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真的老了。
每年冬天的时候，我都会有点伤感，因为除了上班赚钱，我什么都做不了。身体裹着厚厚的羽绒服，手里握着不怎么暖和的暖手宝，一整天躲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在冗长又无聊的会议上打盹走神，改着连自己都不信的公司文案。
一到冬天我就完了，觉得自己老了，脑子转不灵，我只想盼着春天早点来，穿上薄衣裳，去看三月的樱花和油菜花。
今年一入秋，我就感觉完全不对了。冷。主要是冷。我把衣橱翻了遍，穿上了长裤厚毛衣。怕阳台的仙人球冻死了，我把它们搬到卧室里来。我养的小乌龟已经很多天不吃东西了，整天爬啊爬啊，昨晚吵得我把它塞到卫生间去了。怕冷，终究还是过了敢在冬天露大腿的年纪。
我已经两个多月没见朋友了，没有社交。大家都很忙，好不容易周末了也不想出来跟我鬼混。点开微信聊天页面，每天只有好心的客户跟我说话，让我改稿子。我最近也老忘事，朋友欠我多少钱，我也记不大清了。越活到后面，越得学会跟自己独处了。
人说“年怕中秋月怕半”，中秋一过，就等着过年了。今年过得有点混乱，我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02
今年最大的决定就是不上班。
年初，我回到上海就盘算着辞职这件事。我每在一家公司干到第三个月，就会考虑要不要走。更多时候为了钱，我多忍上半年一年。
毕业好几年了，我都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那种为了一件事，发自内心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没有，几乎一次都没有。可能实习生小弟夸我漂亮的时候我开心过，但我知道他只是客套话，因为我还夸过老板善良呢。
我辞职后把心思全放在了写书上。整个三月我都在上海图书馆里，写写改改，看看书睡睡觉，晚上骑着共享单车回到五公里外的租房里。
我偶尔会在天钥桥路停下，去那家炸鸡店买份鸡柳吃，吃完继续骑车。我喜欢在上海走路和骑车，路宽又平，我的身上都是风儿，那可能是这个匆忙又压抑的城市，少有的自由的样子吧。
清明节一过，忐忑地把稿子交掉，我就跑出去玩了。我不大出去旅游，对名胜风景也没特别强的兴趣。我出去玩，喜欢在宾馆两公里之内溜达，早上晚上起来散散步，找点当地的好吃的，再看看本地人生活的样子，就很满足了。而且我还要改稿子。所以我的这次旅行，是在宾馆抱着一台电脑中度过。
先是在浙江转。南浔看雨，绍兴喝酒、杭州赏西湖、衢州吃瓦片鱼。江南阴雨绵绵，一个人还有点孤单。现在我记着的，就是一些我在这些城市走街窜巷的片段。
后来我又跑到了黄山淋了几场雨，下山又去了宏村，宏村不大，人又多，不是很怀念。倒是对西北城市重庆成都念念不忘，尤其是重庆，第一次见到这么生猛的城市，年底还要去一次。
本来要去云南的，太累了，又遇上点事情，把机票退了，在成都又吃了几天辣，坐火车到汉口停留了一天一夜，就回上海了。
在这些城市游荡，快乐的时刻不多，总觉得自己终究是路过的魂。
03
回到上海六月底了，夏天了，整个春天我都不在。今年上海的夏天特别特别热，有段时间每天四十多度。我太胖了，对于高温也是能躲则躲。回到家后，我慢慢接受自己真的辞职了，以后要以自由职业者的身份过日子了。
我本身并不是一个自律的人，散漫随性，得过且过。看我的体重就知道了。失业以后最忌讳的是无所事事的闲着，得让自己忙起来，至少是一直有事做。否则我会更焦虑。其实主要是我没钱了，出书的稿费要到年底才收到，辞职后我没有了任何收入来源。
我逼着自己的作息跟上班时一样。早上七八点起床洗漱做饭吃，上午写半天稿，中午简单吃吃睡午觉，下午看书到六点钟做晚饭，晚上可能会继续读写，偶尔看剧看电影到十一二点。我周末很少写作，在家躺一天，或是跟朋友出远门散步去。看起来很充实，其实又有点无聊的活法。
七月底的时候，书出来了。我的第一本书，写得比较稚嫩，不好意思吹捧，也不敢跟亲友推荐，全仗读者捧场，勉强卖了一些出去。后来收到了很多读者的留言，每条我都看了，有鼓励也有批评，我都很开心。
出完这本书，才知道自己跟其他作者的差别在哪里。我只能继续看更多好书，努力扎进生活，并坚持不断地写，也许能好起来。
给自己规定，每个月写一篇两三万字的中篇小说，写完也不好意思给别人看，我没有给别人看稿的习惯。先存在电脑里，等我明年再来修改。反正每过一段时间，我都能看出每篇小说里的问题，还很多。
04
九月初把家搬到浦东，满心欢喜准备迎接新生活时，爸爸在老家发生了车祸。我当天赶了回去，在病房陪了他一个月。他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时，有很多次我偷偷跑到楼下的走廊处哭一会儿，哭好了洗把脸笑着走进病房继续照顾他。
为了找肇事司机，我三天两头往交警大队跑，跑到最后发誓这辈子都不要回老家生活了。冷静下来想想，大环境下，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爸爸住院这段时间，我好像更了解他这个人了。他脾气坏的时候极坏，善良的时候也有点让人心疼。反正我妈这一生辛苦了。
医院附近有个菜市场，我每天去买排骨煲汤给爸爸。我喜欢去菜市场里听方言，那段时间给了我很多安慰。
在病床前我时常想，折腾来折腾去，一生拼命赚那么多钱有何用，平安健康才是真的。可你没钱了，真遇到点什么事情，还是要靠钱来保障平安和健康。这是个怪圈。
05
十月份回上海这几天，我一直很恍惚。辞职这七个多月来的生活，好像一直在不断变化。有时候我挺喜欢这种感觉的，我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种未知让我对生活本身多了一些兴趣和热情。
我昨天报了瑜伽和舞蹈班，以后会经常去上课。我也想在上海找一家客栈免费当义工。也可能会去做编剧，或是做回记者，都不一定。一想到这里，我就害怕自己老了，没用了。但我又能怎么办，我不想一成不变地活着啊。
反正过去的都过去了，好好过余下的人生，才是正经事。
巴尔蒙特不是说过嘛：
“每个沉沦者都曾幻想奇迹，
而只有忘怀一切者才可逃生。”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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