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回家过年的路上。穿过这条五洲商业街,就是我的家了。五洲商业街上,一家接一家的店铺,蓝色、红色、绿色的不同面积的店铺牌,上面黑体、宋体、隶书、美术字等各式字体书写着店名、服务范围和电话号码,急于在给予的空间里塞进所有的信息。
我在国营企业的气氛中成长,企业员工的家庭、爱情、事业、娱乐,都在一套模式中。现在已人到中年,生命开始由强壮滑向衰弱,肩膀上却是上有老下有小的重担,正需要大展大干特干时候,自己却被提前退休了。一家四口的生活,老娘常年有病得要妻子照顾,妻子要自己交纳养老、医疗保险金,女儿今年刚上大学。我感觉自己就像国企这个笼子里的鸡,放出来之后只会围着笼子转,而且我不知道自己能在即将展开的新生活中做些什么,这里没有我熟悉的路线和氛围。
我病倒了,一年后,才开始逐渐恢复。前些年的那些积蓄已所剩无几。此时亲戚、朋友、同学所缔结的网络开始发挥作用。依靠朋友的介绍,从一份工作换到另一份工作,工作量太大,换;工作时间太长,换;工资太低,换;老板太挑剔,换。新生活不安定,却也让我呼吸到从未有的自由空气。一口气跑了很多省份,那些地方我从来都没去过。我的足迹从山东到了湖北,从四川到了新疆,从广东到了福建,哪里有活干,我就去哪里,哪儿也呆不长久。
一年多的游历令我大开眼界,却没带来太多的经济回报,漂泊了一年,带上攒下的10000块钱回家过年。我在为每年要交纳15000元的社保基金费发愁,为女儿每年15000元的学费发愁。走在路上,心情沮丧极了。
妻子很贤惠能干,把家里打理得干净、整洁,在不大的空间里一切都一丝不苟。挂在墙上的那把蝴蝶牌吉他,记载着我灿烂而浪漫的青年时代,那时我是个音乐爱好者,奢侈地拥有这把三十几元的乐器,向少男少女们弹奏《酒干倘卖无》……琴弦好多年都没被拨动了,早已忘记了如何调音。现在的我已经改变很多,周遭的世界眼花缭乱的变化,经常会让我感觉力不从心,无法分享到整体社会经济的成长,但从没有改变那个多梦的我。所有的欢笑都给妻子和女儿,尽情地欢笑,春节过后重新踏上征途。男人,怎能轻易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