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三姨娘,这世上,并不是姐妹越多越好。”她看着我,微笑,深以为然。
——胡瑞的小妾二姨娘
1
一夜小雨。
辰时起床,丫头隔着窗看了看天,道:“这三姨娘也忒不醒事了,怎能天天让姨娘你去她院儿里?先来为大,怎么说她也该请二姨娘安。”
我用她递过来的牙粉漱了口,将口水就着她的手吐到盅里,笑了笑,没有理她。
这丫头平时话不多,难为她此刻说得这样清楚。
我含笑不语。
丫头拿了一件翠绿的衣裳给我,我想起三姨娘绿衣裳居多,怕是要抢了她的风头,便道:“月白裙即可。”
穿戴完毕,我扶着丫头的手出了门。
雨仍旧下着。
也不大,就那样淅淅沥沥,落在红油纸伞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2
此时初秋,雨水窸窸窣窣打在枝枝叶叶上,那叶便愈发青了。
檐廊下的丫头来来往往,比平日多了一倍,个个见了我,低头喊一声:“二姨娘”,便又匆匆离开。
我心道:“今儿个虽下雨,几房里都要来打个花胡哨,人反而多了。”
——人果然到得齐整。
大公子在朝为官,家眷都带走了。
二公子胡瑞,掌管着胡家的生意,也是我的良人,我的夫君。
他自然是不在家的。
胡瑞娶得一房夫人,名叫张好好,未曾生养,又纳了三房姨娘。
我最早跟了他,忝居二姨娘。
三姨娘是南阳城里刘守备的女儿,貌美如花,性子有些骄纵。
她眉头紧蹙,脸色苍白……实是算不得大好。
3
又道:“你爹身子不好,你如此孝心,可比我这儿孙强多了。”
月容回道:“我爹……确然身子骨不大好,这才赶着大事之前,给月容找个好人家。月容不能承欢膝下,委实愧疚万分。”
屋里的人个个都是女儿家,看着她,只觉着可怜。
地下一叠声答应着。
那雨还在下。
唱戏的人说人闲得发愁,便好像“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是写男人么?分明是深闺大院的女人。
雨下得更大了。
4
午后小憩,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二爷从门外走进来,拿着一本书,对我笑道:“你今儿个睡得早,来,咱们再试试。”
二爷在我梦里,笑得温柔极了,眼睛比女子还要娟丽。
让我想起十五岁上,他从学堂回来,也拿了一本书。
我趁着他装作做样写字的时候瞟了一眼,那书上没有一个字,全是春宫图。
那日晚上,二爷趁着我铺床叠被的时候,搂了我,在我耳边道:“你早晚是我的人,来,咱们照着这图儿试试。”
我抗拒了一下便从了。
我爹是胡家的家奴,我生下来便伺候二爷,他诚然没有说错,我早晚是他的人。
此后咱们便将那书里十八般床上的武艺,个个学着来了一遍。
他也曾对我许诺道:“将来我一定八抬大轿抬你进了胡府。”
胡瑞却极少到我房里了。
——我不知自己是在做梦,见他拿了书进来,满心欢喜。
他抱了我滚到床上,还未入巷,忽地听到一声娇斥:“胡瑞,你干的好事。”
张好好踹开大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揪了胡瑞的耳朵,从床里只拖下来,我赶上去喊:“二爷,二爷。”
……
醒过来时,满身是汗。
我握了握手。帘外雨潺潺,秋意阑珊。
5
申时,我独自撑了油纸伞,去三姨娘的小院。
三姨娘本来武将出身,却将自己的小院作得如同农家小院。
院子外一片竹林,竹林里矮矮篱笆围了一间茅屋,几间瓦房。我推开篱障,轻轻叩了门。
三姨娘立在门里,笑道:“你今儿晚了。”
我见她穿了青绿一裙,禁不住莞尔。
我将红油纸伞撑了,跟她一起穿花拂柳,去往月容的院子。
月容开了门,接了三姨娘的篮子,闻了闻道:“好香。”
我点头附和:“你父亲病重之际,为你寻了胡家,委实用心良苦。”
月容长叹一声,将篮子放下。
月容道:“果真?”
我和三姨娘异口同声道:“果真。”
三姨娘接着道:“你看我俩都不得二爷欢心,扶正啊,这辈子都无望,二爷喜欢的,必然是你这种女子。”
说了半晌话,到家已经酉时。
我含笑道:“哦?”
深宅大院,一日一日过去。
今儿个这一日又过去了。
6
月容一个月后死的。
没有请仵作,也没人来验尸。
太太应道:“是。”
我微笑,低头不语,这条人命,就这样结束了。
——然而这些缘由却都错了。
她父亲病重是真,她却不是因着父亲生病忧思过重。
胡瑞不曾跟她洞房是真,她却也不是因着胡瑞不堪其辱。
三姨娘很上路,当日我对三姨娘道:“一个人日日忧思过重,她若出点事,别人一定以为她想不开。你说是不是?”
三姨娘跟我一般心思,自然不愿月容跟了胡瑞。
以至于她的院子日日空落。
三姨娘若下点药或者找人将她勒死,实在再简单不过。
我望了望那天,终于不下雨了。
这院子里,三妻四妾,波云诡谲。院子外头,却天高水阔,火烧云将天空燃得红彤彤的。
我这一生,终是出不去的。
胡瑞的情感(点击下面的标题可以阅读):
王家店故事5:刘媚儿的戏
王家店故事11:爱情在权势面前是个屁
王家店故事3:美人心计
王家店7: 曾经大战的那三百回合
王皮皮:中文系毕业,15年纸媒记者,记录生活,记录情感。商务,倾诉,请联系微信号pipiwang628,投稿shanyuezi@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