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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旗: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中)
日期:2017-10-13 作者:苏小旗 阅读:

苏小旗: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中)

苏小旗

颠倒众生工作室

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中)

8

看到离婚协议书时,伍微着实懵怔了好一阵子,上面的字像是一个个跳舞的小人儿,让她无法看清楚。

 

很久之后,她才能勉强将这份离婚协议书看完。

 

上面说离婚原因,是感情破裂;财产归属,是大部分归了伍微,包括家里的存款和两套房子,杨曜只要了那辆车。

 

感情破裂?伍微觉得头疼欲裂,却怎么样也想不出来,这“破裂”,究竟从何而来。

 

这时盛北望发来一条信息,说是约个晚饭,顺便聊一聊杨曜手绘稿的整理情况。

 

伍微根本没有心思回复,她一直陷在“感情破裂”的旋涡里。

 

半小时后盛北望又打来电话。伍微没接。

 

那个夜晚好像过得特别快,又好像特别地漫长。

 

伍微的睡眠极浅,梦里出来进入的,都是杨曜的身影,只是一睁眼,杨曜就消失了。

 

她多么希望杨曜能走过来,坐下来好好跟她说说话。

 

杨曜去世后,伍微一次都没有梦到过他。

 

第一次梦到他,竟然是因为这张离婚协议书。

 

杨曜,你为什么不肯好好与我谈一谈呢?我们夫妻一场,你到底带走了什么样的秘密呢,而这谜面,竟然在你死后才摆到我面前,而谜底,你却带走了。

 

杨曜,这太不公平了。真的太不公平了。

 

令伍微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没有哭。不是不想哭,而是觉得,身体和头脑,都已经干涸。

9

伍微在床上躺了三天,头不梳脸不洗,与任何人都不联系。

 

第四天,她突然坐了起来,她决定亲自去揭开这个谜底。

 

她翻遍了杨曜工作室的每个角落,每件衣服口袋,什么都没有。

 

她决定查杨曜的电话。

 

因为杨曜的电话已经在车祸中毁坏,她只能到移动公司去打印通话记录单。

 

因为杨曜是意外身亡,没有立遗嘱,所以伍微一直没急着注销他的身份证。她用杨曜的身份证到移动公司重新办了一张电话卡。

 

因为想要查他人的通话记录,必须要用发送到他人手机上的验证码,用这个方法,伍微查到了杨曜的手机通话记录。

 

看起来很正常,并没有频繁与某个电话联系的记录。

 

但是,通话记录上最后的一通来电时间,引起了伍微的注意。

 

这个时间,与杨曜出车祸的时间,误差不大于两分钟。

 

伍微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竟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兴奋。

 

那个电话号码,133打头,是电信的号码。如果不认识电信内部的人,无法知道号主是谁,这是通讯公司对用户最起码的隐私保护。

 

正在伍微想解决办法时,盛北望来了电话。

 

这是继伍微发现那张离婚协议书后,盛北望打来的第五个电话。前四次她都没接。

 

伍微按下了“接通”。

 

盛北望说:“谢天谢地奶奶,我打了你那么多电话你怎么一个都不接?我去你公司找你,公司说你请了长假,几天没去上班。咱能不能别这么吓唬人啊?”

 

伍微只问了一句话:“盛老板,电信公司你有熟人吗?”

10

当天晚上盛北望请伍微吃饭,虽然伍微一直不胖,但那天晚上她的瘦弱还是把盛北望吓了一跳。

 

盛北望说:“这几天你闭关减肥去了?”

 

伍微说:“你电信公司有熟人吗?”

 

盛北望有点不太明白,伍微说:“我想知道一个电话号码的号主。”

 

盛北望说:“还用查?你直接打那个号码问问不就行了?”

 

伍微说:“你不懂。你就说有还是没有吧。”

 

盛北望说:“没有。”然后又说:“但是我有办法,你把号码给我。”

 

第二天伍微跟盛北望来到电信营业厅,盛北望示意伍微坐在那里等他,他一个人走到柜台。

 

他对电信小姐说:“你好,我想给朋友充个话费。”

 

电信小姐说:“先生您好,请问电话号码是多少?充值多少?”

 

盛北望拿出二百块钱说:“充二百,电话号码是133XXXXXXXX。”

 

电信小姐在电脑上输入电话号码后说:“先生请问您是充二百吗?”

 

盛北望说:“对,二百。”然后把钱递过去,却又收回,问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朋友那号码我记不太清楚,不知道刚才有没有报错,你看看这个号主是不是盛北望?”

 

电信小姐仔细看了电脑,然后说:“这号主不是盛北望,是沈雪曼。”

 

盛北望说:“太谢谢你了,要不我就白搭二百块钱,等我再问问我朋友再来充值哈。”

 

盛北望走到伍微身边,示意她可以离开了。

 

盛北望说:“号主是个叫沈雪曼的,听这名字应该是个女的。”

 

伍微没说话。

 

她心里有自己的打算。如果这号主是男的,可能是杨曜在出版社的同事或合作伙伴,他们这个半SOHO职业,半晚联系插画上的事情,这是常事;但如果是女的,似乎就意味深长了,虽然也不排除同事或合作伙伴是女人的可能——但直觉告诉伍微,这没有那么简单

11

与盛北望分开后,伍微没有马上开始下一步行动。她需要时间去好好梳理自己的内心情绪

她去洗车。

 

事到如今,她的心,已经越来越沉,越来越稳,也越来越冷。她已经完全有理由猜测,杨曜出车祸,并不是因为疲劳驾驶。

 

而是因为车速飞快的情况下,那个叫沈雪曼的人打来电话,杨曜想接,电话却一不小心落到车里,杨曜弯腰捡电话,没有留意前面的大货车正在刹车,于是发生了车祸。

 

因此沈雪曼的那通电话,在杨曜的通话记录上,显示的是“未接来电”。

 

这样,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而且,这个沈雪曼,跟那张离婚协议书,也一定有着紧密的关系。

 

伍微正在整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时,车洗好了,伍微发现洗车卡忘记带了。

 

这真是除了杨曜刚去世时最兵荒马乱的日子了,忘带洗车卡算什么,没把自己忘记带出来已经不错了。

 

洗车工说,要不报电话号码也行,电脑里都有会员记录。

 

伍微说行,就报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临出门时,她觉得有一双眼睛一直看着她,她顺着目光的来源对视过去,一个等洗车的小伙子,见伍微看着自己,他马上低下了头,伍微淡漠地收回目光,开车回家。

 

刚回到家,微信里就弹出一个好友请求。伍微没理,对方马上又第二次发来好友请求。

 

伍微没通过,回复问:谁。

 

对方说:刚才一起洗车的。

 

伍微想起来了,是自己离店前那一双眼睛的主人,那个小伙子。

 

伍微说:有事?

 

小伙子说:你报电话时我记下了你的号码,我觉得你很美。

 

伍微说:我知道自己好看。就这事儿?

 

小伙子说:我看了你好久,很被你吸引。我很喜欢你

伍微还以为是不是把什么东西忘记在了洗车的地方,见对方说了么这么一句话,就知道原来是个约炮的。

 

伍微翻了一下他的朋友圈,因为他朋友设置的是“允许陌生人查看十张照片”,所以她知道他有女朋友,并且这男孩比她小十岁。

 

小伙子又说:我在海天酒店,你过来吧。

 

伍微说:你缺母爱吧?

 

小伙子说:不。我就喜欢你这样有气质的。

 

伍微突然觉得心底一股怒气涌上头顶,她说:你是不有病啊你?有女朋友你还约炮?你这么渣她知道吗?长得人模人样怎么就这么恶心。像你这样的就应该一辈子找不到老婆,活着就是祸害!

 

说完伍微把电话狠狠摔了出去,崩溃地大哭。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事儿以前她不是没遇到过,她的处理方法永远只有三种:不理,删除,拉黑。

 

这小伙子出现得真是恰到时机,他让伍微彻底崩溃,让她彻底发泄,让她终于把这么久以来所有的想念悲伤,疑问,和委屈统统发泄了出来。

 

也让她下定决心,要与那个沈雪曼见一面。

12

约见过程很顺利,对方好像很有默契似的就同意了。

 

见面地点,在伍微经常去的咖啡馆。

 

伍微先到。

 

陈生问:“拿铁还是红茶?”

 

伍微说:“不急。还有人要来。”

 

陈生说:“今天还有朋友吗?很难得。”

 

伍微并不回答,径直走向她平时最喜欢的座位。

 

她不回答,是因为在沈雪曼出现之前,她根本无法定义她们之间的关系。

 

很奇怪,伍微并不觉得紧张,反而觉出一种镇定,一种谜底即将揭开的镇定。

 

沈雪曼迟到了半个小时。

 

咖啡馆里人不多,沈雪曼一眼就看到了伍微,伍微也看到了她。

 

但她没想到,沈雪曼会抱着个孩子一起来。

 

沈雪曼先开口:“不好意思,孩子一直闹,所以迟到了。”

 

伍微说:“没关系。坐吧。”

 

她们都点了红茶。

 

伍微镇定地打量着沈雪曼,这女人明显比自己年轻,皮肤白皙,五官清淡,可能因为出门急,一头柔软的头发绾得有些随意,这反而让她看起来更有一种慵懒的气息。

 

那婴儿,在她怀里熟睡着。

 

紧接着,她的眼睛落在了沈雪曼白皙的手腕上。

 

沈雪曼戴着一只Cartier手表,与她自己戴的那只,一模一样

 

伍微说:“这只手表,是杨曜送的吧?”

 

沈雪曼毫不否认,说:“是。”

 

伍微觉得一股悲伤从心底涌出,但她并不动声色,只是轻轻仰了仰下巴,生生将这股悲伤吞咽了回去。

 

伍微说:“那这孩子呢?”

 

沈雪曼沉默片刻,迎着伍微的眼睛说:“也是杨曜的。”

 

这让伍微觉得,真是看起来越柔弱的女人,说起实话来越是狠绝。

 

陈生来送茶,明显感觉出这两个女人之间的气场,并不属于朋友,于是轻轻放下茶,转身离开。

 

伍微不再说话,点头示意,让沈雪曼继续将话说下去。

13

沈雪曼也是一个插画师,比杨曜小三岁。

 

他们在一起前后近一年半。

 

在一起的原因,跟其他情人的开始并无太大差异。在杨曜看来,沈雪曼是个聪明的姑娘,事实上他的判断也是对的,这半年来,自始至终,沈雪曼从未有一次逼婚。当然,直到他死,也不知道沈雪曼居然生下了他们的孩子

 

几年下来一直没能有孩子,这多少让杨曜有些沮丧,但他在伍微面前从不表露,反而都是好生安慰着她。

 

而沈雪曼,杨曜承认,自己也是真心喜欢。但这种喜欢跟对伍微的感情,又不一样。

 

沈雪曼越是毫无企图,他越觉得愧疚。

 

但是伍微又有什么错呢?只是因为一直没能生一个孩子出来吗?杨曜觉得这个理由完全不能说服自己。

 

沈雪曼的压力明显没有杨曜这么大,她想得开,她对杨曜说:哪来那么多轰轰烈烈爱情,我是喜欢你,但也没到非你不嫁的地步。我也不想用什么“不想破坏你的家庭”这么虚假的借口来为自己开脱,但以后咱们真分开了,好聚好散,也是最不伤害人的方法了。

 

后来中间两人断了近半年。直到一次全市出版行业会议再次相遇。

 

分手后的情人,死灰复燃率太高。

 

只有那么一次,杨曜没戴套,虽然事后觉得有些不合适,但想到自己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也就释然了。

 

但是沈雪曼就是怀孕了。

 

沈雪曼告诉了杨曜,她说这个孩子她不会留。

 

杨曜觉得非常意外,他告诉沈雪曼先不要急着做决定,他马上到外市参加一个出版行业插画师的峰会,等他回来后两个人再好好谈。

 

她对杨曜说:要不你离婚,要不我打掉,难道还能谈出第三条路吗?

 

在杨曜从外市回来那天,沈雪曼是到医院做流产手术的。

 

但检查下来,发现她卵巢功能异常,TS形卵巢,发病率是1/2500。医生直接告诉她:这个病怀孕比较困难,虽然现在医疗技术比较发达,但如果这一次打掉了,也无法预测接下来是否还能怀孕。其实连这一次,孩子也非常容易自然流产。所以请你考虑好,是不是真的要做这个流产手术。

 

考虑来考虑去,她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杨曜,于是在当天深夜里给杨曜打了个电话。她并没有想到杨曜此时正行驶在高速公路上,因为杨曜告诉她自己的归期,是第二天白天。

 

杨曜正是死于她的这个电话。

14

伍微觉得心被无数根绳子东拉西扯着,手脚开始变凉。

 

她知道,这是自己情绪开始激动的标志。

 

“你是在讲故事给我听吗?”她问。

 

“我是画画的,不是作家,更不是编剧。”沈雪曼回答。

 

她又说:“我不为自己辩解,杨曜发生意外,虽然不是出自我的本意,但冥冥之中就是那样巧合;有了这个孩子,是我跟他一起犯下的错误,但孩子本身并没有错。所以,该我承担的,我也不会逃避。”

 

眼泪终于涌上了伍微的眼眶:“但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呢?该你们承担的,你去接受惩罚好了,我为什么又要承担这些呢?”

 

她越说越激动,拿出那张离婚协议书摔在沈雪曼面前,说:“这就是你们的‘不逃避’,就是你们的‘承担’吗?”

 

看到那张离婚协议书,沈雪曼也愣住了,好久,她才说:“他从来没跟我说过要离婚,我也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离婚。”

 

伍微眼泪噼里啪啦地落下来,说:“在一起时你们想什么了?活该杨曜断子绝孙。”

 

本来最后一句她是不想说的,这样诅咒一个曾经相爱过的,并且已经死去的人,显得自己太恶毒太没有风度——可是这种情况下,自己为什么又要强撑着以风度和礼貌来让自己的心痛如刀绞呢?这么多年了,难道自己还撑得不够累吗?

 

说出这句话后,伍微的情绪也从顶峰慢慢回落,直至回落到沉默。

 

很久,沈雪曼说:“对不起,即使我从未想过伤害你,没想过断送杨曜性命,也不能代表我没有犯下错误。真的很抱歉。”

 

伍微说:“如果‘对不起’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世界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警察干什么?”

 

沈雪曼不说话。

 

伍微沉默了很久,说:“男孩女孩?”

 

沈雪曼说:“女孩。”

 

那婴孩在沈雪曼怀里睡得香甜,嘴巴不时呶动着,仿佛在睡梦中吸吮着妈妈的乳汁。

伍微看着这孩子,心中既柔软又悲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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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旗,自媒体人。东北女子客居江南,除了腿特长,还有其它特长。比如,善女红,善烹饪,善烘焙,善擦地,善养猫,善买衣服,善自恋,善生活。只有写文章不是特长,而是本能。

 

精神在云之上,眼睛在生活泥土之下,心在云与泥土之间。一切皆可用文字表达。

 

喜欢一切需要花费时间打磨的东西。是为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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