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易婧
一
他和我没有血缘，但是论辈分，我应该这么叫。
四爷爷是个傻子。我看不出来，但是村里的人都这么说。他们说他年轻那会儿虽然呆了点，但是要说傻也不大看得出来，结果有一年，一只兔子不知道从哪蹿出来撞在树墩子上，正好被他捡着，打那以后就天天蹲那等着捡兔子，这不是傻子又是什么？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我还是觉得四爷爷不像傻子。我常常找他去玩，他听得懂我说话，我也听得懂他说话。
可不是傻子，为什么会在同一个地方等着捡兔子？我想不明白，就找了个晚上偷偷溜了过去，他每天都会在树墩子那里，一直待到深夜。
四爷爷看到我来，有点惊讶。因为村里的习惯，吃过晚饭就不出门了。
“四爷爷……他们都说你是傻子。”我想了想，决定直接问，四爷爷脾气很好，他不会和我生气。
四爷爷笑呵呵的靠着树墩子：“嗯，我知道。”
“……可我觉得，你不傻。”
四爷爷还是笑呵呵的：“嗯，你说不傻就不傻。”
我皱起眉头有点生气：“那，那你不傻，为什么天天等着捡兔子呀！你不捡兔子，就没人说你傻了！”
四爷爷嘿嘿一笑，抬头望了望。我顺着四爷爷的视线看过去，一只很大的白兔子，直愣愣的朝我们这边蹦了过来。
兔子没撞在树墩子上，在四爷爷脚边停下了。四爷爷把它抱起来，它就乖乖趴在他胳膊上。
四爷爷抱着它往家里走，嘴里絮絮叨叨的：“这个傻兔子啊，早年撞树上撞晕过去，我捡回去养了几天，结果还就赖上了，放了也不肯走，见天往这里跑，我要不等着捡，就被别人捡走炖汤喽。”
我偷偷看着那只兔子，听见四爷爷这么说，它动了动耳朵，往四爷爷胸口上踹了一脚。
我很高兴，我知道我是对的，四爷爷不是傻子。
二
四爷爷这辈子没有成亲，也没有别的亲人，他死的时候，丧事是我家办的。
那天我去河边玩，忽然天上滚过一阵阵闷雷，然后下起了大雨。我掉进了水里，要不是四爷爷，死的就应该是我了。
平时村里人说四爷爷是傻子，可是他死的时候，来灵堂送他的人还是很多。人群里我看到一个穿白衣服的姐姐，长得很漂亮，可是面生，不是我们村的人。
那姐姐没进灵堂，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转身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她在看我的时候，视线多停留了一会。
我追了出去，她察觉到我在身后，转过身看了我一会，说了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三
她说：“几十年前我撞到树上晕过去，要不是遇见的是他，我可能永远也没机会站在这。”
“我活着扛过了天雷劫，能走路了就来找他了，结果他不在。”
“算了，他那个傻子，估计也认不出来我。”
我听不懂她说什么，只听懂了最后一句，忽然有些气，跟她说：“四爷爷不是傻子！他真的能捡到兔子，我见过的！”
姐姐看着我，忽然就笑了：“嗯，是个好孩子。”
说完转身就走，我想追上去，忽然起了一阵风，风停的时候她就不见了。
四爷爷葬在那个树墩子旁边，孤零零的一座坟。我常常去那里看看，不过再也没见有兔子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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