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汶汶一位教师的学生身上发生的真实的悲伤的事儿，事情被发现的起因，源于一张学生交来的假钞————
1
五月初，南方的空气里开始带着一丝燥热，没有风，连云都不动了。
学校里，正是高二会考前夕。我是新老师，按照学校的“规矩”，都得当班主任历练一下，所以我就走马上任了，班主任事务繁多，加上我是新手，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课间操的时候，刚好闲下来，在办公室喝茶，跟老教师们聊天，顺便取取经。
“这当班主任的必须脾气好，做好一件事—— “忍”，对熊学生忍，对蛮不讲理的家长忍，对上级交代的工作忍。”黄老师说。
“对对对，还得变成十项全能，要会搞活动、写论文、开家长会、会管理、懂心理学，关键是，偶尔还得当得了‘侦查员’……” 学校的老“资格”吴老师说。
“报告!”“进来”,来的人是我们班班长小凤。高一文理分班后,她调到了我们班,个性豪放泼辣,在年段颇有点“大姐大”的派头。考虑到班里没人管得住她，索性让她当了班长，帮忙管理班级。这天，有五个学生补交会考报名费，一个人56，共280元，数目不多。一下课，我就让她和副班长拿去给了教务处的李楠老师。
结果小凤一进来，就把一张百元大钞递到我面前。“老师，李楠老师说这是假的！”
假钞？怎么会！我有些愣住了。随后，我让她把那几个补交会考报名费的学生叫到了年段室。
来的学生都表示很冤枉，说那不是自己的钱。李楠教师这时候也来到年段室了，他是个热心肠的老头，很生气地训斥学生说，这种钱怎么可以交假钱呢？这不是坑你们班主任嘛。不是你们的，那是谁的。
这时，小凤说，老师，还有一个人没来。有个学生想起来了，说那钱可能是昨天傍晚放学的时候，婧芸让她帮忙交的，因为那时候没有零钱找她，就先欠着了。
婧芸？应该不会吧，在我眼里，这是个很乖的女孩，人很文静，长得瘦瘦小小的。我回忆起昨天下午的事。昨天下午第二节下课后，婧芸来找我请假，一手按着肚子，说老毛病胃炎又犯了，得请假去医院看一下。
由于学校是寄宿式学校，请假制度很严格，又禁止带手机进校园。因此，我让她当着我的面，用学校的公用电话打给了家长，接电话的是她妈妈，我跟她妈妈也确认了，待会会亲自来带她去医院，我就批假了。婧芸还说，明天是星期五，连着周末，这么多天，怕耽误了课程，想上完第三节课后，拿着作业再走。我听了，还鼓励了她一下，让她回家有空看看书。
要不，还是打打电话问问家长吧。虽然有些不好意思，我还是拿起手机，打给了她爸爸。
2
“喂，是婧芸的爸爸吗？你好，婧芸在家休息得怎么样了，我…..”没想到,我一开口就被打断了。“什么!婧芸没回家呀!她没在学校吗?”
“不是昨天她妈妈帮她请假了吗？”“没有啊，你这老师怎么回事！怎么可以乱签请假条呢？”接着，对方披头盖脸地一顿骂，根本听不进去我的解释。
这下，我冒出了冷汗，努力镇定下来，安抚了家长，让他赶紧去亲戚朋友家找找，先找孩子比较重要。
我努力地回想了下事情，突然想起一个细节，昨天那个“妈妈”声音很年轻，我还怀疑了一下，不过，听婧芸喊对方“妈妈”，我也就没往心里去了。这下，去哪里找人呢？不如问问其他学生。
于是，我把小凤叫了过来，年段的事情，她大部分都知道。小凤听完我的话，犹豫了一下，就说“老师，我给你叫个人过来问问吧，他可能知道”。她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她带来了一个男生，我有些疑惑，不是我们班的学生。一问之下，才知道内情。
原来，这是班里人都知道的“秘密”，这个男生是隔壁班的，放学后经常来班里等婧芸去食堂吃饭，两个人是男女朋友。我有些凌乱了，婧芸怎么会？我也顾不得这个问题了，直接问了菁芸的下落。没想到，这个男生也是一脸茫然，说他也不知道。不过，知道有个跟她走得很近的的初中女同学，叫米露，是校外的，也许是跟她在一起。
校外？女同学？我一激灵，会不会就是昨天假扮婧芸“妈妈”打电话给我的人呢？
接着，他又犹豫了一下，说“老师，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们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我家长。”我看了他一眼，他又赶紧说“我帮你找找她”，停顿了下，犹豫着给了我一个电话号码，“这是婧芸的电话号码”，我疑惑道，她手机不是被她爸收着，放在家里了。“这是另外一个手机的号码，她家里人也不知道”。
另一个手机？我也顾不上问了，赶紧打了电话询问，打了第二个电话后，婧芸接了。我问她在哪里，马上回家。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爸爸。
下午，她家长带着她过来学校道歉。原来，昨天晚上是她以前的初中同学米露的生日，约她去市区的一家KTV过生日，又怕家里人不同意，就想了个主意，和米露联合起来骗我批假，就是为了去市区陪她过生日。至于那个手机，是平时省下生活费，攒起来的，藏在衣服里面，混进了学校。
事情水落石出了，我很生气，家长知道事情来龙去脉后，也向我道歉，说是自己的孩子不懂事，犯错，早上自己在电话里说话太冲动了，让我不要放在心上。我能怎么办呢？忍！让孩子下个周一写好检讨书交过来，这事也就翻篇了。
3
话说回来，总算没出事，虚惊一场。不过，那张假钞呢，她没承认，说不是自己的，家长也否认这件事情。因为几个学生都不承认，也没有证据证明是谁的，所以我只能自认倒霉，自掏腰包，垫付了这一百块。从此也长了记性，之后收钱的时候，凡是五十、百元大钞都要用铅笔写上名字。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高二会考顺利度过了。转眼到了七月初，正值期末考前一个礼拜的晚自习。我正坐在讲台前值班，写期末材料。突然，一张纸条递到了我面前。我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老师，我能跟你到外面聊一聊吗？——婧芸”
“婧芸，怎么啦？”我问。
“老师，我能….我能请个长假，不来考试吗？需要什么手续呢，你能给我批假吗？”她低着头说。
我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跟她说了，学校的规章制度，请长假必须家长过来学校，跟教务处说明情况，由年段长和家长签责任书，我没有权利。
她有些着急，说“老师，不可以通融一下吗，不要告诉家长不行吗，我自己签？”
“哪方面？”她欲言又止，还是摇头。
“难道是妇科？”她抬起头，这时我看到了她的脸，有些苍白,眼眶红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难道你怀孕了！！”
“是隔壁班那个男生的？”
“不是。”她的声音又低了下去。
“不是，难道….难道你还有别的男朋友？！”我有些凌乱了。
她说，“是我前男友的，初二的时候交的，毕业就断了联系了。前两个月，他说他生日，约我出去，我就出去玩了，后来…后来就发生了关系。”
两个月前？难道…..“是那次，你找朋友假冒你妈妈给我请假的那次！”她没说话，默认了。
接着，也许是因为我的平静安抚了她，也或许是她一个人憋太久了，她慢慢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
至此，事情才真的，水落石出。
原来，她之前初二的时候，转到市区的私立学校寄读，由于初来乍到，加上性格比较内向，没什么朋友。同桌是个很男孩子气的女孩，不爱读书，天天下课了就往其他班跑。有一天，老师抽查作业，警告说检查到没做的放学要留下来。同桌没做，婧芸就把自己的作业涂点名字，帮她逃过“一劫”，两人迅速建立了“革命”友谊。这个女孩就是米露。
通过米露的介绍，婧芸认识了一个男孩，三个人经常一起吃饭，逛操场，慢慢地，男孩开始追求婧芸，在米露的“助攻”下，追到了婧芸。两个人在初二那年的暑假，偷偷尝了禁果。
那个男孩给婧芸买了把手机，做为两个人“地下联系”的工具。两个人感情开始升温，初三开学后，婧芸根本无心读书，成绩开始下滑。
父亲开完期中考的家长会后，很生气，逼问她为什么不认真？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害怕父亲发现这个事情，就含含糊糊地说跟不上这个学校的进度，老师上课讲得太快，听不懂。
父亲有些怀疑，就开始让母亲监督她读书，放假送她去补习，偶尔过来学校“突击”。她生怕事情被发现，就和那个男孩慢慢淡了。初三毕业后，那男孩考上了市区一中，而她由于成绩不好，来到了现在的学校。并且和那男孩断了联系。
前两个月，那个男孩通过米露又找到了她，说是他生日，好久没见了，出来聚聚。去参加生日聚会，总不能不买礼物呀，可是临近周末了，她身上又没什么钱。于是她一时鬼迷心窍，打起了会考报名费的主意。
之前在家里的时候，有天她翻柜子的时候，看到了一张假钱，就拿起来放在身上。想着学校小卖部的老板是个老人家，趁人多的时候去买东西可能不会被发现，可以花出去，可是一直还是没有好的时机。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以假乱真，不就有钱可以买礼物了。
于是，就有了后来一系列的事情。而她发现怀孕是因为，月经迟迟没来，最近又经常吃不下饭犯恶心，同宿舍的同学就已经有人在问了，她找了个借口说是胃炎犯了，营养不良，月经不调。她整天担惊受怕，怕被发现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不敢跟谁说，实在受不了了，这才找上了我。
她说得有些凌乱，我时不时问一下。全程我表现得很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指责。也许是这种情绪感染了她，她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问我怎么办，她是不是就毁了，她还想读书。我告诉她，没有其它办法，你是未成年人，这么大的事情必须告知家长，你一个人没办法解决。她有些害怕，又哭了出来，说她爸会打死她的，她不敢说。
我告诉她，“虎毒不食子”，你的父母一定会帮你的，或者我可以陪你出面告诉你父母，你还小，人生还可以重来的。她想了一会，又说，“不用了，谢谢老师。您还是当成不知道吧，我想还是由我自己来说，我先跟我妈说吧，她很疼我….”说完,她就进去教室了。
隔天，刚好周六放假，她就回家了。下一周，她就没来学校了，她妈妈打电话给我，询问请假的手续，说是身体不舒服，要休养一段时间，下学期开学再来读书，接着，就去找年段长请假了。
暑假过后，新的学期又开始了。可是，她还是没来。班里开始有流言，同宿舍的女生偷偷问我她是不是怀孕了，说大家都在传。我否认了，并且很严厉地训斥了她们。随后，我打电话询问家长，她的父亲接电话了，说她不来读书了，准备去读职校了。他好像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只是，挂完电话那一刻，我想起那个女孩苍白的脸和那句“我是不是毁了”，忽然觉得心口有些闷闷的。
有些早恋很美好，但是，也是一种毒药。家长在教育孩子时，需要提前介入孩子的青春期，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都需要尽量避免发生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
尤其是，偷吃的禁果是苦果，会影响到人的一生。有时候，是无法逆转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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