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英
01我是一个程序员，就是在生活中常见的，那种喜欢穿着红色冲锋衣，戴着黑框眼镜，一看就不是很容易找得到女朋友的程序员。
我今天加班加到了很晚，晚的我暗自庆幸自己还没有猝死。加班是因为一个程序出了bug，一看到这个bug的时候，我膝盖一软，就给它跪下了。我给它烧了三根香，心里默默的求了一圈王母娘娘，太上老君，耶稣基督，胡大安拉保佑。这是我们程序员圈子中的常见做法，因为程序中的很多bug，真的只有求神仙才管用。但是今天，即使是神仙，显然也拿这个bug没什么办法，W系统界面的红色感叹号，还是一如既往的那么醒目。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动手了。我打开Eclipse，把程序拖了进去，绿莹莹的代码，出现在了黑色的屏幕上，我滚动着鼠标滑轮，一行一行的看了下去，就在我觉得自己快要瞎掉的时候，我终于找到了bug。是一个英文冒号，被写成了中文冒号。等我检查完代码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今天是中元节，同事们都回去的早，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一抬手腕，糟糕，表盘上的指针，离整点的刻度已经没有几格了。而这是最后一班公交车的时间，如果赶不上的话，我就得骑共享单车回去。但是我住的出租屋，在四十公里之外。
我夹起电脑，连滚带爬的从办公室跑了下来。好巧不巧，等我到楼下的时候，最后一趟公交车，正在缓缓的靠近站牌。
“师傅，师傅。”我一边伸手大叫，一边快步跑向公交车。自从大学两千米体测之后，我很久没这么跑过了。
司机一踩刹车，公交车稳稳的停下。车门打开，我气喘吁吁的上了车。
“谢谢师傅。”我一边喘，一边拿出公交卡打卡。
“不谢。”司机含混不清的说道，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公交车里没有开灯，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团阴影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就像是一把铁铲，在铁锅锅底，使劲的铲。
“嘀。”公交卡一声轻响，打卡完成。我没有多想，走到了公交车后面。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整个公交车里，一个乘客都没有。
02“毕竟是末班车，没有乘客也正常。不是谁都加班到这个时候的。”我在心底里安慰着自己，找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了，我特意坐的离那个公交车司机很远，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有一点不对劲。
看着两边飞快流逝的街景，我的困意上涌。加了一天的班，我真的是太累了，脑子里昏昏沉沉的。终于，睡意袭来，不知不觉，我靠在座椅上睡去了。
“草屋卑次站已到，下一站是都卢难旦站。”
在睡梦中，我听到了报站的声音，这让我猛然惊醒。这是到哪里了？我抬头望向窗外，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呜呜的风声，什么也看不见。
“都卢难旦站已到，下一站是不卢半呼站。”
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报站名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古怪的站名到底是什么地方？公交车停了下来，车门缓缓打开。车外的冷风吹了进来，公交车里的温度，瞬间下降到了极点，宛如寒冰地狱。车外一片黑暗，没有人上车，也没有人下车，整个场景，说不出来的诡异。
“咣”的一声，车门再次关闭。公交车继续前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刚才站名的来历，那还是我之前，在做一款以神魔主题为主的网络游戏时接触到的名字。都卢达旦是阿鼻地狱第七层的名字，而不卢半呼，则是第八层地狱的名字。
“师傅，这是什么地方！”我大声叫道。
公交车司机，显然已经听到了我的声音，他缓缓的转过身来，抬起头对我说道。
“这里，这里是地狱啊。”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清了司机的样子。他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两只眼球，垂出了眼眶，在外面晃来晃去。
03“鬼啊！”我像见了鬼一样的，大声的叫到。
“我本来就是鬼啊。”司机阴恻恻的笑着，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的向我走了过来。
“你，你不要过来。”我翻找着自己的背包，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件什么武器。但是很可惜的是，程序员的生活，简单到背包里只有一台电脑，还是轻薄款的。
迫不得已，我把电脑从背包里拿了出来，打算等这个鬼司机一靠近，就把电脑狠狠地砸在他的头上。说实话，我有点不忍心，毕竟这是我吃饭的家伙，是我的第二生命。不过现在，第一生命都不保了，也就顾不得第二生命了，保命要紧。
“你都死了，害怕见鬼。”没想到鬼司机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死什么死，你妈才死了。”我把电脑抱在了怀里，时刻准备着我的致命一击。
“等等，有点不对劲。”司机的鼻子突然抽了抽，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难道我能是巴啦啦小魔仙不成，我本来就是人类啊。”司机的话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不应该啊，人类怎么能上这辆车。”司机自顾自的念叨着。
我此刻一门心思，都在如何逃离这座鬼公交，司机絮絮叨叨的说什么，我也没有听的很清楚。终于，公交车又停了下来。
“不卢半呼站已到，下一站是乌竟都站。”报站的声音响了起来，车门缓缓打开。
就是现在，我抱起电脑，夺路而逃，打算冲出这个鬼公交。
“你确定你要下去吗？这里可是地狱啊。”我一只腿还没来得及迈下去，身后，冷冷的响起了司机的声音。
04“什么意思？”我转过身来，身后是公交车司机那张惨白的脸。
“不卢半呼站是第八层地狱，第八层地狱，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是冰山地狱，出去的话，你就得上冰山永远的冻着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车门咣当一声关闭，公交车再次缓缓前行，向着无边的黑暗，或者说是无边的地狱前行。
“这车，是开向哪里的？”我抱着电脑，颤抖着问。
“十八层地狱，当然是往十八层开的。”
“那会发生什么？”我接着问道。
“我会和值班的哥们轮班，至于你，如果真的是人类的话，大概会死掉吧。毕竟这是接中元节遗留在人间灵魂的车。”
“什么灵魂？”我问道。
“就是灵魂啊，今天生意火爆，我拉了满满一车呢，你看不到吗？”司机说道，然后他顿了顿。“哦，忘了，人类是看不见灵魂的。”
说完，司机挥了挥手。公交车上的真实情景逐渐浮现了出来。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整辆公交车上，坐得满满当当的，全是人。甚至就在我刚才坐的位置上，也坐着一个人。这些人都目光呆滞，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对于站在旁边的司机和我，他们看都不看一眼。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灵魂嘛，没有意识的，鬼才有意识的。”说完，司机又挥了挥手，公交车里的乘客，瞬间就消失了。
看到这里，我惊讶的伸出了舌头，我没想到，我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和一车的灵魂以及一个鬼，一起驶向地狱的第十八层。这趟旅行的结尾，将会是我的死亡，名副其实的死亡之旅。
“不成，我得把你送走，把你拉下去，你死了是小事，会扣我工资的。”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身边的司机突然说道。
“emmm，你开心就好。”听了司机的话，我很无语。
“怎么送走呢？”司机在原地来回的转着圈子。看着他对我的遭遇如此的上心，我竟然有点感动。毕竟程序员是很缺爱的，上班的时候，老板和产品经理只会拼命的压榨你，女人也大多数把你当成多金的蠢直男，她们会在社交网站上炫耀你那傻乎乎的聊天记录。至于真正的你，那是没人关心的。
“对了，你是个程序员是吧？”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司机突然问道。
05“是啊，主攻Java，C语言也接触一点，不过不太精。”我回答到。
“会一点。”我回答到，年轻的时候，我整天泡在黑客论坛上，现在电脑里，还有不少的黑客工具。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电脑是W系统吧。”
“是啊。”
“是就好，如果是Mac的话，估计你今天就回不去了，我这里没有Mac的转接线。”
“怎么回去？”听了司机的话，我云里雾里。
“侵入阴间的控制系统。”
“侵入阴间的……控制系统。”我结结巴巴的复述司机的话，我有点不太习惯，把阴间这个古老的词语和控制系统这种现代的词语组合起来。
“对，侵入控制阴间的控制系统。我作为司机，其实只是坐在那里装装样子，车甚至都不是我开的，它是通过一套中央控制系统来完成的，这套系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基于W平台搭建的。如果你能侵入这个系统，通过改变公交车的航线，让它在到达第十八层地狱之前，掉头回到人间，那么，你的命就有救了。”
“什么……什么意思？”司机的话，让我听的云里雾里的。
“技术改变世界。一个人从出生到死去，经过轮回，这对于阴间来说，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它要经过阎王的审判，奈何桥等程序才能完成。过去地球上人少的时候，依靠阴间庞大的官僚体系，还可以勉力维持。但是随着地球上技术大爆炸，人口已经暴增到了75亿人，每秒钟，就有两个人死去，五个人出生。这给阴间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所以我们引入了基于W平台搭建的中央控制系统，它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资源，保证整个轮回系统的高效运转。”司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我没有说话，紧紧抱着自己的电脑，暗自侥幸，刚才没有把它砸到司机的头上。
“好。”我答应了一声，坐了上去。司机把他的转接线递给了我，驾驶盘上，有一个USB接口，我把转接线插了进去，然后连上了自己的电脑。
我打开了电脑，眼前出现了W熟悉的开机界面。
就在这个时候，报站的声音响了起来。
“乌竟都站到了，下一站是泥卢都站。”
“这是第九层地狱，还有九层地狱，你的时间不多。”司机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06“这怎么是梵文啊！”刚进入系统，我就崩溃了。只见整个页面上，都是七扭八扭的文字。凭借着那款神魔游戏的经历，我能认出它们是梵文，但我的水平，也就仅限于此了，别说是入侵，我连认全这些文字都难。
“可是我不认识梵文啊！”我大叫到。
这个时候，报站声不合时宜的又响了起来。
“泥卢都站到了，下一站是乌略站。”
“怎么办，怎么办？”我开始有点着急了，没想到，最后我竟是因为不认识梵文而送了性命，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大学的时候我就不拼死拼活的过英语六级了，那几乎扒了我一层皮。
“我帮你问问吧。”司机看上去也没什么主意，他对着空荡荡的车厢喃喃自语，发神经一样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嗨，有了，你运气好，这趟车上，竟然有一个研究梵文经书的哥们。”司机突然惊喜的说道，然后一挥手，空荡荡的车厢出现了一个人，死气沉沉的向我走了过来。
“你不是说是他们没有意识吗？”
司机的话说完，那个哥们已经走了过来，他把头卸了下来，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肩膀上的头喃喃自语，把电脑屏幕上的字读了出来。
我把肩膀上的头往外推了推，然后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之中，我有点不太适应肩膀上的这个人头翻译机。简单的看了一下控制系统的框架，我笑了出来。达摩祖师虽然面壁很厉害，轻功也不赖。但是编程还处于初级水平。没过多久，我就找到了控制系统的漏洞。在轻松破掉了几个简单的防御系统之后，我进入到了中央控制系统的数据库。我大概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黑进阴间的黑客吧。
望着满屏幕的数据，我吞了吞口水，在这里只要改一个数字，人间的一个人，就会凭空多出或者减少几十年的寿命。我强忍着这种控制世界的欲望，找到了公交车的运行路线。果然，这辆公交车是通往第十八层地狱的。我临时编写了一个返回程序，对整个运行路线进行了覆盖，然后启动了立即执行命令。这也就意味着，中央控制系统会优先读取我的返回程序，然后对整个公交车的路线，进行逆操作。这样，我就能返回到上车的地方了。而这个返回程序是一次性的，它在被读取之后，会自我销毁。这也就意味着，谁都不知道，这辆公交车上发生的事情。
“呼。”我长吁了一口气，合上了电脑。
“搞定了吗？”旁边司机问道。
“搞定了。”我点了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报站声响了起来。
“区通途站到了，下一站是陈莫站。”
07公交车很快返了回来，到了我上车的地方。我急忙跳下了车，眼前是熟悉的公司，我现在才发现，这个剥削我剩余劳动力的地方，现在看起来是这么的可爱。
我回过头去，公交车已经消失了，仿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梦。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空中突然传来了那个司机的声音。
“年轻人，回来不容易，人间这么美好，好好珍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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