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也许吧,也许真的存在苦尽甘来,可我自己不就是阻挡甘来的那一种苦吗?苦的是这一个我,甘的是那一个我,这两个我之间如此区隔,以致使那甘无力稀释这苦,苦没有消失,它不过迁移到身体的另一个部位。甘苦不均的身体,内部充满巨大陌生性的身体。
2、只要你有足够的文学才华来装潢一下自己的那点儿陈腔烂调,广大网友就会觉得心有戚戚,感慨不已。
4、风的冷在人身上逼问一个不可能的答案,而路灯却那样平静,斟酌每一条光线。两者之间,沉默不可穷尽,像悲悯,也像对悲悯的拒绝。#
5、我跟世界之间隔着一层水一样的忧伤,它透明清醒,同时又让人迷惑窒息。我无法靠“我在刷牙”证明我的存在,我必须时时提醒自己“我在想着我在刷牙”,我才不至于让自己丢失。
6、我们忍受着内心的混乱与百变,却要在人前维稳住一个不变的形象,即使变,也得花费一番起承转合以使它显得不那么生硬。而在内部,我们正是被生硬地拉来拽去东扯西掰,是暴力的玩偶。
8、八月不过是七月的一堆呕吐物,恶心在加倍。我踮着脚尖绕来绕去,只有在文字里才能感觉脚心踏实地放平。
9、没有纯粹就事论事的讨论,讨论首先意味着相处,讨论得以持续的前提是你能感受到对方友善的存在,当然友善有不同的表达方式。他可以言辞激烈地指出希望你改进的缺憾,但至少,他并不把这当作你的命门乘隙攻击。
10、写入零下的内部,就像,把手伸向结霜的窗户,让冰冷触动指尖撇捺的记忆。
13、我们每天都经受着此起彼伏的琐屑烦恼,这一烦恼还没烦恼出个结果,便被下一烦恼分了神。这让每个具体的烦恼仿佛变得容易忍受,但它们却把你拖入恶性循环,勾连起来的整体氛围越来越难以忍受。你如入无物之阵,仿佛全是敌人,仿佛又全不是,失去了鲜明的死磕到底的畅快,只有对敌意的预感有增无减,崩溃来得越来越不可理喻。只有不分心的痛苦才能激起人从中创造意义的冲动,而面对纷繁无定的烦恼是没有意义感的,我们一味应付,徒劳损耗。
14、我想,总会有我这样的挫逼,把用来成就事业的激情全用在内心斗争上了。废墟无可见,全埋在身体里。
15、他一方面致力于依靠智力理解这个世界,另一方面致力于依靠智力贬低为智力所不能掌握的生活部分,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16、那就读诗吧,那就找回让自己再次展翅的无知吧,就像,一只鹰找回它的荒原。
17、孤独成瘾者的洁身自好,把孤独打造成更合理的形状,以便更深地沉溺其间。
18、夏至,听到了今年的第一次蝉声,夏日的钻头迸溅出这串最初的屑粒。我就要被过量的光解构,涣漫在汗水与昏睡之中。
19、任你再高深的理论,任你最后呈现的效果多么有悖于常识,但它的源头一定还是能够追索到某种常识。否则,它就是骗术。
20、无聊是自由的前戏,也是自由的事后烟。夹杂在中间,自由总是短暂的高潮。
21、对很多人来说,自我批评只是要抢先挤占掉他人批评自己的机会罢了,叫自我防御更合适。我能批评我的错误,其句子重心是“我能”,并非“我的错误”。
22、1)陌生人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相关性。2)不是奢求一个人去理解和关怀谁,陌生人之间很难有长时段交流,这个不能深入展开。但就在匆匆的一面之中,你完全可以去给一段简短谈话定一个温暖的调子。也就是说,你完全可以选择一个不那么阴毒的期待视野。
23、每一种晦涩文风都该是对象的复杂性所逼出来的迫不得已,而不该是对读者的故意刁难,以此自抬身价。总之,说人话。
24、拴在同一个钥匙链上,无时无刻不(即兴地发现“无时无刻”从来不单用,只和“不”共同完成双重否定,全然不同于钥匙)厮磨,钥匙们在奔跑的腰间互撞,叮当乱响。然而,它们每把都有绝对孤独的参差的牙,只能深入一种黑暗和深度,听唯一一把锁打开的声音。各自的,它们在一起。
25、你无力甚至无勇气去做,然而,你靠修辞上的诡计化解了对自己的失望:我偏偏不去做。
26、一个本来就有自暴自弃想法的人,比如说我,在一段感情中是没法儿经受稍稍剧烈的曲折的,和好的回旋余地会让他付之一炬,好痛痛快快沉浸于颓丧之中。
27、梦是最原始的文学活动,醉酒也不是清醒的反面,而是清醒的激进化。
29、一个人抽象地忧郁过,那也就很难再具象地高兴起来。他只能靠具象之物来校正这份抽象,而无法放弃抽象本身。即使那些肌肤相亲的实景实物让他愉悦,那也是因为,他给它们赋予了某种抽象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