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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
日期:2016-11-08 作者:万家灯火 来源:文章吧 阅读:

大姐

  姐姐出生在马年年头,我出生在羊年年尾,姐姐只比我大一岁。虽然只有一个姐姐,我却总是叫她“大姐”,村里人总是打趣:你有几个姐呀,还“大姐”?她是我们这个大家庭第三代出生的第一个孩子,所以,她也是我的众多堂兄弟姐妹的大姐。

  因为二年级时留了一级,我上二年级时,姐就和我同班,巧合的是,我俩还坐同桌。经常有人问我我和姐是不是双胞胎。我就白他一眼:啥眼神?其实,我和姐长得一点都不像。姐长相脾气秉性随爸爸温柔,干净,做事有条不紊。话不多,说话慢条斯理。总是笑眯眯的,见人不笑不说话。我长得像我妈,大眼,皮肤白,倔强要强,从小伶牙俐齿,得理不让人,村人曾经给我起过一个外号“好面嘴”。

  从小姐干的家务活就比我多,不光因为她是老大的缘故,还因为姐比我手巧。比如包饺子,姐翘起手指轻轻捏那么几下,包的饺子个个都像精巧的工艺品,我包的不是露馅就是软塌塌的像个死老鼠。埋头擀饺子皮的母亲看看我包的饺子皱着眉头一挥手:玩去吧!我就乐得屁颠屁颠的出去疯玩了。

  不光包饺子,刷锅也是。姐总是把锅台擦的锃明瓦亮,每样餐具都放得各就各位,让人看着就舒服。我呢,每次不是打了碗就是母亲验收检查时发现锅底还有很大一块饭渍没刷干净。姐织的毛衣平整得像机器加工出来的,织的帽子总是免检产品,用村里人的话说:这孩子内秀,心里出活儿。姐不爱说话,看见我粗针大线缝的要丑哭的沙包手绢总是抿着嘴笑。

  我不知道世上有不吵架斗嘴的姐妹没有,只知道我和大我一岁的姐姐经常因为一个苹果的分配不公,上课时谁的胳膊越过了三八线,睡觉时谁不小心碰住了谁的脚而吵个不停。从小学一直到初中毕业我俩都一直睡一张床,因为怕晚上斗嘴吵醒母亲,我俩就改用无声的武斗——在被窝里互相用脚跺。不知道踹烂了多少条床单,惹得母亲每次晒被子都抱怨我俩睡觉都不老实,脚上长牙了。

  有时,嫌吵嘴不过瘾最后升级为武斗。记得最激烈的一次,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我抓起一把铁锨就追,姐姐急忙钻进了屋里,“咣当”一声关上了门。我不依不饶,用铁锨把使劲砸门。母亲闻声赶来,河东狮吼一番,方才平息。地里和家里的一摊子家务农活已经够母亲烦乱的了,面对我们的争吵打闹,母亲的处理办法十有八九是吵,在急风暴雨般激烈的言词中发泄她的烦闷疲累和对我俩不懂事的不满。当然姐姐是老大,挨的吵最多。看到姐姐眼中盈盈欲滴的泪水,这时母亲总是扭头瞅向我:你也不是省油的灯!各打五十大板了事。

  当然,我们也有团结起来同仇敌忾一致对外的时候。比如,我们上初中的时候,班里有位男同学,长相丑陋,善良老实,受人歧视。善良的姐姐和我就总是安慰他。后来男同学中途辍学进入社会打拼,一天,男同学给我姐写了一封信,信寄到了我们家里。那年头收到信还是一件很稀罕的事。那天中午,我俩放学回家,一进大门就发现气氛怪异。妈在,四叔也在,妈手里还捏着一封撕开口的信。估计不识字的母亲已经让四叔代读过那封信了,正情绪激动的对四叔说着什么。

  大字不识一个的母亲平时对我们管教甚严,把那封其实只是一封简单的问候信件误以为是我和姐姐早恋的端倪。我姐气急败坏的向母亲解释,母亲只有一句话:反正以后你不要和那男生来往,不要胡思乱想,好好上学才是正事!晚上,我和姐姐躺在床上,黑暗中,两个人破例都沉默着。虽然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我估计姐姐心里也在想,母亲太那个……过分啦,太草木皆兵啦。

  那时,我家喂着两头黄牛十几只羊,姐领我去密布着阴森森坟头的玉米地割草,姐总是能找到青草茂盛的庄稼地。我们把割的草一捆捆抱到放在地头的架子车上,两人都是钻一头黄黄的玉米粉,衣服被汗水溻湿,紧贴在身上。记得有一天日暮时分,我俩才装好车子,姐在前面拉着装满草的架子车,我在后面推。要下一个很陡的河堤。姐让我拽着点,以防车子下滑的太快。我劲小,没拽住。车子一个劲地往下滑,我看见车子一下子把姐盖在了下面。我吓坏了,拼命呼救。过了好大一会儿,姐才从草堆里钻出来。好脾气的姐埋怨了我几句,我俩觉得又后怕又好笑,竟然哈哈大笑起来。 wWw.wenzhangba.cOm

  上小学的时候,姐的成绩和我不相上下。五年级的时候,我俩同时参加一个竞赛,竟然都获得了一等奖,一时间老师们啧啧称奇,也令父亲扬眉吐气。多年后重回母校,“江湖”上还有我俩当年的传奇

  上了初中,我的成绩依然名列前茅,姐再努力,成绩却总是不上不下,不能令父母满意。我俩一起灯下学习的时候,姐姐问我问题,我或者不屑以顾,或者爱搭不理。坐在一旁读报的父亲看不下去,开始教育:“不耻下问”你知道啥意思么?你姐比你大,能放下面子向你问题,你怎么能不好好的帮帮她?姐姐的脑子反应实在是慢,每次讲题总是让我失去耐心。一直到初中毕业,她都保持着中不溜的学习成绩。

  每次开全校表彰大会,我在大家的掌声中上台领奖,走过姐姐所在的班级,都能听到有人小声说:她是红梅的妹妹。整个学生时代,姐姐一直生活在我的光环带来的阴影里。初中毕业,我上了师范,姐姐上了中专,分在两个小城,没有手机的日子,我们开始写信。姐的信就像她的人一样朴实,写的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文采。我们见面谈论的话题更多的是各自的室友同学,以至于对彼此的室友同学像自己的一样熟悉。

  在母亲的严厉管教下,我们都情窦开的晚,上学的时候都没有收到过情书,谈过恋爱。中专毕业后,她去了镇政府,我当了老师。我俩都是在二十多岁差点成为“大龄剩女”的时候,由乡村媒人介绍,结识了自己的另一半,又都一见钟情

  我姐夫哥个头不高,但人长的干净精神。第一次来我家,头上的摩丝打得太多了,头发硬邦邦一根根直竖着,隆重得让人看了忍俊不禁。姐夫哥嘴甜,有眼色,当了一辈子基层干部的爸爸阅人无数,对他很满意。妈妈提出异议,说姐夫哥家太穷了,还有一个正上高中的妹妹,家庭负担重,姐姐嫁过去怕要受苦。爸爸说,穷家富爱,嫁给富人,我怕女儿受气。母亲想想,是这个理,点头同意。

  俩人去县城截衣裳,那一年流行皮衣,看街上女孩都在穿,姐也想要。回来跟母亲说。妈说,闺女,那皮衣一件多少钱。姐说,800多。母亲惊呼:那么贵!一亩地的玉米才卖多少钱,咱也是种地的庄稼人,挣个钱不容易,皮衣咱不要了。姐姐没有再提皮衣。我俩都没像村里有些姑娘那样狮子大张口要彩礼。

  姐出嫁那天,我在离家三百里外的小城进修学习,等我上完课气喘吁吁在公用电话亭拨通家里的电话,妈说姐姐已经上了花车。电话那端我隐隐听见有鞭炮声,我早就想好的祝福的话语也没来得及对她说,至今,仍然觉得遗憾

  一年后,我也结婚,嫁到另一个村庄过自己的日子。如今,姐有了一男一女,我也有了一女一男。人家都说,我俩好福气。两家孩子的衣服换着穿。走亲戚必定先打电话,一定要赶到一块才去。吃完饭,和母亲一起回忆起我俩小时候的吵架斗气都是那么幸福甜蜜。有时,回老家在村子里看到姐姐领着年幼的弟弟妹妹在村里玩,我都觉得自己很有福气:我也是有姐的人呢。

  前几日,给姐姐打电话闲聊,听电话里声音嘈杂,姐说在饭店呢。结婚十四周年了,庆祝呢。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竟然要步入中年了,烛光红酒变成了柴米油盐。一会儿,我手机上收到姐发的信息:吵吵闹闹,风风雨雨,十四年了。我回复:生活就得需要点仪式感。能够平淡已经是一种幸福。然后我躺在沙发里,听张楚的《姐姐》:“噢, 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我有些困了。噢 ,姐姐,我想回家,牵着我的手,你不要害怕。噢, 姐姐带我回家。”泪水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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