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如懿半支着身子斜靠在锦绫缎桃叶纹软枕上,翻看着内务府丧仪用度的簿子,神色疲倦:“皇上这么经心,是真对大行皇后动了悔意了。”
海兰哄永琪喝着手里荷叶盏中的牛乳,笑道:“人走了茶都凉,再后悔又有什么?”
如懿摇摇头:“皇上与大行皇后有过两个嫡子,虽然素日有些隔阂,但情分到底不同些。如今人不在了,自然更念着她的好处了。” ----流潋紫
2、您对臣妾若即若离,臣妾从来也抓不住您的心。臣妾知道您要取笑了,可您想过没有,寻常妇人抓不住夫君的心也罢了,可臣妾是皇后,六宫的人堆到一块儿,臣妾站在峰巅上。臣妾没有什么可以依凭的,若您的心意变化,臣妾所拥有的貌似安稳的一切便会烟消云散。” ----流潋紫
3、皇后的神色软弱下去,半边削薄的肩靠在苍青色嵌五蝠金线的帐上,整个人恍如一团影子,模糊地印在那里。她的喉间有无声而破碎哽咽:“皇上,为什么臣妾想得到您如妻子一般呼唤一句名字。是这么难?臣妾有时候真的不甘心,也真的害怕。”
皇帝轻轻一嗤,似是不能相信:“害怕?你是富察氏长女,曾经的宝亲王嫡福晋。朕的中宫皇后,你有什么可怕的?所谓不甘心,也不过是你贪婪过甚,不肯满足而已。” ----流潋紫
4、岁月虽长,但慢慢携手同行,总有白发齐眉、相携到老的时候。 ----流潋紫
5、委屈又如何?怨又如何?如懿再清楚不过在君恩重临之时,她过多的委屈与哀怨都是春风里的一片枯叶,不合时宜的。
6、嬿婉转过脸,见是凌云彻,知道方才的窘迫都已经落进了他的眼里,越发觉得难堪,恨不得钻进宫墙的缝隙里才好。嬿婉微微横了一眼,春蝉知趣地退开几步,云彻掏出怀中的手帕递给她:“擦一擦吧。”
嬿婉并不去接,云彻微微尴尬,还是笑了笑:“臣下用的东西,小主怎么肯用呢。”
嬿婉将手中的娟子狠狠扔开,抬起绣着白色晓春橘花的袖口用力擦了擦下巴,别过脸道:“我情愿是皇上看见,也不要是你看见。”
云彻默然片刻:“皇上看见是怜惜动情,微臣看见,不过是故人伤情。”
嬿婉哧地一笑,眼里却不由自主冒了几分朦胧的泪气:“我以为你已经忘记了,我们是故人。” ----流潋紫
7、海兰脸上浮上一层如烟般的失望与哀然:“姐姐,你爱过的男人或许有一日会为了别的女人厌弃你,你疼爱过的孩子有一日会为了自己的追求来利用你。即便是我,也会用可能伤到你的法子来帮你帮自己。姐姐,恕我直言,你太重感情,这会是你最大的软肋。”
如懿默然沉郁:“还好这只是我的软肋,不是你的。” ----流潋紫
8、真是可笑!曾经履冰雪,践荆棘,这样千辛万苦走到他身边,蒙他所爱获得与他并肩而立的资格,也不过是陪衬来日的新人笑罢了。 ----流潋紫
10、见与不见,只要你善自保重,彼此就是心安。 ----流潋紫
11、皇帝的笑意沉了沉,勉强再度浮起:“皇后,这些事不该是你思量的。皇后不仅是一个称呼,一个身份,更是朕的枕边人。那是朕该量度的事,而不是你。”
皇后的面色逐渐发青,像一块碧色沉沉的玉,却无半点润泽的光华,她笑容凄苦如残叶瑟瑟:“皇上,恕臣妾多嘴一句。纯贵妃、舒嫔,哪怕是您要另选女子为中宫,臣妾都不担心。可有一个人,断断不能。”她眼中闪过残忍而怨毒的光芒,“娴贵妃出身乌拉那拉氏,先帝的景仁宫皇后有多恶毒,您是知道的。这样的女人的后裔,断断不能入主中宫。”
皇帝还是那样平静的口吻,却多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冷漠:“皇后,朕讲过,你是多虑。多虑的话朕是不会听的。” ----流潋紫
12、到底,他们都已经变了。他不再是翩翩少年,而是颇具城府的帝王;而自己,已不再是骄纵任性的闺秀,而是善于谋算的宫妃。但,无论如何,他们都还是般配的。因着这般配,才不致彼此离散太久。 ----流潋紫
13、如懿笑道:“皇上这样仰面躺着倒好,从来人只看自己脚下的路,却很少望望自己头顶上方是什么。以至乌云盖顶都不知,还在匆匆赶路。”
皇帝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倦意:“你来了。那朕发脾气,你都听见了。怕不怕人?”
如懿走近他身边:“君子天怒,四海战栗,臣妾当然怕。何止臣妾怕,方才张廷玉与高斌两位大人走出去,战战兢兢,如遭雷击。臣妾想,他们真的是害怕了,也只有他们害怕,朝廷上下才都会敬畏皇上,不再把皇上当成刚刚君临天下的年轻君主。” ----流潋紫
14、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15、嬿婉正转身要往启祥宫,才走了几步,却见前头煊煊赫赫一行人来,软轿上坐着一个衣饰精丽的女子,一身橘灿色凤穿牡丹云罗长衣,衬着满头水玉珠翠,被落于红墙之上阳光一照,几乎要迷了人的眼睛。
嬿婉一时看不清是谁,但见迷离繁丽一团,便知位分一定在自己之上,忙侧身屈膝立于长街粉墙之下,低眉垂首,恭敬迎接。 ----流潋紫
16、山雨欲来,谁能阻挡?熬得过去的就好好活下来,熬不过去的就成了吹落的残枝败叶。 ----流潋紫
17、皇后眼中有抑制不住的痛苦,跳跃着几乎要迸出森蓝的火星:“皇上,臣妾自嫁入潜邸,您便只叫臣妾为福晋。臣妾得蒙皇上垂爱,正位中宫,您却也只称呼臣妾为皇后。福晋与皇后,不过是一个身份和名号而已。”她喘息着道,“皇上,您很久没有叫过臣妾的名字,您……您记得臣妾的名字么?”
皇帝坐在床沿上,安抚地拍拍皇后的手:“皇后,你身子不好,不要再伤神了。” ----流潋紫
18、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
19、以为是满城芳菲,却已经春色和烟老,落花委地凉。 ----流潋紫
20、人说劲草才能在疾风后留存,我却不太相信。因为只有柔弱的草,懂得随风变化,才不会被摧折。 ----流潋紫
21、海兰轻声道:“姐姐,我知道其实你是有些不一样了。从冷宫出来后,你一直很想劝自己不要去多想,只要相信皇上就好。可一个人这样劝自己,她本身就是已经是开始在不相信了。对么?” ----流潋紫
22、当我明白人生的权势荣华不过是浮华浪荡一场时,我的人生已经完结了。 ----流潋紫
23、仿佛有水珠从高处清冷落下,嗒一声,重重敲在心上。无数的往事瞬时汹涌上心头,少年时清纯的嬿婉与此时高贵而娇艳的嬿婉的面庞互相交叠着,许久也不能叠成同一人。
云彻看着她眼底有一丝难掩的怜惜:“嬿婉,这就是千辛万苦求得的路么?” ----流潋紫
24、“所有的路要往前走,都一样辛苦。”嬿婉的语气低柔如悄然绽放的花瓣,一点一点摇晃着细而软的蕊,“有你这句关怀,我已经很足够。” ----流潋紫
25、风起,逐寒,弓矢飞。桂落,霜序,语声落。
26、皇帝冷哼一声:“再不敢,他也已经动这样的心思。圣祖康熙子嗣众多,长子允禔有夺嫡之意,一直被幽禁而死。前车之鉴,朕如何能不寒心?何况朕的儿子,必须听朕的话,顺从朕的意思。朕伤心的时候他们怎敢不伤心,当着嫔妃亲贵的面与朕不同心同德,朕如何能忍?”
呵,这才是真意了。天家夫妻,皇族父子,说到底也不过是君臣一般,只能顺从。不,连做臣子也有直言犯谏的时候,他们这样的人却也是不能的。只有低眉,只有顺从,只有隐忍。
她们,和他们一样,从来都不是可以有自己主见与意念的一群人。
如懿于是缄默,在缄默之中亦明白,永璜与永璋命运的可悲。或许海兰是对的,她游离于恩宠之外,所以可以看得透彻,一击即中。她推开窗,外头有细细的风推动者金色的阳光涌进 ----流潋紫
27、曾经,曾经这双手亦是自己渴盼的。可从未有过一日,这双手真正属于自己。这一日,它拂过谁红润而娇妍的面颊;那一日,或许又停留在谁饱满而蓬松的青丝之上。皇后这样恍惚地想着,眼中闪过一丝心痛而不甘的光芒,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不过一瞬,就失去了光彩。“皇上,臣妾的名字,名字是……琅嬅,是‘琅媚福地,女中光华’的意思。”
皇帝点点头,眼里露出几分温情,柔缓道:“你的名字。很像一个皇后。” ----流潋紫
28、柳桥花坞,落花飞絮,长与春风作主。 ----流潋紫
29、皇帝会意一笑:“朕倒是不怕他们有二心,他们也不敢!只是别总以为自己有着可以倚仗的东西,便自居为老臣,朕喜欢听话的臣子,那些喜欢指手画脚的,便可以退下去歇歇了。”
如懿心中一动,想要说些什么,终究觉得不妥,只得换了无意的口气道:“皇上说的是。只是外人也就罢了,永璜和永璋到底是您亲生的孩子,您气过了便也算了。永璜抱病至今,什么人都不敢见,永璋也总是垂头丧气的,怪可怜见儿的。” ----流潋紫
30、皇帝已有了蒙眬的睡意,还是答道:“朕要进你的位分,你总是推辞;朕赏赐你珠宝首饰精致玩意儿,你也不过一笑;朕常来,你固然高兴,可是来得少些,你也从不埋怨。朕总觉得你和满宫里的女人们都不一样,你不求什么,或者你求的,朕给不了,甚至不知道……” ----流潋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