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是扫兴也不太好,但我大概是狗改不了吃屎,总是在人们争着抒发感情的时候不以为然。
比如这两天,教师节这事儿热起来了,大家都是回忆自己的老师,老师们也纷纷成为被采访的对象。
昨天上午我听到友台采访一个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女教师,声音很温柔,讲的也挺让人感动的。
她说她不收家长孩子送的礼,但有些小礼物是会收的,比如孩子老家带来的麻油,家长做的小点心,孩子出国回来送的小木偶,她还收到过孩子妈妈自己织的送她的披肩,这是那个妈妈第一次拿起毛线针……
她说老师和孩子家长的关系其实首先是人与人的关系,儿童节,老师给孩子一根棒棒糖,孩子给老师一根棒棒糖,都是很温暖的。
她还说,很多老师家里挺有钱的,都是为了一份情怀在做老师。她们学校有个女老师,生了二胎,老公让她辞职,跟她说:你挣的这点钱还不够我们找保姆的,让保姆看孩子还不放心,那个女教师是哭着辞职的。
这个老师说,现在还在老师岗位上的都是有情怀的人。
她说的很温柔,但我透过她的温柔,听到的意思是:社会上对老师要求这么高,说这说那,这点钱,谁要赚?我们都是在奉献。
她说完,很多人打进热线,说感动死了,眼眶都湿了。
我觉得这个老师有几个点说的挺对的,尤其是说老师和孩子及家长的关系就是人与人的关系。不收大礼,但棒棒糖的情意就不要做作地拒绝了。
但从来没拿过毛线针的孩子母亲第一次织东西是为老师……好吧,我庸俗的心总觉得有点做作。一个从来不织毛衣的女人什么时候会织毛衣呢?我听过一首歌叫“我为傻逼织毛衣”,就是一个姑娘爱上了一个人,才会小宇宙颠三倒四,做很多没做过的事。
为老师第一次拿起棒针,说这个逻辑相当朴实自然,我不是太想得通。
她举的另两个例子,听起来很感动人,但我觉得三观有点问题。
说到女老师哭着辞职这件事,为了突显她对教育的热爱和不舍,说明有的老师的家里很富裕,把人家老公描写得直男癌爆棚。我听她的描述就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粗暴啊,有钱了不起啊,这么轻视妻子的热爱和职业。就算为了孩子要辞职,那也是一种牺牲好吗?你得感激好吗?
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不是真的这样,反正老师在描述这件事的时候,对此没有反感,似乎还有些炫耀:我们老师家里都很有钱的,根本不是为了几个工资来上班的。
我倒是很心疼那个辞职的老师,她当然不仅是为了几个工资当老师,她有职业理想,有自己的追求,这也是这个职业的回报啊!否则她干嘛要舍不得呢?
而她辞职这件事,是她和她的家庭做出的人生选择,在他们准备要二胎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有准备了。
采访中老师说到的最后一点:还留在老师岗位上的都是有情怀的。换句话说,没情怀的,早就不伺候了。
我觉得这话恰恰是没情怀的。
任何一个工作,都可以这么说:要是没二两情怀,早就不做医生了,早就不做记者了……这听起来你觉得没问题对吧?这么说呢?要是没点儿情怀,早就不扫大街了,早就不修车了,早就不看大门了,早就不当保安了……
情怀一旦用来标榜,就不是情怀了。
我举个例子大家可能会更明白。比如我们做记者,做主持人,也是有新闻理想的,我对自己的要求是尽我所能说真话,为社会的改良尽力。
我当然也是有情怀的,我工资也不高。但我不认为我是单纯为了情怀留在这个职业,也没想社会来安抚我“宝宝,你不容易”。
我留在这个位置上一是因为我喜欢,二是工资不高但每天都有听友的反馈,很补。三是除了做这个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四是懒得动。
所以我想象还留在老师岗位上的人除了热爱教育(我相信也不是人人热爱教育)以外,还有来自学生的喜欢,家长一呼百应的支持(当然,老师可能也挺烦家长群里那些戏精的),还有像我一样,除了做这个,不知道做别的什么会更好,更有把握,还有懒得动。
这个老师举的例子都蛮生动的,但把例子轻易地扩大为一个群体所有的人,这点也是我不能接受的。比如可能你很有情怀,你就代表你自己,非要说这个行业所有的人都有情怀。
这种代表特别不负责任,还有老师强奸女学生呢!
说到个人和群体的关系,我觉得喜欢代表一个群体被夸奖和被贬低都是很莫名其妙的行为。
比如有中国人在外面做了坏事,总有人觉得中国人的脸被丢了。我可从来不这么觉得,他丢的是自己的脸,关我屁事。
还有,只要哪个医疗事件有质疑医院的,就会有医务人员跳出来说医生多辛苦还要背锅。
我前两天写的陕西榆林孕妇跳楼事件(文章的链接在此☞陕西榆林孕妇跳楼事件 ),并没有说医院有医疗责任,只是非常客观地指出了医院发的声明带节奏的问题,比如把标准签字格式说成家属的要求,比如把疼得蹲下去说成跪求家属签字剖腹产,就有医生很激动地长篇留言说医生都辛苦,怎么可能为每一个病人单独做格式。
完全是鸡同鸭讲嘛!我们讨论的不是是否应该为每一个病人单独做签字格式,而是不能把标准格式说成是家属的强烈要求。
同理,只要哪个事件说到学校的问题,就会有老师跳出来说老师多辛苦,啥事都背锅。
有人说主持人不知所云这一行很多没脑子,我就不会跳起来。人家说的“很多”是事实嘛,又没有说我,我跳什么跳?
而在榆林事件中,跳出来认真分析指出当地医院撒谎的也是医生。
这说明通常行业里相对优秀的都会尊重专业就事论事,瞎跳的都是些专业很差,需要拉行业大皮来为自己壮胆的。或者像开头说的接受采访的老师,专业也是可以的,但总想一个人代表一个行业。
我之前写过一篇妈妈住院时发现的医疗不严谨的细节(文章的链接在此☞鲁瑾本周专栏:妈妈要降压 ),有几个湖州的医生在留言里骂了我三天,说我一个媒体人抹黑医疗行业。可是我指出的那家医院的主任医生却认为我说的很有道理。
很多职业都有节,这个节应该是提醒这个职业的使命,比如护士节,她们会向南丁格尔致敬。记者节,我们内心都会向坚韧地去接近真相,冒着危险甚至牺牲生命报道现场的记者致敬。
教师节,也应该是这样一个节日,应该有教育论坛,来讨论例如如何应对校园霸凌,如何改变教育资源的不均衡等问题。
而不仅是我爱老师,就像爱米兰。(蓉蓉排版的时候,说这句没看懂……代沟啊!我问你们这代人把老师比作什么?她说,园丁吧,嗯,我们是祖国的花朵,老师是辛勤的园丁……)
明天就是教师节,祝老师们节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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