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每晚八点三十分我和你不见不散~
默小西 图 | 网络
◆ ◆ ◆
那人心里一惊,突然明白过来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立马像被蝎子蛰了一样将纸扔在地上,一下子跳开了。
这时,又有几个人围过来,打听清楚是什么事之后,望着张家的大门,发出鄙夷的议论声。
有人去敲门,梁翠琴听到重重的敲门声和门外的说话声,没好气的打开了门。
“哪个挨千刀的干的?”梁翠琴拿起罐子打开红布,看到里面的东西惊叫出声,大声咒骂着,腿一软,打了个趔趄,罐子差点儿摔在地上。
张辉听到动静也穿上衣服走了出来,一只脚刚踏出门槛,就有人将那几张纸塞进了他手里,他仔细地看了看几张B超单,方洁、15周等字样清楚地映入他的眼帘。
张辉抬起来看向母亲,看到了母亲颤颤巍巍地捧着的透明玻璃罐子,愣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他们父子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视”,那胎儿的“脸”正好正对着他。
梁翠琴看着儿子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东西,心一横将罐子塞到他手中。
罐子被张辉抱在手里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这是他和方洁的孩子,而方洁将孩子打掉了,这是一场报复和羞辱。
张辉抱着罐子,拉着母亲,快步地走回院里,然后将大门紧紧地关上。
“你看清楚了?上面真是方洁的名字?”
“我不光看清楚了,我早就知道方洁有了,昨天跟她妈去了镇上卫生院。”
“你咋知道的?
“前天我媳妇儿回来跟我说的呀。”
“方洁这娘们儿也真够狠的。”
“张二婶子之前不是整天管人家要孩子嘛,人家现在给送过来怎么就狠了?”
“这可真够这家人膈应一阵子的了。”
“也是他们先膈应人的,要不是他们先膈应别人,别人会先膈应他?嘿嘿!”
……
胡明丽怀了孩子贪睡,这会儿还没醒,张辉不想吓着她,而且罐子里的东西又晦气,不好带进屋子里。
母子俩关上大门,站在门后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大门外的议论声便也一字不落的落进了他们的耳朵。
良久,娘儿俩决定将罐子里的东西埋到邻村的那块儿荒地里去,自己村子是不能埋的,晦气。
这件事必须天黑之后偷偷去做,现在只能先藏在屋子后面堆放杂物的小棚子里。
张辉坐在地上,将罐子放在脚边,左手拿着B超单和写着“认祖归宗”四个大字的纸,右手夹着烟,一根接一根地抽着。
第一眼看到的时候,确实觉得有些恶心,但是现在看着只觉得心痛和悔恨,这是方洁离婚之前他就留在她肚子里的骨肉血脉,他是这个小东西的父亲。
一想到父亲这个词,张辉便觉得眼睛酸酸的,胡明丽的孩子已经四个多月了,可他一点儿当父亲的感觉都没有,两个人分开睡,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他并不想理会胡明丽。
张辉伸手抚摸着瓶身,有点儿庆幸方洁把它送过来,这样他就能把它安葬了。
他虽然因为孩子没能看到这个世界,因为不能一起将它抚养长大而遗憾,可是也为它不像别的被流掉的孩子那样,跟无数肉块污血混在一起,被碾碎、被潦草的掩埋而庆幸,毕竟是自己的骨血,是自己和她唯一的孩子。
张辉在棚子外面找了一块木头和一把生锈的破刀,蹲在小棚子里为他们唯一的孩子刻一个小小的碑。
他想给这个孩子取一个名字,可是耳朵里嗡嗡作响,脑子一片空白。周围安静极了,又好像存着着巨大的声响,大音希声,就叫他张希吧,他想。
后来,张辉也并没有把他埋在很远的地方,而是选择埋在了屋后的山脚下,他希望孩子能离他近一些,这样就能多陪伴自己了。
胡明丽的母亲听说了方洁的事情,风风火火的赶来,与张辉还有梁翠琴商量,就以未婚先孕,村里人爱说闲话为由,劝胡明丽待在家里安心养胎,孩子出生之前不准出门,他们怕她知道这件事之后心里不舒服。
梁翠琴看在孙子的面子上,对胡明丽殷勤备至,满心满意的照顾着怀孕的胡明丽,所以就算张辉始终对胡明丽不冷不热,没什么好脸色,胡明丽的日子也过得舒心自在,就好像她嫁的并不是张辉,而是梁翠琴一样。
“认祖归宗”这件事的影响非常大,村里的人茶余饭后基本都在议论方洁和张家,就连远在杭州好几年没联系的高中同学杨锦莲也加了方洁的微信询问这件事情。
杨锦莲大学毕业后,留在杭州做*,这两年生意越做越大。听说了方洁的事情之后,对她既同情又有一点赞叹,所以在知道她婚姻不顺的时候,就立马决定帮她一把。
方洁接到杨锦莲请她去杭州的邀请之后,便跟父母商量了一下。父母考虑之后觉得这是一件好事,也都支持她去杭州发展事业,所以方洁一坐完月子就去了杭州。
方洁走了之后,村里的人看到方家和张家的人也还会议论纷纷,只是方家是受害者,方洁的父母又都很低调,所以基本没受什么影响,反倒是梁翠琴和胡明丽的母亲处在风口浪尖,一直被人戳着脊梁骨议论,一直过得灰头土脸的。
直到四个月后,胡明丽终于生下一个七斤半的男孩儿,梁翠琴终于抱上了大胖孙子,才在村子里抬起头,扬眉吐气了一回。
为了证明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梁翠琴给孙子的满月酒办得更加的热闹,排场丝毫不比几个月前的那场婚礼差。
满月宴上,梁翠琴笑得合不拢嘴,一张满是皱褶的老脸上写满了丰收的喜悦。
与梁翠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作为孩子的父亲,张辉并没有终于为人父的喜悦,在他的心里,他并不觉得胡明丽生的那个白白胖胖、整天咿咿呀呀的小东西是自己的儿子,他更愿意相信,他的儿子随着他和方洁的婚姻的夭折已经夭折了,现在就躺在院子后面的山脚下。
张辉安静地站在院子后面眺望对面的山脚,望着山下的那一小片空地。仿佛前院的欢闹喜庆与自己无关。
直到被人找了很久,他才回过神来,意兴阑珊地装作一个喜得贵子的父亲和丈夫,一桌桌地去敬酒,接受众人的祝福。
满月宴终于结束,一切又重归于平静,张辉依旧以不太会照顾人为由住在梁翠琴的房间里,而梁翠琴陪着胡明丽住在他们的新房里。
每天含饴弄孙的生活快活极了,梁翠琴越来越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
可是就在她以为所有的不幸都已经过去了的时候,一个晴天霹雳正在她的身边酝酿,随时准备着给她致命一击……
转眼孩子已经有百日了,胡明丽提议去镇上给孩子拍一套纪念写真。
宝贝孙子要拍写真,梁翠琴当然举双手赞成,要钱出钱,要力出力,只要孙子开心,她做什么都可以。
于是,梁翠琴和胡明丽带着孩子来到镇上的照相馆,又是挑衣服,又是讨价还价,终于准备好要开拍了,这时,梁翠琴才发现出门的时候太急,孩子的奶瓶忘带了。
眼看孩子吃奶的时间就要到了,胡明丽对梁翠琴说:“妈,我抱着孩子,你去给孩子取一下奶瓶吧。”
于是梁翠琴只好坐摩的回家去拿奶瓶。
只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她再次回到照相馆的时候,胡明丽和孩子已经不在那里了。
“哎,你看见我媳妇儿和我孙子去那儿了吗?”梁翠琴疑惑地问照相馆的摄影师。
“不是被你儿子接走了吗?”摄影师也一脸疑惑,这儿子也真是的,接走媳妇儿和孩子也不给老母亲打个电话。“要不你打个电话问问你儿子。”
梁翠琴拿出那部蓝色的老年机,拨通了张辉的电话,可是张辉却说自己在县城办事,还没有回来。
梁翠琴又打给胡明丽,胡明丽的手机显示关机。
“没有啊,我儿子今天在县城呀,你们是不是把她藏起来了?”梁翠琴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老太太,我骗你干嘛?要不你先回家看看,要不就是逛街去了或者回娘家了?您先别急,我看她跟那男的挺熟,应该不会有事儿。”摄影师也急了,竟然被当成人贩子了。
梁翠琴找了一圈,还是没有找到胡明丽的身影。直到天黑以后,张辉从县城回来,胡明丽还是不见踪影。
张辉母子来到胡明丽的娘家,胡明丽的母亲一看这阵势,眼睛骨碌碌转了两圈,露出一丝惊慌的神色,随即又立马换上一副悲痛欲绝的表情,“你们把我女儿和外孙弄丢了,还来找我要人,我告诉你们,要是我女儿有个好歹,我跟你们没完。”
张辉母子没有注意到胡明丽母亲眼里的那丝慌张,见到胡明丽母亲这副样子,不由地愧疚起来,可是现在不是愧疚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胡明丽和孩子,要是遇上坏人就完了。
一个晚上过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张辉决定去派出所报案。
这时,突然有人叫住张辉,神神秘秘地对他说:“昨天我看见你媳妇儿抱着孩子,跟一个男人上了一辆小车,朝县城的方向去了。”
“那个男人你认识吗?”张辉拿出两根烟,递给对面的人一根,替他点上,然后又皱着眉头点着自己的那根。
他似乎对今天发生的一切有过一种预感,他跟胡明丽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把她当成过自己的妻子,他也觉得胡明丽从来没把他当成丈夫过,两人神离貌也不合,今天的这一切仿佛是注定的,而他现在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配合母亲和胡明丽,给这个荒唐的故事,划上一个结局而已。
他的心早就木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孩子在玻璃罐里的样子,又不由地一阵心酸。
“这个……”,那男的抽着烟,一副欲言又止,为难的样子。
“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这样吞吞吐吐的了。”张辉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烧起来了,可还是尽量克制着自己,让自己尽可能正常的说话。
“好吧,”那个男人狠狠地吸了一口烟,轻轻将腰弯了弯,压低声音,凑到张辉的耳边,“其实胡明丽之前谈了一个对象,那男的上门来提亲,被她妈给赶了出去,那男的走了没多久,你们就发生了那事儿,再然后她就跟你结婚了……”
男人说完,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张辉的反应,只见张辉眉头紧紧皱着,眼神像一把利剑,狠狠地钉在面前的空地上,看起来不像是会暴跳如雷、大发脾气的样子,才放心地将手上还剩最后一口的香烟放到两篇紫红色的嘴唇间,吸了一口。
“我觉得你呀,还是去找她妈,这样在街上找,没用。”男子说完最后一句话,将嘴里的烟吐出来,向外迈开了步子。
张辉掏出手机,给梁翠琴打了一个电话,“妈,回家吧,别找了,丢人。”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些什么,张辉也来了脾气,但还是尽量地压低声音,“跟孩子他亲爹跑了,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张辉挂掉电话,径直向胡明丽的娘家而去。
村里没有不透风的墙,以前只是几个人在背后偷偷议论胡明丽以前的那个对象,如今人都跑了,大家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于是梁翠琴赶走怀孕的儿媳妇儿,给儿子娶了个破..鞋进门,替别人养孩子的事儿也就这样传开了。
张家再一次沦为全村人的笑柄,只是,这一次,恐怕是翻不了身了。
“张辉挺好一孩子,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妈呢?”方洁的母亲在电话里把胡明丽的事告诉方洁之后,不由得感叹道,“兴许,当初该让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可惜了,好不容易怀上的,还是个男孩儿。”
“妈,别说了,你自己保重身体。”方洁挂掉电话,捂着嘴,蹲在墙角哭了起来。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把那个孩子送回张家之后,张辉给自己发的那条长长的微信,他说:
以前总羡慕人家一家三口,有孩子热热闹闹的,可是现在我却觉得,如果不是和自己爱的人生的孩子,那跟养别人的孩子有什么区别?
你走之后,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没有半点欣喜,甚至无法接受自己已为人父的事实。
可是当我看见我们的孩子的时候,我的心动了,我知道是我没有资格做他的父亲,因为我,我们才没能将他好好的生下来,把它养大成人,但是我还是感谢你让我知道他的存在,把他送回到我的身边,让我见到了他。
他融合了我们的血脉,让我从我妈和她哪里感受到的的孤单被一股暖流驱散,而这股暖流是会从你身上,通过与我们血脉相连的他,传到我身上的。
小洁,我给他取名叫张希,他就埋在院子后面的山脚下,我想告诉你,不管他有没有真正的出生,能不能长大,他永远是我最爱的孩子,永远是我们的孩子。
为什么那些坏人那么坏?为什么她们不去死?方洁脑子里有个声音在大声地质问,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质问着谁。
她可怜的孩子,可是,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将孩子打掉,她没有那么伟大,敢在梁翠琴的虎视眈眈下一个人生养这个孩子。
不管为什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原因很简单,也很无奈,而且越简单的原因越无奈,除了忍着悲痛前行,在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哭一场,她还有什么办法。
“哭够了就起来继续赚钱,今天还有好多货要发呢。”杨锦莲走过来蹲在方洁的身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知道,再好的安慰都不如做她的榜样,给她指条生路,让她变得越来越强大,强大到这些烦恼都不值一提。
方洁擦了擦眼泪,起身向仓库走去,这时她又接到父亲的电话,父亲是专程打电话来告知她梁翠琴的死讯的。
乍一听到这个消息,方洁不知道该悲还是该喜,她没有多问,只是“哦”了一声,接着父亲就把梁翠琴的死因告诉了方洁。
原来胡明丽带着孩子走了之后,张辉受不了村里人的议论,外出打工了,只剩下梁翠琴一个人在家里整天闭门不出。
那天,隔壁的邻居给孙子办满月酒,而梁翠琴正好去买盐,路上有乡亲问她,怎么不去喝杯喜酒,梁翠琴便盐也不买了,转身回了家,又是好几天不见出门。
直到有一天邻居发现梁翠琴家的烟囱已经好几天没冒烟了,觉得可能出了事,找人翻墙进去,才发现梁翠琴吊死在了自家的房梁上,尸体已经臭了。
得知梁翠琴的死讯后,张辉从外地赶回来,草草地了结了梁翠琴的丧事,将家里的老房子变卖,很快又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几年后。
腊月二十六,方洁的母亲在家里张罗饭菜,父亲焦急地等在门口,不时朝村口张望。
“今年女儿要回来过年呀?”一个乡亲热络地跟方洁的父亲聊着家常。
“是啊,带着外孙女一起回来。”方洁的父亲往快要冻僵的手里哈了一口气,高兴地说道。
“还是老方的闺女有出息,不仅自己赚了钱,还给爹妈修了那么气派的房子,可比我那儿子好多了。”
说话的人脸上流露着羡慕,方洁的父亲笑笑不说话。
不一会儿,只见一辆黑色的奥迪a5平稳地停在方家大门口,车门打开,先钻出一个粉嘟嘟的小姑娘,声音糯糯地冲着方洁的父亲喊“外公”,随后身穿白色羽绒服的方洁从车里走下来。
最后大家的目光聚焦在驾驶座,随着车门缓缓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上缓缓地走下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张辉。
“好久没回来了,过年好啊!”有人向张辉伸出手,笑着打招呼。
“过年好!”张辉从容地回应。
- -第151个原创故事- -
END
∞
【滑动灰色区域,有你错过的精选故事】
▽
桃花劫(全)
谋皮
谋皮(下)
为了钱,父亲要和我断绝关系...
为了钱,父亲要和我断绝关系...(下)
往后余生,余生是你
往后余生,余生是你(下)
那个北方姑娘(全)
当你婚姻不幸...
当你婚姻不幸...(下)
闻香识男人
闻香识男人(下)
戒不掉的罪恶
戒不掉的罪恶(下)
南风过境
南风过境(下)
初恋消失的那几年
初恋消失的那几年(下)
穿旗袍的女人(全)
我想嫁给爱情
我想嫁给爱情(下)
桃花依旧笑春风(全)
故事好不好,姿势很重要
无论你在世界哪个角落
每晚八点半,我在等风也在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