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提倡种我了,喇叭上大吹大擂,棉农动心了,手又痒痒了,曾发誓不再种我的誓言抛之一边,把我这种子抢购一空,种子站腰包一下子鼓了发了,广播站清了清鸡嗓子,也得到了一大笔广告费,可怜的农民啊,可怜的主人啊,您长眼光了吗?
春天还有些寒冷,主人就忙着给卧铺炕了,一大捆一大捆的塑料薄膜啊,抱了好远好远的路才盖在我身上,主人的钱啊,又鼓满了塑料贩子的腰包,就连化肥贩子也惬意极了。主人的汗腥啊,却全和在我的身上,本来就软绵绵的我啊,主人可知道我有多么不自在吗?
我身上带有很多病,连炸油也不值得种子被贩子高价卖给了我的主人,我真羞愧啊,待主人扯掉沾在我身上的白毛衫,才长叹一声:“又被***的坑了。”
我太不争气了,芽子为什么这么黄/这么瘦?但主人还是非常珍爱我,用最松软最松软的土,最清洁最甘甜的水,把我栽下了,非常小心的把我栽下了,我立在主人的责任田里,主人可知我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吗?
天旱了,主人不怕天热,头顶着烈日为我浇水啊,松土啊,光怕我枯死啊!
天阴了,主人不顾雨淋,身在雨中为我施肥,为我拔草,光担心我身体不强壮啊。
我刚为主人开出嫩嫩的花儿,一代棉铃虫就想来危害我了,蚜虫、造桥虫、育椿象跟着帮腔,红蜘蛛、钻心虫也跟着作势,搞得我眼花缭乱,真的是喘不上气了。
主人看在眼里,怎不疼在心上?要为我解围,就我性命,得需要好多好多钱啊,可他腰包空空,连吸烟的钱也没有啊。我抓耳挠腮,左叹右转,买羊的来了,他一狠心,心爱的大山羊被羊贩子逮走了。
主人啊,您为了我的成长,真该好好想想啊?您没见羊贩子在笑吗?您没见喷雾器贩子在跟着挤眉吗?您没见摆药摊的贩子也在跟着弄眼吗?
半年多的忙忙碌碌,我到底开花了,雪白雪白的棉花啊,里面寄托了主人多少相思?在主人弓一般的背上,主人一瓣瓣的拣啊,我到底装满了他的麻袋,堆满了他的屋子,主人辛苦吗?
我该报答主人了,可主人把我拉到棉站,饿着肚子盼了一星期,排二里长的交车动也没动啊。棉站站长从县里开完收购棉花会议回来了,他是棉农心目中的财神爷啊,他竟然宣布:“县变县政府已经把收贿款打在银行上,钱一时没有提出来,先收购打个白条,以后结算。”
“在银行存着款得着利息,给我们打白条,操他娘,哄死人不要疼。”一些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我的主人也跟着长叹一声:“***的,不卖了,老子做被子用!”
不卖行吗?花贩子下来了,腰包鼓的都是贩子。主人啊,我没能给你挣一张漂亮的大团结,您猴年马月才能吐一口舒坦的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