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帥》是一本由張愛玲著作,皇冠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NT$300,页数:296,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少帥》读后感(一):又是一个她擅长的爱情故事
再度张爱玲,不由觉得她的人,包括她的读者,应该都是很小资的.
花了一个下午读完后,却觉得一切故事仿佛还在铺垫阶段.可能是读多了较长的小说吧.感觉故事没有完全展开就结束了,情节性不强.读的过程倒是对故事背景很感兴趣,毕竟书里的人物各个都对的上号.而且人物的名字和称呼也很有意思:周四小姐(赵四小姐),段执政(段祺瑞), 国姨(特别逗),长腿将军,基督将军,冯以祥, 吴蟠湖(发音好贴切!). 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彼此的谈话和其中透露出的态度让人读来不觉眼中一亮.就像是一口窗子,让生活在此时的我们,窥视了那个时代举足轻重的人的想法(当然,虽然是张爱玲编的小说,不过她也应该是据实推测出合理的剧情吧).孙中山迁陵和明朝皇室做邻居,老帅绝不肯同意共产主义,这些读来都很有趣好玩.对比起来,反倒是少帅和周四小姐的爱情更像是大背景下的小故事,因为大背景描写的过于带劲,他们的爱情故事倒像是陪衬的一条线索而已,使得有个借口让作者继续描绘下去.
张爱玲固然是有才的.可是也是因为太有才,多数都是小几万字的短文(就像古龙,冯唐一样).才情灵感来了的时候,一蹴而就,挥毫泼墨间作品就写完了.而写长篇需要的是耐心,甚至偶尔的迟钝的感觉,才能慢慢磨出故事并且娓娓道来.有才的人是等不了,他得立即释放心中的热情.
张爱玲的描写爱情总是有很多神来之笔,这本里面也有很多,比如他们第一次经历过后,四小姐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群过着头巾的女人中,包括他太太.裹着头巾的描写很玩味,只能模糊的意会作者的想法.不过放眼人生,爱情只是人的各种情感中的一种.从这个角度讲,少帅作为张爱玲的最后一部作品其实和她别的作品大体上是类似的.
《少帥》读后感(二):张爱玲写残的历史剧
大陆的张爱玲全集出了好几版,堂堂皇皇地上架了好几年了,可是隔三岔五就会有张爱玲的新作上市,先是《小团圆》,现在又有《少帅》,搞得很多媒体朋友摸不着头脑,每次新小说上市都想采访作家张爱玲,闹了不少笑话。新作是没有的,斯人已逝,旧作当新作包装,用张爱玲文学遗产继承人宋以朗的话说,这样大战旗鼓地包装宣传,是想引起张学研究者的注意。他倒是坦然,家中还有大量张爱玲的书信和作品手稿亟待整理出版,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期待,这几年还会有当红女作家张爱玲新作频出的喜讯,望各大媒体朋友奔走相告。
与《小团圆》一样,《少帅》仍然是张爱玲生前没有打算出版的残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篇小说大概有十章,如今我们看到的中文版写完了七章,剩下的三章不是因故没有完成,而是写不下去了。张爱玲写历史小说,提前做了不少的功课,还特意飞回香港和台湾搜集材料,一度还打算采访张学良。小说以张学良和赵四小姐的爱情故事为主线,穿插一段民国史,在张爱玲的作品中算是新颖的写法。她曾在《烬余录》中提及历史小说时说,她虽然没有写历史的志愿,但是“私下里总希望他们多说点不相干的话,现实这样东西是没有系统的,像七八个话匣子同时开唱,各唱各的,打成一片混沌”。这种写作上的理论揣测倒是合理,但要看什么人写,不会处理历史题材的轻重的作家,写下去并不一定好看。
张爱玲的小说好看在都是小格局,人情世态,揣摩人心,人与人交往之间那种微妙的瞬间反应,尽在她文字之间流动。张爱玲的文字一贯刻薄,因为刻薄才深入人心,要是没有两句毒舌的言语,那就不是张爱玲了。但是这种刻薄的笔法只能张爱玲写,别人写起来就局促,显得小家子气,只有张爱玲写下来显得入情入理,又鲜活无比。由此,这种笔法形成了张爱玲的一种风格,这样的笔法写家庭琐事,写人情世故,男女俗情都很妥帖。写历史小说就不合适了。读《少帅》的时候,我总有一些部分需要先翻过去,一席人谈话,你来我往,像说评书似的讲述民国史就很乏味,读到赵四小姐与张学良相见、约会、定情、性爱、共处一室,恍如读张爱玲盛世时期的作品。但是一旦写到觥筹交错之间,一干人等聊民国政治,就味同嚼蜡。张爱玲新尝试的写法,就是想通过“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闲聊春秋,交代民国的历史背景和当时的政治局势。这种闲聊的写法,就连熟读民国的人还稍嫌吃力——因为很多政治人物的名字都隐去了,我们只能通过故事来分辨人物——更别说要写给外国人看的。
1964年5月,张爱玲写给朋友的信中提到《少帅》已经写好的部分给外国友人看,都说不喜欢,因为里面的历史太混乱,涉及到皇帝退位、军阀混战、奉军入京、国民革命、东北易帜,就连正式写法可能还让人头脑发热杂乱无章,更别说这种春秋笔法。张爱玲很是有挫败感:“三年来,我的一切行动都以这小说为中心,现在得要全盘推翻,但目前也仍旧这样过着,也仍旧往下写着。”话是这样说,原本小说要赶上1963年的“转运”时刻出版,已经拖了一年后还遥遥无期。后来的张爱玲对张学良的故事已经失去了兴趣,她说张学良很讨厌,称之为“坐大轿车的自由主义者”,与其他的官二代并无二致,没有经过真正的考验,对自己缺乏信心。东北易帜,与其说是为了民族大义,倒不如说是因为父亲的去世,他失去了主心骨,一直做惯了养尊处优的富二代生活,所以想重新找回这种既不用操心大局,又可安然享乐的生活方式。张爱玲的这个观点很有意思。
关于《少帅》张爱玲用一句话概括要点是“终身拘禁成全了赵四”。从这句文眼之句很容易让我们联想起《倾城之恋》。换句话说,张爱玲还是写大时代背景的具体人物,以前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现在是张学良和赵四这样在历史上留下痕迹的大人物。无论是什么人物,落笔都要落到实处,历史事件只在闲谈之间出现,人物的发展要受到大历史的限制,但是具体人物和行动上总会有所虚构。张爱玲曾在《惘然记》中说,在文字的沟通上,小说是两点之间最短的距离。小说所能做的,不是窥探,而是认同,像演员沉浸在一个角色里,也成为自身的一次经验。所以我们总能在描述张学良与赵四交往的细节中发现很多熟悉的情景。熟悉张爱玲作品的读者都能从那些一字半句中察觉到她以往作品的影子,尤其赵四与张学良之间那种卿卿我我,很容易联想到她与胡兰成的感情。
小说开始写几个女孩子捡到一封约会的情书,互相传递着阅读,“她们对这事这样兴冲冲的,可见从来没爱过”;写周四(赵四小姐)小姐情窦初开,但又知道少帅早已娶妻,那种爱情掺杂了各种情绪,又有小女人的情怀“她可以自由爱恋他,仿佛他是书里的人”;写她的寂寞,“她寂寞得很,只能去触摸游廊上的每一个柱子每一道阑干”;她有种孩子气的童话与幻想,“她希望自己被囚禁,那么他就会为了她而来”;写他们初吻,“别过头来吻她,一只鹿在潭边漫不经心啜了口水”;写她的初夜,所谓的鱼水之欢,“不如说是一条狗在自顾自地撞向椿树”;写她如何不在意闲言碎语,“人人都在谈论他们,但是她丝毫不在乎。人言只是群众的私语,灯光与音乐的一部分”;写张学良与宋美龄之间的关系,如果当初娶了她,“我即使那样做也是出于通盘考虑,男人也有希望跟某一家结亲的,好比一个亮灯的门廊,人人路过都看两眼,因为正好是你没有的东西”。一句话戳穿了无数政治婚姻的虚伪根本。
列举这么多,就想说明,写《少帅》的张爱玲只能是部分天才的张爱玲,她能写她擅长的情感,却写不了政治与历史。不是她驾驭不了历史小说,而是她与历史之间有着深深的隔膜,张爱玲的天才是写人的,不仅仅是人性几乎不变,更多是人性是鲜活的形象,是矛盾的个体。而政治与历史,沉淀下来的是观念,是意识,是抽象的东西,具体的人物形象早已湮没无闻。历史人物可以在她的笔下复活,但是已经与真实的历史无关。张学良与赵四小姐因终身拘禁成就的美好姻缘,只不过是《倾城之恋》的变奏曲罢了。
思郁
2014/11/14书
《少帥》读后感(三):中评一则(短评太短,长评太长)
不正经的“评论”,带点自己的私货。
网上的《少帅》只有译文正文,没有注释和英文原稿。
“‘怎么你不剪头发?’少帅问,‘留着这些辫子干吗?咱们现在是民国了。’他拿着剪刀满房间追她,她笑个不停,最后他递來蓬松的黑色的一把东西,‘喏,你想留着这个吗?’她马上哭了。回去挨骂不算,还不知道爹会怎样讲。但原来只是一副髯口。”
只写完三分之二,残稿都算不上,还是篇未完成的大纲。宋以朗其心可诛。
但,书还是要看,要买的。因为这又是一份“万转千回”。
腰封虽然越来越被人不齿,但当初,曾有人借此问我:一份爱情万转千回,完全幻灭后还有点什么在?
而我还是不知道。/2015-21
《少帥》读后感(四):【轉載】馮睎乾評張愛玲《少帥》
本文簡介:上世紀六零年代,張愛玲在美國用英文寫了《少帥》(The Young Marshal),取材自張學良和趙四的愛情故事。可惜出版代理人看不懂中史背景,大潑冷水,張愛玲心灰意冷,便擱置了這部寫了三年的小說,僅成七章。三年前,張愛玲的文學遺產執行人宋以朗開始整理這塵封近五十年的小說稿,於是邀請鄭遠濤翻成中文,本文作者馮睎乾則為《少帥》寫考證文章,並由本地藝術家何倩彤繪畫插畫。
《少帥》終於在今年九月一日由台灣皇冠出版,書內收入中譯共三萬七千多字,英文原文二萬三千多字,以及馮睎乾撰寫的附錄長文,從歷史和文學兩個角度分析小說。書一出版,台灣在十日內已經三印,香港至今(九月十八日)仍未有貨,可見祖師奶奶魅力十足。但四零年代後她風格漸變,寫法越成熟卻越不通俗,未必人人看得懂。馮睎乾將在本文深入淺出解說《少帥》的特色,讓大家更了解張愛玲這部傳說中的作品。
近日同宋以朗先生聊天,他無奈地說,好幾位記者問他:《少帥》寫得好嗎?他總是異常困惑,只能回答:你究竟說什麼啊?記者不明白這麼簡單的問題到底有什麼難明,又不好意思追問,索性轉換話題去了。這一問一答就這樣春夢無痕,永不見報。「你說,『好』的定義是什麼?」他攤一攤手問我。
「好」是什麼?我只有舉手投降。你要是認真討論,大可以進行蘇格拉底式辯證,再寫一部柏拉圖對話錄,結果很可能發現自己比開始時更不懂了。《少帥》寫得好嗎?很多人大概跟《紅樓夢》的瘋道人所見略同:好便是了,了便是好,《少帥》未完,就是不好。論證完畢。
宋先生有次提起他小時候看的歷史小說《金陵春夢》,還取笑蔣介石的口頭禪「娘希匹」。《金》我當時沒有看過,也沒興趣。後來聽說作者唐人即導演嚴浩的父親,反而好奇起來。終於給我找到一本,翻第一章已大爆「內幕」,說蔣介石本名「鄭三發子」,後來又繪形繪聲寫他逛窑子,揭陳潔如身世,聳人耳目,讀着就覺得跟現在小報或八卦雜誌無異。難怪它當年這麼哄動。一九五六年張愛玲起意創作《少帥》,《金陵春夢》剛好在香港《新晚報》連載完畢,不知道她有沒有看過。
對很多人來說,《金陵春夢》寫得「好」:名人秘辛黑幫內幕妓院指南應有盡有,徹底滿足了觀眾的好奇獵奇心,何況它行文通俗,敘事清晰,如逛窑子的幾回,作者為了寫得聲色俱全,特地參考《三十年歇浦滄桑錄》這部石印舊書,又擔心讀者看到「書寓長三么二」等行內術語會如墮霧中,竟不惜犧牲角色,要他們用導遊口吻向蔣介石逐個行話來說文解字。唐人對廣大讀者如斯體貼,一紙風行也很應該。同樣是歷史小說的《少帥》又如何呢?
《金陵春夢》的通俗佳處,《少帥》一概欠奉。《少帥》沒有秘聞,只有軼聞:某夫人的草帽在白金漢宮被風吹掉、端納在直奉戰爭拉走一條電話線、少帥擲錢幣殺楊宇霆、吳佩孚年代有人「陪斬」……張愛玲都可以如數家珍。只是這些片段式小故事沒頭沒尾,更簡約得毫無現場感——因為都是角色轉述的片段,它們不構成故事本身。
《少帥》的故事很簡單:周四小姐(即現實的趙四)十三歲,早愛上已婚的少帥,她常到帥府,他也喜歡她,大家就熱戀起來,她十七歲時終於搬進帥府,跟他的元配兩女共侍一夫。故事中唯一的危機是少帥已婚,周四處境尷尬,但戲劇張力不強,若無其事便解決了。追求故事性的讀者,我建議不必猶疑,趕快將《少帥》一手摔開,享受人生要緊。
一九六四年,張愛玲寫好《少帥》首七章,給三位外國朋友品評,即麥卡錫、斯溫及她的出版代理人羅德爾女士。她知道外國人對中史不甚了了,早已設法簡化。斯溫是中國通,很喜歡,但麥卡錫和羅德爾依然說歷史太混亂,尤其是羅德爾,她的口味較代表一般讀者,說許多中國人名她完全記不清。就因為她大潑冷水,張愛玲竟灰心得寫不下去。相比《金陵春夢》那份體貼入微,《少帥》未免對讀者太苛刻了。
英國小說家福斯特(E. M. Forster)說,看故事(story)只需要好奇心,但情節(plot)着重因果,讀者要看出人物事件間的關係,更需要智力和記性。所以福斯特認為,儘管洞穴人能明白故事,但他們卻不可能掌握情節。羅德爾連小說人名也記不住,大概就是福斯特眼中的洞穴人了。《少帥》的故事簡單,但情節細密,像老式中國衣裳的點與點,交織出無數個相仿而不犯重的圖案。
要了解情節,必先思考因果。前文說,小說中很多片段式小故事沒頭沒尾,敘述得簡約抽離,令人難以投入。只喜歡看故事的讀者不必勉強讀下去。但如果要欣賞情節,我們就非得停下來問:為什麼要這樣寫?我認為,碎片式的敘事風格跟貫穿小說的四小姐視域是一致的。這是小說在形式和內容上統一時的必然結果——福克納(William Faulkner)名作《喧嘩與騷動》(The Sound and the Fury)的敘事法就是這樣。
四小姐儘管奇特地早慧,卻被一個她無法融入的世界重重圍困,世界之於她,就像〈色,戒〉王佳芝所見的路上行人,「跟她隔着層玻璃,就像櫥窗裏展覽皮大衣與蝙蝠袖爛銀衣裙的木美人一樣可望而不可即」。在四小姐眼中,外部世界永遠撲朔迷離,萬事萬物經旁人轉述,沒有前因後果,惘惘若夢,有時甚至於內心世界她也不敢確定,自己說話時「意識深處還是有一絲懷疑」。通部小說,幾乎沒有多少可信賴的第一手經驗——她覺得少帥是書上的人,自己則活在戲內,她的宇宙是二手的,注定與真實隔絕,只作為碎片而存在。
這部小說「好」嗎?我只能說我雖不是張迷,還是看到它不少好處。第四章末我就覺得很耐人尋味:四小姐和少帥交歡,他拉着她的手往沙發走,兩人的胳臂拉成直線,她落後幾步,發現自己走在一列裹着頭的無名女子隊伍裏。不加解釋,這章就如此終結。《小團圓》也有同樣一幕:九莉忽然看見五六個女人連頭裹在回教或古希臘服裝裏,一個跟着一個,走在她和之雍前面。
我想起昆德拉(Milan Kundera)《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裏,特瑞莎反復夢見自己在一隊繞着泳池步操的裸女當中,而她的丈夫湯瑪斯恰巧跟少帥和之雍一樣風流。「女子隊伍」似乎是女人潛意識底層一個古老原型[1],因她們之名,四小姐、九莉和特瑞莎得以在同一個世界相遇。但至少特瑞莎還有夢醒的可能,四小姐和九莉卻走投無路了。
特瑞莎的夢,昆德拉夾敘夾議也寫了兩三章,確保讀者不會忽略它的象徵意義。但張愛玲寫的並不是夢,而是一個道成肉身的隱喻,它以神視形式作超現實的顯現。對普通讀者來說,神視似乎比夢更有解析的必要,但張愛玲卻偏偏不着一字。她不會沒想過我們因此納罕,但我們作為讀者,在此處不是應該跟四小姐一樣感到詫異嗎?作者何必絮絮叨叨解說,讓我們享有特權,得以免卻存在的不可測的焦慮?
一九七六年,張愛玲寫信給宋淇說:「《小團圓》是主觀的小說,有些visionary(神視性)的地方都是紀實,不是編造出來的 imagery(文學意象)。」如同九莉,四小姐那魅異的、碎片的世界也是作者紀實。張愛玲只是老老實實用自己的視角寫作,在本質上呈現自己的人生;如果我們因而感到困惑,那大概也是她希望達到的效果。
愛默生(R. W. Emerson)說,我們在天才的作品中,會認出被自己丟棄的思想,它們陌生而莊嚴地回來。「惘然」,也許就是我們最義無反顧地丟棄的感覺,卻在張愛玲的文字中一次又一次地重來。《少帥》以大時代為背景,寫的依然是個人生命中的惘然,他和她似乎大團圓了,一陣無以名狀的若有所失還是揮之不去。如果我們能夠在小說內跟自己意識深處的一絲疑惑相認,就沒有辜負作者的啟示了。
《少帥》读后感(五):第三种张爱玲
读《少帅》前,张爱玲的形象是单一的。红男绿女,情海浮沉,数不尽青山点点绿水悠悠。喜欢张爱玲的女人远远多于男人,大抵是在别人的故事里看到自己的心。书里书外,长亭更短亭,新愁叠旧愁。看透,却不通透。
网购台版《少帅》,想看看张爱玲如何写大家熟悉的历史人物历史事件。《色•戒》也是这个角度,但还是张氏笔下的成年男女,风情万种与老谋深算的碰撞组合。风情万种是自己冷傲外表下的那颗玻璃心,老谋深算是能让那颗心妥帖安放的依靠。再了不得的女人写情,写来写去,写的还是自己的心和心里爱着的那个幻影。《少帅》不同,主角是年仅十三岁的周四小姐。玻璃心有,风情自然是欠缺的;老谋深算的那位,到底还有年轻的血气和冲动。更何况,他不猥琐,有那么多家国大事等着他处置。这是读书前我的想法。
待到翻开书,始知谬之千里。十三岁的周四小姐对情事的无师自通,唯洛丽塔能比。而当家少爷某少帅确实不猥琐,只是风流倜傥活像贾琏。之前让我牵肠的历史背景,依然是老手法:衬托情事的一块深灰色幕布,模糊暗淡。只“国姨”情事写得清楚明白毫不含糊,令人莞尔:张爱玲竟这么不喜欢宋美龄?当然,这是题外话。言归正传,对于热恋的情侣,无论是市井百姓还是侯门男女,任何话题都只是调情的佐料而已。太空黑洞和家中院子里的老鼠洞,在一对正亲热着的情侣嘴里,实在没太大区别。你非要从这书中揪出些深刻寓意,看到些宏大场面,我也只能无语。我看到的,是张爱玲对这类题材的无奈。
《少帅》翻开,首先看到的是中译版。书的后半部分是张爱玲的英文原稿。用英语写作的张爱玲,呈现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面貌,此为第二种张爱玲。而被翻译的张爱玲,则是第三种了。
在第三种形态中,译者是下了功夫的。随意摘取些细节,均可见典型的张氏痕迹。尤其是对衣着和心理的描写。然而,《少帅》在张氏作品里,算是极特别的一本书,它以豆蔻年华的周四小姐对情人的痴迷等待为主线,把故事场景浓缩在几个幽会的房间里。它的特别之处有二:一是故事路人皆知,没法设疑埋包袱,缺少了张氏小说最吸引人的婉转曲折跌宕起伏。二是太狭隘的空间使得张爱玲无法回避两人相处时的大量的情爱描写。
张爱玲的文字极富女性特征,《少帅》又是站在周四小姐的角度写成,其中的女性视角与细微的心理感受,对于一个男性译者来说确实是很大的挑战。试举一例:男女主角首次鱼水之欢,因周四小姐的感受而中途停止。但少帅要造成木已成舟的事实,以迫使两个家庭接受他们。因此,他继续下去。原文是:He kept kissing her and hurrying back to his business。译文是:他又再不停吻她,赶紧回到正事。此处把 business 译为“正事”,就是典型的男性立场了。
翻译本身就是一门高技术活儿,即便是严格遵从直译者,也无法做到完全不改变原作的风格与意蕴。比如仅daughter一词,就有“女儿,姑娘,闺女,丫头,妞儿,阿妹”多种译词,由地域范围、文化层次、社会环境等各种因素决定。在影响翻译诸因素中,生理性别所导致的视角差异、心理差异是很难逾越的一个障碍。也因此,国际翻译界才有了对翻译研究的文化转向,其中一条就是着眼于从性别研究的视角来研究翻译。世界名著多有男女译者的不同译本,《简爱》、《呼啸山庄》、《名利场》等。我特别想知道外国女人汉娜如何翻译莫言,尽管她是汉学家,她对那旮旯里的男人的习性真的能拿捏好么?当然,这更是题外话了。
据说张爱玲写了不少英语小说。所以说据说,是因为我没看过,也买不到。看到近年张爱玲不断还魂,我就揣测,被翻译的张爱玲会不会持续走入人们的视野呢?从我个人而言,我最想保留的,还是她的第一状态:本来的汉语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