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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联
日期:2015-04-16 作者:雨花朵朵 来源:雨花朵朵原创 阅读:

失联

   这两天,刘家峪村刘才的心里异常地恐慌、不安、失望失落、郁闷、焦躁,还有一些他不会形容的抓心挠肝的痛苦情绪,因为他的媳妇李二妹去云南探亲,在回来的路上失去联系了。

  说起来,刘才是个可怜人,在他8岁哥哥10岁时,他的母亲就得病去世了,他和哥哥跟着老实巴交父亲在那个穷困的小山村里艰难度日。父亲忙地里的活顾不上哥俩,哥俩就自己学会了做饭,他俩烙的饼子,两面乌黑,蒸的馒头,都像石疙瘩一样硬,带到学校吃时,有的同学便笑他,你带的饼子馒头,一下子能砸死人的。为了不再吃那些糊其卡啪石疙瘩一样的饼子和能砸死人的馒头,为了不再遭那些同学的嘲笑,哥俩都没上完初中就辍学了。辍学后哥俩就跟着村里的大人出去打工,爷仨拼了命的干,终于建了一所新房子,在哥哥30岁那年,给哥哥娶了一个邻村的带着个4岁小女孩儿离婚女人,婚后哥哥嫂子分家单过,老屋里就只剩下刘才爷俩了。

  刘才的父亲刘老汉,这个年近六旬的原本一米八多的汉子,已经被生活苦难逼迫的近乎麻木了,身体也佝偻了,除了自己的一身蛮力,他一无所有,他想拼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能让两个儿子成家,这样好在自己九泉之下时能给老婆一个交代,可是不论他怎么拼命,家里的状况还是一团乱遭。这不,老大刘富结婚,那个离婚女人托媒人带话说,从订婚的彩礼到结婚的物件一样都不能少,而且结婚后就得分开家单过,并且一分钱的饥荒(债)也不要。

  其实这些都是刘老汉意料之中的事,十里八村邻西两庄的,新结婚的基本都是这样,父母对儿子的婚事一包到底,订婚彩礼钱、建房、装修、家具家电等等都一应备齐,媳妇娶进门,择日就得分家,分家时遇到通情达理的媳妇还能分担一点饥荒(债),但大多数的分家时,媳妇是一分钱的饥荒(债)都不要的,全留给老人。家境好的还行,家境不好年纪又大的就惨了,没什么经济来源,再背负着债务,日子过成啥样,可想而知,村里不是一直也流传着那么句话吗:“一个儿的是20年有期徒刑,两个儿的是无期徒刑,三个儿的是死刑”,虽然有点夸张,但是在穷山僻壤的穷困人家娶媳妇的艰难可见一斑更何况刘老汉是独自养着俩儿子呢,他觉得自己是死刑都死不足惜。刘老汉深知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本,只能是落得现在的情景,他又负债累累了。

  刘老汉蹲在老屋院子里刚要发芽的石榴树下,使劲地抽着他用旧本子纸卷的旱烟,他疲惫的脸上的沟沟壑壑已被愁情填满,他被那个大烟卷呛得得直咳嗽,流眼泪,流鼻涕,他觉得他对不起自己的两个孩子,他没能为孩子留住他们的娘,也没让孩子过上好日子,老大刘富30岁了才成家,还是娶了个带孩子的离婚女人,唯一能宽慰他的是,按照计划生育政策刘富和那个离婚女人还能再生一个孩子,刘富这辈子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而二儿子刘才都28岁了,还是光棍一条,在村里,像刘才这么大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一想到这些,刘老汉的心就像针扎一样。

  刘才明白父亲的心思,他站在父亲跟前,看着父亲那斑白的头发安慰刘老汉:“爷(爸),您甭愁,我的事您也甭急,反正已经晚了,咱先把饥荒(债)打完再说。”刘老汉扔掉烟头,抬起右手用他那崭新的中山装的袖子擦了擦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啥也没说,回屋了。

  忙完哥哥的婚事,刘才继续出去打工。在厂子里与他最要好的是邻村的王健,他比自己大几岁,也是个憨厚老实人,两年前,全家凑了6万块钱,让他去云南领了个媳妇,因为媳妇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外出打工时就一直带在身边,好在厂子里也有一些适合女人干的活。正巧,王健媳妇刚满20岁的妹妹李二妹来找姐姐,看姐姐干的活还不错,就留了下来一起干。二妹和刘才被分在同一个班组,接触的机会多了,二妹就对这个憨厚的小伙子有了好感,而刘才更是心里欢喜的不得了,可是想想自己的状况,再看看二妹的姐姐,二妹的姐姐可是王健花了6万块钱去云南领来的,也不知道这两年又涨价没有,即便是没涨价,自己上哪里去弄这6万块钱啊,更何况家里的大窟窿还等着他和父亲去填呢,所以刘才叹了口气把刚刚燃起的爱的小火苗用冷水浇灭了。

  可二妹倒出乎他的意料,越发的和他亲近起来,刘才就在情和钱之间煎熬着。终于,刘才和二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二妹却哈哈大笑起来:“我姐姐是姐夫去云南领的,可我不是啊,我们算是自由恋爱的,你放心,我不用你花钱买,我是自己愿意跟着你的。”刘才被这突如其来幸福幸运冲晕了头,他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他使劲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很疼,不是做梦! (哲理名言 www.wenzhangba.com)

  刘才和二妹回家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老屋的房子结婚了。二妹不像那些去云南领来的媳妇那样黑,她皮肤还算白净,有一双水灵的丹凤眼,苗条的身材,二妹长得漂亮,村里人都说,原来刘才的福气在后头啊,白拾一个俊媳妇。刘才只死死地盯着二妹,满面春光的呵呵傻笑。这也乐坏了刘老汉,婚礼那天,刘老汉又拿出那套崭新的中山装穿在身上,他笑得满嘴的大黄牙都露在了外面,嘴角扯到了耳根,脸上的沟沟坎坎里溢满了满足激动

  结婚第二年,刘才和二妹就有了一个可爱女儿,他们给她取了一个漂亮的名字:紫薇。刘才把全部的情和爱都倾注在了这娘俩的身上,要星星不给月亮,只要他能做到的,他都给她们最好的,刘才的身上也有了使不完的劲。刘才有的时候心里会莫名的恐慌,他真怕这会是一场梦,他怕他的这个梦有一天会醒来。

  在紫薇3岁那年,刘才和二妹一起去云南探过一次亲,二妹的家人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刘才的心终于踏实了。去年,紫薇6岁了,年底收工时,二妹说想回趟云南看望一下家人,刘才本想带孩子和她一起去,可二妹这次坚决不让,说春运人多,带着孩子不方便,她过完年就回来,刘才拗不过,只好作罢,但心里有隐约的不安。

  独自和女儿在家,刘才天天数着指头过日子,盼二妹回来,但二妹一直说再过几天着。这下刘才心里有点慌了,又加上他又听到了村里街头巷尾的闲话:

  孙家大娘说:“这都出去正月了,刘才家的还没回来,她这次走了会不会就不回来了啊?”

  隔壁李婶子搭话:“可能是吧,你见过有几个从云南领来的媳妇能过到最后的,还不都是给留下个孩子后拍拍屁股走人了,这些人家啊,花那几万块钱就当买了个孩子,买了个后吧。”

  张家奶奶很生气:“这些人的心怎么这么狠啊,难道她们就不想孩子吗,那可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啊,到这里生一窝,到那里生一窝,说撇下了就撇下了,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娘啊!”

  本家的二嫂子探头凑话:“你们没听说吗,二妹的姐姐,就是王家沟王健花6万块钱去云南领的那个媳妇,去年就跑了,给王建留了俩闺女,哎,可怜的孩子啊,没娘的日子该怎么过啊!你们说,还不是她撺掇着她妹妹跑的啊!这刘才也是,明知道二妹姐姐去年就跑了,怎么还放心放二妹一个人回去啊,还真以为不是去云南领的就放心了啊,就不会撇下孩子走了啊,真是傻。唉,早知道这样啊,刘才还不如跟他哥哥一样在咱这里娶个‘回头儿’(指二婚的女人)呢,孬好的走不了啊!”

  大家的纷纷议论,刘才也有耳闻,其实不用听她们说,自己还没见吗,十里八村的那么多去云南领媳妇的,有几个能过到最后呢,还不都是撇下个孩子走了啊。刘才的心里五味杂陈,可他心里还存在一丝幻想,他的二妹和她们是不一样的,二妹不是他去云南领的,二妹和他是有感情的,他们还有紫薇,二妹说过,她很快就会回来的,只是有事耽误了,她怎么会撇下紫薇呢,紫薇那么漂亮,那么可爱,不会的,不会的。

  在刘才的心里,除了死,是没有什么可以把娘和孩子分开的。他忘不了他娘临死前看着他和哥哥的那绝望、无助、留恋、不舍得眼神,他娘用力地抓着他和哥哥的手,流着眼泪嘱咐他俩:“要听你爷(爸)的话,要听你爷(爸爸)的话……”然后他娘把他和哥哥的小手放进父亲粗糙的大手里,断断续续哽咽地对父亲说:“好好拉扯他们长大,给他们娶媳妇,成家立业”,然后头一歪,咽气了。刘才确信,如果不是病死了,他娘是不会抛下他和哥哥的,他也坚信,他的二妹会回来的,因为这里还有他和他们的紫薇。刘才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他们还一直保持着联系呢,况且二妹说她已经往回走了。

  可就在前天,刘才突然接到二妹的电话,二妹对刘才说:“我到昆明了,你自己好好照顾紫薇吧,我不回去了。”然后就挂断了。刘才的手机掉在了地上,紫薇捡起手机,摇晃着雕塑一样的爸爸,稚声稚气地问:“妈妈要回来了吗,妈妈要回来了吗?”刘才看着女儿,以为又是做梦,他又使劲狠狠地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木木的,不知道是不是疼,他扑向窗前,拔下窗台上线穗子上的针,朝着左手背使劲扎了几下,疼,并有红色的鲜血渗出来,一个红点一个红点,像一朵朵花。刘才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他心中的恐慌变成了现实,他疯了一样抓起手机,用颤抖的手往回拨,而电话那头除了那个温柔的声音说着:“来电提醒您,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谢谢使用,请挂机。”已没有任何信息。

  刘才的眼泪无声地汹涌而下,吓坏了紫薇,紫薇赶紧跑去隔壁屋里叫爷爷:“爷爷,爷爷,爸爸哭了,爸爸哭了!”刘老汉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看到刘才的表情,他心里就全明白了,其实这些日子街头巷尾的议论他比刘才听到的更多,他比刘才更难受,他比刘才更担忧。刘老汉一下子跪在刘才身边,双手拽着刘才的胳膊老泪纵横,呜咽着说:“刘才啊,咱们得去找啊,咱不能再让紫薇成个没娘的孩子啊,她说她在哪里,咱去找去,咱得给紫薇把娘找回来啊!”刘才哽咽着:“爷,咱去哪里找啊,二妹到了昆明了,却又说不回来了,谁知道她从昆明去了哪里啊,世界这么大,咱上哪找啊?”刘老汉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呜咽不语。紫薇没见过这阵势,也吓得哭起来:“我要找妈妈,我要找妈妈!”紫薇的哭喊,给刘才父子的心上又狠狠地补了一刀。刘才擦擦眼泪,站起身,把紫薇抱在怀里,哄劝着紫薇:“妈妈快回来了,妈妈快回来了。”

  已经三天了,二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QQ头像也一直是灰色状态,留言也不回,刘才觉得二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但看着二妹灰色的QQ头像,一遍一遍拨打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又觉得二妹好像离自己不太遥远,说不定哪一会儿那个头像会亮起来,说不定哪一会儿那个号码就能打通传来二妹的声音。他就这样被自己的幻想和现实折磨着。他自己安慰着自己,去年凭空消失的那个大飞机,这都一年了还没找到,不是也没确定坠毁吗,二妹不就才两三天没联系上吗,怎么就能确定永远联系不上呢,怎么能确定她就不回来了呢!

  失联,对,二妹只是失联了而已。刘才自己在心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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