赖的,无理取闹的,胡搅蛮缠的,变态的,变疯的,家破人亡的,啥人都有。她得用强硬的手段来管。里面说了好多社会问题,比如说她到县上去,看到城管欺负摆街摊那些人,媒体经常批评城管对待小摊小贩时的粗暴,她俩感慨,什么人治什么人。这种小摊也有无理取闹的时候,有可怜之处,也有可恨之处。城管粗暴地执法,这就是啥人治啥人。管理的和被管理的其实是一样的水平,是一个问题的两面。后来,她们就说,其实咱们和上访的人,也是一个问题的两面,咱们水平也高不了多少,啥人治啥人。她经常发这些感慨。而且,带灯和老上访户王后生有一段对话,她说你怎么那么坏?他说我一生下来就是坏人吗?你怎么这么凶啊?她说我凶还不是你逼出来的。他说,那咱俩也扯平了,咱俩其实是一回事情(笑)。后来王后生说,我不上访,以后就没有上访的了,她就发感慨说,没上访的人我们这些人吃什么,没上访的人我们这些人没事干。没有魔就没有佛了,魔和佛是相互依存的。
在发布会上,我讲了我觉得是很重要的东西,就是如何选取一些材料,我写《带灯》的时候意识到中国在大转折时期发生这么多事情,城乡的差别、贫富的差距、干部问题、群众问题……而且为什么有这么多上访,为什么政府层层堵截,多年也解决不了?这种东西都是中国特有文化下面发生的事情。全球所有的国家,都想把日子过好,都在改革,但不管是东南亚国家、中东国家,还是欧洲国家,在改革进程中可能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从来没有中国问题这么独特……
为什么写这本书?它里面有很多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中国人怎么交往,怎么思维,好面子呀,开会的时候就不允许上访啊,有上访者几十年家破人亡……这些事外国人理解不来。为什么会发生这个事情,是中国特有文化的体现。中国在民间有强大的左派和右派,右派可能说,你看,中国就是这个样子,不改革怎么能行?左派就说,不改革哪有这个事情,原来怎么没有这些事情呢?这都不正确,都太简单了,只看到了危机的一面。要看到中国文化的特殊性,中国人是怎么思维才出现这种情况?我把这个写出来让大家思考,中国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这就是我想得最多的,我的材料就是这样来的。所以,我选取的都是好像外国人无法理解,好像一般人觉得这不是个问题,但它往往就发生了。比如说,镇长和党委书记明争暗斗的问题,干部和群众关系的问题,地方上面子工程的问题……都是中国特有的东西。
我估计好多人不一定能看到那儿去。当年我写《古炉》的时候,好多人评论,没有一个人说那个结尾。结尾把造反派(霸槽等)枪毙了。最后看完,从刑场往回走的时候,有支部书记,还有一个造反派的“女人”和孩子,还有狗尿苔……一块回来。当时我就想,如果这时候中国文化土壤再不清理,中国人人性里的东西就还可能再爆发,虽然造反派枪毙了,但他的娃在、种子在,还有狗尿苔这种人也在……(几个人回来时遇见了)隐喻好多东西。但是一般人不注意,没有人说这个事情。一般人都看得简单。
“写得黑暗就好了?黑以后容易隐藏很多东西”
(贾平凹明白,艺术靠征服而存在。而征服须得手筋。“以中国传统的美的表现方法,真实地表达现代中国人的生活和情绪,这是我创作追求的东西。”实践起来却是艰难,犹如乡下人挑了鸡蛋筐子进闹市。这段引语,距今已三十年有余。下面这个声音比较近,也更透亮:“我们的文学应该面对着全人类而不仅仅只是中国,在面对全人类的时候,我们要有中国文化的立场,去提供我们生存状况下的生存经验和精神理想……”)
记者:里面不断写看“天气预报”,后来就豁然开朗,第一,它和《新闻联播》连着,第二,到最后其实正是因为水灾衍生出很多问题,包括两家沙厂爆发特大恶性斗殴事件(一方即元家几个后辈)。这个安排微妙。
贾平凹:我说“天气就是天意”,这是我一篇小散文上写的话。这种现象再不解决,那就反天意了(笑)。书里写到,县志最后的结果就是造反了,出现义军了。所以这里面处处都隐藏一些想说但是又不好说的东西。
记者:用天意和天气这个词进行对冲,也很微妙。
贾平凹:唉,最后还是给人一些向上的东西,带灯虽然脑子有些不对劲了,河里出现了“萤火虫阵”,总能发那么一点微光,能照亮多少是另外一回事。最后结尾,镇党委书记说,河湾里出现萤火虫阵是祥兆,不能因为一场灾难而绝望,什么时候都不能绝望。
记者:里面有一个元天亮,是樱镇出的凤凰一样的人(任省政府副秘书长,后任省委常委),但是他从头到尾有没有正面示人。
贾平凹:没有没出来过。为什么不让他出来?因为一出来,他俩就有好多故事要发生,肯定牵扯到带灯丈夫和孩子等好多事情,这就成爱情小说了,那是另一个故事了(笑)。而元天亮不露面,就成了她向往和追求的一个东西,一个倾诉的对象。
那天有人讲,我觉得有道理,他说上访的人到乡上告,乡上解决不了到县上告,县上解决不了到市上告,市上解决不了到省上,最后不行,上北京。每次开大会,从乡上开始,堵堵堵,花的钱,花的人力,你想像不来,可怕得很。中国老百姓(好像)永远相信上边比下边“英明”,能给解决。中国为什么出现这种事情?因为法制不健全,再一个还是人治的成分在里头。
“维稳”是最头疼的事。
记者:里边一直出现带灯给元天亮的信。其他部分主要是叙事性的,而这部分很抒情。她说她“像太阳下的万物一样经营自己对天空的爱情”。写的时候这两种语言方式的跳转是怎样的?
贾平凹:我当时故意夹一段这个东西,你第一次看可能感觉突然,但你看多了就知道了。为啥小说第二部分叫“星空”?他的形象高得很。如果她在那种环境中没有这些精神支撑,就没办法活了。尤其是一个知识女性,有着小资情调的女性,在那种环境下,在那些小干部里边,再面对那些胡搅蛮缠的人,这些不良的事情看得多了,是必须靠她的向往、追求或者说幻想来支撑,一旦抓住这个元天亮了,就把他完全当成一个倾诉对象。
至于说是两套语言,我想一般正常人在家里、在单位说话不一样。给爱人写信就换成另一种语调,和平常也不一样。
记者:其实,要没有这么一个仰望的人的话,她可能后来不一定头脑出问题了。她可能就心安理得地同流合污了。
贾平凹:实际在这个过程中也有些变态,为什么她身上也生虱子了?她也有好多非正常手段给老百姓办事,正常手段办不了。她恨那些人,也同情那些人。
带灯的结局是必然的,我写的时候心情也比较沉重,有些凄凉。这女的那么聪明,那么有想法,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就那么被消磨。她只能是萤火虫,从它身体里面只能发那么一点点光,她根本照不亮前头。只能在黑暗中发一点光,自己给自己一个灯,慢慢走着。她不指望给别人照路。她希望社会不要污染竹子,希望老百姓知道对他们的好处就行了。但她没办法照亮更多。
记者:(王后生被整以及恶性斗殴等已属惨烈),我看到也有读者感觉你还没有特别用劲儿……
贾平凹:那是写法的问题。现在好多读者喜欢刺激性的东西。实际上那种写法好写,那就是快节奏,故意变形、夸张,看着血淋淋,但是,那种刺激人就像拿锥子扎一下,突然疼得很,一会儿就过去了。我喜欢淡淡地来写,水面上看着平平静静的,水下面有漩涡、暗流。也是一种写作风格。
有人说你写得不黑暗。那黑就好了?黑以后容易隐藏很多东西。写作也有水和火的关系,我现在倾向于水。水表面看温柔得很,但你一旦进去就把你淹死了。火吧,老远一看,那么烤人,不敢靠近。
记者:《秦腔》《古炉》的写法与《带灯》有些接近,又有不同。这次还强调了“西汉文章”。
贾平凹:这种写法我觉得有意思,但也容易误解。有人悟性不高,悟不出你写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还存在一个问题,不好翻译。
记者:它没有一个特别集中的主脉络,写的过程中,会不会推进有难度?
贾平凹:关起门来说,这种更难写。它没一个“故事”。
《红楼梦》《金瓶梅》,都是写日常生活。要是你真正地把它写成一个圆满的故事的时候,是虚假的,是编造的。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事,每天就不会发生那么多(完整的)故事,每天只发生一些事件,一些小事堆起了这一天。
记者:会不会写到什么地方写不下去了?
贾平凹:这种写法,必须有丰富的生活。再一个,你在语言上,在细节上调配上,也要特别讲究,弄不好就啥也不是了。就像巴塞罗那队踢球一样,你踢不好,就乱成一团,球都传不出去。能传出去,那个人也接不住。
记者:看里面有几个地方,引用的诗歌非常好,比如“沙是渴死的水”,我觉得这样的句子在整个小说中构成一种张力。
贾平凹:那是年轻诗人的话,不是我写的。这部小说里有很多好感悟的东西。比如说,没有节奏的声音不是语言。还有比如说,听报告时,带灯说,拿一个小碗去接瀑布根本接不住多少水。永远是,你灌输太多,就没有办法吸收。还有,跌倒了不要立即就爬起来,你看看地上有没有啥可以拾的……
记者:昨天潘凯雄有一句话,说其实这个小说跟《浮躁》有点接近。拳拳到肉的,更现实。像《废都》里有魔幻之类的(《浮躁》里金狗的出生也离奇),《带灯》基本没有什么花架子。
贾平凹:因为这是最现实的东西,你再弄那些东西也弄不进去。它也没有那些东西。题材决定你也不能弄那些东西。
记者:从《收获》刊登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什么朋友或者批评家,觉得哪里有问题?或是有可行性建设性的说法?
贾平凹:这个倒还没有。倒是给我在发短信的多得很。还有人说,把“给元天亮的信”整理出来吧,作为“爱情指南”或是什么(笑)。后来我想,为啥给元天亮去信,我又为啥不叫元天亮出现?现实生活中,往往是得不到的或者正在想得到又没得到的,才有这么多冲动、幻想。所以说,如果带灯生活得很舒适很优越的时候,她哪能写出那些东西,她就不可能抒发这个东西。
环境与诺奖
(在《贾平凹谢有顺对话录》里,他说:“创作的环境一定要宽松,就比如骑自行车,按理说车轮就两指宽,完全可以在两指宽的路上行驶,但实际上,除了杂技演员外,你必须在两三米宽的路上才敢骑。”《秦腔》写毕,他说,“我是不懂政治的,但我怕政治。”细读文本,会发现,这是一个长于规避,也懂得突破的人。一个作家,在不同时期不同场合对意识形态的表述,富有意味。至于诺奖,不免喧嚣,不免孤寂。)
记者:海明威曾经说,写得越多越深入可能越孤独。我不知道你在写作过程是怎样的?一种可能是跟主人公同呼吸共命运的过程会有孤独感,另外一种就是行文本身会有停滞的状态出现?
贾平凹:就像《红楼梦》的大观园,那个大观园还不是作者虚构了一个园子,里面住了那么多人,我估计他写着写着,自己也觉得就是个园子了。我在《古炉》后记里说过一个意思:什么是好小说?外行或不写小说的人一看,这我也会写,这就是生活么,简单得很。会写小说的人一看,说,这可不好写。这样我才觉得是好小说。就是外行一看特别容易,特别简单,就像咱现在看《红楼梦》,就是一个园子,住了几户人家。好的小说你一看,你觉得是特别简单的故事,但真要你自己写呢,一辈子也写不出来,达不到那个(境界)。而写成以后觉得,好像就是个真事情,好像不是人写出来的。
记者:在《带灯》后记里也说,现在对于某些技巧,可能跟年轻时候其实感觉很不一样。
贾平凹:不一样的。因为年轻的时候,追求技巧,一会儿学中国传统,一会儿学外国技巧,花哨地变换,年龄大了就不要那些修饰的东西了,觉得没意思了。但也不能说年轻时写的就不好,现在就好,每个年龄段都有特点。就像人一样,青春期有青春期的样子,老年有老年的样子。
记者:问一个有点新闻性的话题。莫言获奖,对于中国文学无论在国内还是在国际上,可能会有什么样的影响?
贾平凹:我听到莫言获奖以后反正是挺高兴的。也有记者问我说有好多争议,你有什么看法?我说,那有啥好争议的?莫言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作家,又获了这么大的奖,最起码说所有文化人、搞这行的人,应该向他衷心祝贺,表示敬意、致敬。怎么还会有争议?我不上网,也不知道网上还有什么争议。他获奖,肯定对中国文学有提升或推进的作用。叫世界上关注到中国文学,起码说中国文学也不是不行嘛。
记者:我接触几个外国作家,几个中国批评家,他们说,的确中国作家存在一个到底怎么处理政治和文学关系的问题,挺两难的,毕竟你生活在此时此刻此地。
贾平凹:我估计任何作家都面临这个问题,不是说西方的作家就不面临这个了。尤其现在中国的情况,要比以前好多了,好多话可以说了。现在啥都可以表达了,如果有问题,总是能想办法来解决的。
记者:限制也会带来另外一种可能的方式……
贾平凹:你现在也没办法。文学作品嘛,你怎么限制呢?现在也没有更多的禁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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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灯》读后感(十):只有微光的“带灯”,照不亮我对贾平凹的期待
今年,从《怀念狼》读到《妊娠》再到这部《带灯》,我对贾平凹作品的期待值越来越低了,相比第二部,《带灯》最起码没有欺骗性,它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长篇,但读起来的感觉就是一本稀稀拉拉的乡镇干部工作流水账。贾说,“现实生活中哪有那么多故事,每天就不会发生那么多(完整的)故事,每天只发生一些事件,一些小事堆起了这一天。”他按这个逻辑创新了小说的形式,甚至连每一节的题目都那么随意,不过让我读的是着实没啥激情,甚至看到有些片段会直接跳过去。
看的过程中,眼前会涌现出各种各样的老百姓、村干部等,但看完之后可能脑海里没有一个鲜明长久的角色,最让我震撼的应该是马副镇长吃胎儿的情节了。
“它里面有很多中国人的人情世故,中国人怎么交往,怎么思维,好面子呀,开会的时候就不允许上访啊,有上访者几十年家破人亡……这些事外国人理解不来。为什么会发生这个事情,是中国特有文化的体现。”关于这一点倒是深有体会,确实有中国特色的烙印,不过有的章节直接将什么按序列排号的文件、会议记录等弄上去,不搭前言不随后语地摆一道,枯燥乏味。
更不适应的是带灯隔几章对元天亮的高端意淫,“如果她在那种环境中没有这些精神支撑,就没办法活了。尤其是一个知识女性,有着小资情调的女性,在那种环境下,在那些小干部里边,再面对那些胡搅蛮缠的人,这些不良的事情看得多了,是必须靠她的向往、追求或者说幻想来支撑,一旦抓住这个元天亮了,就把他完全当成一个倾诉对象。”我可以接受这种解释,不过读起来依然感到矫情得要死,对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上演着精神出轨的戏码,可悲的是那个男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存在。而且,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是对元天亮失去理智的崇拜和仰慕,仿佛他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圣人,自己卑微到哪怕能是他随手丢弃的一个物件都心满意足。这样的描述让我看到了一个知识分子可以用文字如何满足自己在异性面前的无限膨胀的自信。
“带灯的结局是必然的,我写的时候心情也比较沉重,有些凄凉。这女的那么聪明,那么有想法,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就那么被消磨。她只能是萤火虫,从它身体里面只能发那么一点点光,她根本照不亮前头。只能在黑暗中发一点光,自己给自己一个灯,慢慢走着。她不指望给别人照路。她希望社会不要污染竹子,希望老百姓知道对他们的好处就行了。但她没办法照亮更多。”带灯的角色设定充满悲剧色彩,经历了恶性斗殴事件后,居然开始神志不清,所以陷在一个如此乌七八糟的工作沼泽中,单凭对一个男人的意淫根本支撑不了她多久的意志力,终会在某种力量的刺激下崩溃,她没有适当有效的情绪宣泄口,虽然身边有全力支持她的竹子,但她对于竹子是呵护引导的角色,没有一个人能让她偶尔卸下沉重的压力得到轻松的舒缓,哪怕一个拥抱、一次温情,她执拗地推开生活中的丈夫,却也没法得到自己奢望的精神寄托。
要说作品里我最喜欢的,可能是那条通人性的白毛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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