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光芒,此生不灭
关畅跟妈妈韩茹的关系越来越紧张了,这种感觉她自己也说不上来,明明她也想好好说话,并不想发脾气,但只要妈妈说的话做的事不合她意,她心中就会顿时特别烦躁。
然后心就像浮力球一样弹来跳去,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忍不住了就怼回去。
虽然韩茹为女儿青春期的到来多少做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明显准备得还不够充分,或许是忘记了自己青春期的样子,又或许是,当年物质水平很低的情况下,自己根本没有资格进入什么“青春期”。
并且她发现,做好了准备也没有用,谁能成天在准备好一切的前提下去生活,人的情绪无时无刻不在变化,虽然情绪和心都是自己的,但令人无奈的是,它们却最容易被外界与他人影响。
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每当母女二人发生冲突时,韩茹都觉得生活简直没意思透了,像是一地鸡毛,又淋上了一层油,她走在上面,抬脚不是落脚也不是,望过去,眼下都是磨磨唧唧滑不唧溜,这种感觉太不顺太窝囊太无力了。
班主任没说什么,就是说让韩茹回家跟关畅好好交流一下。就在上周的活动课,趁着学生们都在操场上,班主任到班级里抽查了一下学生们的课桌,结果在关畅书桌里发现一本金庸的小说。
虽然关畅成绩中等,但平时在班级里也很是乖巧懂事,考虑她的自尊心,班主任没有没收书,也没有与她谈,只是把这个情况告诉了韩茹。
“孩子看些课外书也没什么,不过还有一个学期就要中考了,还需要家长多督促。”班主任说。
其实那天关畅在家里做好作业后,特意把饭煮上,还炒了两个简单的菜。但谁知道韩茹一回家就把班主任说的对关畅说了。
事后韩茹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是把班主任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叮嘱了几句,仅此而已。谁知道关畅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一关上门关畅眼泪就流下来了。
她甚至有些怨怪班主任老师:为啥不直接跟我说?非要开家长会时跟我妈说?
关畅受不了妈妈的磨叨,动不动就“我们娘俩儿过得不容易,你不好好学习以后怎么办?”要不就是“我也不指望你将来报答我什么,就希望你能过得比现在强。”
敢情现在的生活都是因为我才这样咯?你们大人过得不好可以离婚,锅就都由我来背咯?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关畅觉得委屈,是因为那本金庸的小说根本不是她的,那是前桌男生的。
那男生特别滑头,知道体育活动课班主任都会偷袭,于是就把书藏在了关畅那里,谁知道这次班主任连班上女生的书桌也没放过。
她根本没有想跟妈妈解释的想法,怎么解释?书就是在她书桌里发现的,她说不是她的,是别人的——这是多么好的理由啊。有些事越抹越黑,越解释越让人生疑,甚至坚信原来的样子才是事情的真相。
那天晚上韩茹喊关畅吃饭,关畅也没出去,第二天一大早就背着书包出门了。这口气她是怄住了。
关畅一连几天都没正眼看班主任,甚至跟前座男生都一直冷战;回到家里也不怎么跟妈妈说话,喊她出来吃饭她就吃饭,吃完饭就回到自己房间,末了韩茹还不忘叮嘱一句:“做完作业再做点儿课外练习,别玩儿手机。”
每次关畅听完这句话都很重重关上门。
她想起初二分班后的暑假,几个同学决定出去玩儿一天,逛逛街吃吃饭,再看场电影。韩茹给了她五十块钱,她觉得有点儿少,就算逛街不买什么,饮料啊肯德基啊电影票啊,五十块钱也是勉勉强强,甚至还不一定够。还好她平时攒了一些零花钱。
关畅去好朋友家找她时,亲眼看到好朋友爸爸掏出一百块钱,还关切地问够不够。那一刻关畅觉得心里特别难受。
还有去年冬天,过年之前妈妈说给她买件羽绒服。本来她满心期待,心里想着终于可以买她喜欢品牌的衣服了,结果妈妈却只带她逛什么波司登什么飞雪这些土得掉渣的店。现在哪还有人穿这样的羽绒服呢?
韩茹却总是强调老牌子穿着才暖和,那些品牌店里的都是样子货,一个学生,穿得暖就行了,她还说小学的时候我给买什么你穿什么,现在怎么这么挑剔这么难伺候。
那天晚上关畅也难过得哭了。
她实在不懂,大家都是同学,大家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她过得偏偏是这样的生活。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一个星期过去了,关畅还是跟妈妈冷战。她太不喜欢这样的生活了,妈妈越来越不理解她,那个叫“爸爸”的人更不用说了,每年春节前来接她出去吃个饭就算尽了义务了。她甚至觉得,既然你们不相爱,为什么还要结婚?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为什么又离婚让我过这样的生活?
直到十天后的一个周日。
那天韩茹跟往常一样早早起来做好饭,就去上班了。只有家里只剩关畅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觉得自在一些。
她凑合着吃了点儿早饭,然后开始做作业,做到一半发现水笔笔芯用完了,再一看,笔袋里的其他笔也不能用了,她翻了一下自己的抽屉,没有笔。要是在以前她可以打个电话给妈妈,问问家里什么地方还有笔。但是今天她不想。
关畅想了一下,起身来到韩茹房间,四下里看了看,然后拉开那个唯一的床头柜。
里面无非是手机充电线和几盒药,关畅上下左右拨拉拨拉,终于发现了一支笔。
那笔别在一个本子上。那本子她认识,是她小学时候的周记本,毕业后妈妈没舍得扔,把前面用过的撕掉,剩下的就可接着用了。
关畅把笔拨出来,无意间看到被别住的页面写了很多字,关畅的心瞬间被一种奇妙的感受攫取住了,好像摆在面前的不是一个本子,而是一个她不知道的秘密。
她轻轻翻开本子。是的,这是妈妈写的日记。那一页上,记的就是母女两人这次的矛盾。
“畅畅又跟我赌气了,我也有些莫名其妙,我只是把老师说的话转述给了她,她就不理我了,孩子大了,我也越来越不了解她了。可能她长大了就好了吧?十二年我都等了,那就再等等吧,再忍忍,也许上了高中就好了,或者上大学就好了。
其实畅畅从小就很听话,都没让我操过什么心。
女儿三岁的时候他就经常借口打工的活太多不怎么回家了。他是有女人了,但是我不敢离婚,不管怎么样他还会在年末给家里钱。那时候我收入太少,一到秋末钱尤其不够花,因为得买秋菜买煤买黄土。
畅畅五岁时秋天的最后一个月,我手里只剩下十几块钱,买一份煤,剩下的还可以撑到月底。那天我出去买煤,让畅畅一个人在家,我回来的时候畅畅在院子里,她一只手抱着布娃娃,另一只手在捡着什么往嘴里送。
我走近了才知道,那是邻居家孩子扔在地上的嚼过的甘蔗渣。当时我的心都要碎了,我抱起畅畅就哭了。畅畅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对我说‘一点儿也不好吃,妈妈我不要吃了’。
我觉得我这个妈妈真没能耐,让孩子跟着我受苦。当时我真想把小店里的糖都买下来给她吃,最后也只是花了一毛钱买了十个汽水糖,即使这样,畅畅还是吃得很开心。
这么一想,我就不怪她跟我赌气了。因为我没能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现在还小,长大了后,她会理解我的。
每一次她跟我生气,我都会想起这件事,我亏待女儿。我只能在周末多加班,多赚点儿钱,尽量让女儿不那么没有面子。”
关畅的眼泪早已经把双眼模糊了,她想往前翻,看看妈妈前面都记了些什么,但她实在没有勇气,她顺着那一页原本被笔咯出的印子把笔重新别上去,然后轻轻合上本子,放在原处,又把手机充电线和药盒盖在上面,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关畅的心情一直不能平静,总是弥漫着难以挥去的心酸,那心酸蔓延在她心间,肆无忌惮,让她每每想起来都是愧疚与难过。
那天她用自己攒下的零花钱买了笔,买了菜,在妈妈下班回来,做好了饭。
韩茹觉得有些意外,但也并没有多问。关畅明显觉出妈妈是开心的,好像一颗心终于放松了。
关畅还是没有多与妈妈说话,她不知道如何开口,不知道从何说起。只是她深切地感觉到,那在心间蔓延的心酸,慢慢变得坚固,仿若要形成一股力量,这是一种什么力量?关畅不知道。
周一早读课上,班主任把关畅叫到办公室,令关畅没有想到的是,班主任向她道了歉。
因为班主任在上周末班会课上,点了有人看课外书的事情,加之关畅前座的男生一直觉得关畅情绪不对,也不跟自己说话,于是他到班主任那里承认金庸的小说是自己放在关畅书桌里的。
“老师承认自己的做法有些武断了。”班主任说,“这同时也给我们一个提醒,就是凡事都需要交流才不会产生误会,人的主观判断往往会出现偏差。所以老师向你道歉,我也会给你妈妈打电话澄清这件事,你是一个很认真也很努力的女孩儿,虽然成绩一直不突出,但我相信只要你以这样的学习态度持之以恒,会得到收获的。”
关畅只觉得喉咙里哽咽,但却没有哭。心中的力量升腾得更加有力了。她突然明白了,这种力量,是成长,是强大,是当自己有了体会他人处境的能力后,所生出的理解与爱。
原来在自己的生活中,谁都没有错。妈妈没有错,自己也没错。那个被自己叫做爸爸的人?他离开自己的生活太久了,已经不属于自己的生活了。
那天上课关畅听得特别认真,也比以往任何一天都更期待放学。她要给妈妈做好饭,在妈妈进门那一瞬间,给妈妈一个大大的拥抱。
在我还不知道感恩的时候,妈妈就对我恩重如山了。关畅想,但是我现在知道也并不晚,这真是我人生中最大的幸运。
· end ·
真的是秋天了。早上起来,就一直有秋虫在叫。太动听了。夏天,清晨是鸟叫;如果雨在傍晚停了,那么是后面菜地里的青蛙在叫。但是秋天,无论早晚,都是秋虫在叫。只是无论是鸟还是秋虫,我都不知道它们长什么样子。我很喜欢小鸟,特别特别喜欢。但我不能养,因为我家有猫。我怕冷血动物。比如蛇和鳄鱼。凶狠无情是其一,其二是因为,即使它们长久不进食,也能活下去。记住:冷血动物,你是无论如何都焐不热的。就是这样。四季循环往复,太阳落下又升起,活着真奇妙啊!所以怎么样在重复的每一天里活好,是个伟大的课题。早上好,我的姑娘们,和少数老少爷们儿们。
苏小旗:趁我不老,趁你依然在跋涉苏小旗:张郎你听我从头讲苏小旗:人生实短,恕我消耗不起苏小旗:女人四十,一半去爱,一半留给自己苏小旗:总有一种生活,比混乱的一地鸡毛好太多苏小旗:有一种男女关系,叫相爱不上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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