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喜读书,无非是讲义以外的闲书。印象里有《杨家将》、《薛刚反唐》、《水浒传》、《封神演义》、《荒江女侠》、《白莲教》,大约有十几本,每本都厚厚的有三四百页。此外,我还保藏了二十几册小人书,配图精美、文字易懂,使我爱不释手。
书本是有了,读书的爱好也很浓,仅仅没有书房,没有能够安心读书的地方。那时头脑里也没有书房的概念,人房姑且拥挤不堪,哪有余资为书建房!没有书房,我就自己开发能够安心看书的场所。
早春时,山坡上是最好的书房。一手拎着一本书,一手拎着一根长秸秆,赶了那群出世不久,还毛烘烘心爱的小鹅向那片已经铺满了绿的山坡上去。小家伙们很听话,摇摇摆摆,秩序井然,不需费神。到了,尽能够散开它们自去,不用忧虑走丢。它们排了队向前悠闲地吃去,不吵不闹,安静得很。
我则选了一棵巨大的树,靠了那树干坐下,翻开书,一面吹着暖暖的春风,嗅着青草的香味,一面被书里边的故事招引着。小家伙们也很明理,并不走出我的视野,怕我为它们忧虑而分了神。风吹着,草的香味愈浓,书里边的故事也愈招引我不能自拔。
这样大约半个月的时刻就能看完一本书,小家伙们也日突变肥,既得了书中趣味,又没有耽误劳作,可谓一举两得。
夏天的午后,我常骑在那宅院后边的半截土墙上看书。墙外长着巨大的白杨,能够为我遮阴,婆娑的树叶影印在书上,像是风趣的童话。有风吹过,纸张唰啦啦的响,伴着麻雀的叽啾,悦耳动听。但需留心些,若完全进入了书中的境地,则有摔下来的危险。
秋天,我就窝在金黄的稻草垛上看书,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无一处不舒服。一面闻着稻香,一面感动着书里边的人物,能一向读到睡着。睡醒了,无精打采的再接着前面的故事看。
冬季,是不能在外面看书的,有很多不方便。偏偏冬日又是最绵长的,我便日日在对冬季的厌烦里期待着早春的音讯。
这些是我最早的书房,但那时我并不懂得书房都要起一个很雅的称号。现在知道了,却怎样也揣摩不出该叫什么好!叫个什么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