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一年没回家了,突然得知母亲去世了,我即刻往家赶。一进家门,我看到父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父亲抬起头,忙不迭地关掉电视,站起来说:“哦,星儿,我以为你后天才会到呢。”这个瘦小、布满皱纹的干瘪老头,举止显得十分拘泥陌生,生怕我认为他在认真地看电视。
“没坐火车,乘的飞机,不想麻烦你去接我,所以没有告诉你。”
“我刚看了一眼电视,我两三天没开过电视了。”
我看得出来,父亲觉得有必要对自己没在静静地悼念母亲,而是在看电视这一事情对我作出解释。
我眼里噙着泪花,哽咽着问“妈妈怎么就这样了?”
“她的病情恶化已经快一年了,可是她并不想告诉你。”
“她没有抱怨过吗?”
“没有。你一路奔波,一定累了,先休息一会再说。”
“不了,我还是赶紧换上孝服,去太平间看看她吧。”
来到太平间里,母亲躺在冰棺里 ,两手放在身侧,显得十分温顺。死亡抹去了她脸上贯有的吝啬刻薄,那个曾经冷酷无情、盛气凌人、野心勃勃的女人,那个穷其一生都在谋划和算计,孜孜以求钱财地位的女人,现在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一切卑微的、世俗的企图都随着死亡悉数落空。
我握了握她冰冷的手,心中并没有无法抑制的悲伤。我和母亲之间积怨已深,小时候她对我十分溺爱,一个小小的不适都会让她惊慌失措。后来渐渐长大,我的人生不受她的控制,一次次交锋下来,我实在无法忍受她极致的控制欲和语言的极度刻薄。我们在渐渐争吵中互相变得冷漠,最后我独自定居到了离她千里之外的异乡城市。我们从分开一月就会心神不宁演变成数年不见也处之泰然。现在,我们已阴阳两隔,她再也不会说出尖酸刻薄的话来,而我能做的就是与她告别。明天早上她将变成一捧骨灰,然后尊崇她的遗愿将之埋到她自己曾相中的一块风水宝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