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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个光头朋友作者：陌上秋
她有一头长发，她性格热烈像个孩子。她懂得生之微末，她从不向命运妥协。她始终微笑，她也有梦想。她一生向阳，无畏风凉。（编辑：Mist）
我有一个光头朋友，嗯，光头，完完全全。
其实她也是有过长发的，当然，我的意思是，白血病还没有找上她的时候。
我姑且叫她阳阳吧。我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跑过来兴奋地跟我说：“慧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好文静，让人有保护欲哦。我好喜欢你的，还有你的长发。” 这是我对她的，还有长发的印象。不出众，但特别真实的一个女孩儿。
我和她平常的交集谈不上多，但凡有见的时候，她总是笑着的。
直到直到啊，有一年除夕，除夕的前一天晚上，一张检查单，一场白血病。嗯，故事的开头就是这么老掉牙，很无聊，甚至听起来特别假。
我不知道她们那一年除夕是怎么过的，也不太清楚她们在千千万万次求医的途中是怎样想的。那一年，她15。
再来说说我自己吧。我也是个喜欢长发的姑娘：长发，白衣，还有点感伤的气质，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说穿了我也是个常年和病打交道的人。
我那时去见她时，她还能下楼来接我，戴着一顶橙色的小帽。我们都没说话，但谁都清楚，帽子下面，是光亮亮的头皮。
“你还好吗？”我试探着问。
“还好呢。“她笑着，”你呢？你怎么也来华西了？”
“来看你呢。”我开玩笑着。
“是？怎么了？”
“嗯……这个……可能治不好吧。”我又转过头望向窗外。
“妈，我们不谈这个。”阳阳打断这一场无关痛痒的对话。“什么治得好治不好的，好好活着，喏，你看我。” 大家都一笑起来，可能只是为了缓解尴尬。
我走的时候，和她一起合照。就在楼梯口那里，她橙色的帽子，橙色的衣服；我白色的衣服，白色的裙子。直到现在，相片一直鲜活着，她比我笑得还灿烂。
那天之后，她还是继续在她的第二住院大楼，我还是继续待在第六住院大楼。其实有很多东西都还来不及多想，比如，那时候的我永远也不会想到，那一天那一次的见面，就是此生最后的永别。
她在身体还行的时候，也会出来走走，换上清爽的衣服，配上黑色丝袜，一双休闲的鞋。还有，一头漂亮，长长的————假发。
有时，她索性直接光着头，问，我美不美？
我好心疼她，但我必须笑着。她也是。
后来也有同学给我打过电话，说想回母校进行募捐，想请我帮忙。我说好。只要一用得上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只是只是啊，还没等到那个时候，突然有一天，我看到空间里一条一条的消息：愿天堂没有病痛。
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天堂挤不挤？挤的话你下来好不好？我失声痛哭，可没有用。这才是最大的讽刺。
我曾一度以为真的就如他们说的那样，只要几年，只要几年她就又可以和我们一起活蹦乱跳了；我以为，她会好的。然而，电视剧里的情节终于上演，没有奇迹，故事最悲哀的地方，往往是结局。
她走了。永远。
但她真的教会了我好多，至少，对于死亡的态度。她一生向阳，无畏风凉。
在此之前，我也时常还能在空间看到她戏谑说自己的病情，“白血病无非只有三条路：化疗。移植。等死。”哈哈，我也想，应该还好吧；我甚至想，还能在空间谈笑，死不了。
你看，我真TM混账。
以后的以后，我无数次地去华西医院，但是她，连去医院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此刻愣愣地站在医院大楼的索引——————“负二层，太平间”。忽然泪流满面。
我还活着，就算我生着病。
我记得有很多次我去医院的时候医生跟我说，“剃头是最好的选择。”
“我不要。”
o，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长发吗？你知道有多少医生想打我头发的主意吗？
突然想起一句话，“你羡慕别人有好看的鞋穿，但是你不知道还有些人，连脚也没有。”我可以羡慕别人有长发，但是还有些人，连羡慕的资本也没有；她们被拖进冰冷的殡仪馆，没有生命，也没有长发。
其实我还是一个特别喜欢拍照的女孩儿，朋友们给我拍了好多好多的照片。我想，如果有一天，我也没有了长发，当你们再翻出那些旧相片，我朋友的朋友会不会说，“嘿，这是你朋友吗？你看这个女孩儿多美啊。” 这时，我想我该微微笑着。
拾得的照片不必归还，拾得的故事也不必惆怅，就当，我送你们的旧礼。
“以后会好的，只要不出现多余的情况。”我常常这样想。可是后面那个条件是人假定的，并不是上帝的意思。
毕竟，有些东西总是要学会慢慢接受的，甚至是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须背负的，一如病、一如死。
汪曾祺说，“世界先爱了我，我不能不爱它。”其实我只同意后半句，不管世界爱不爱我，我们都不能不爱它。
好不公平，是不是？
但无论如何，我一直都相信一句话：“夜的尽头，会亮；黑的终点，有光。”
也许生命太轻，包袱太重；
也许天意难问，人情易悲。
况掌心易化雪，红颜难白头。
况回忆长，梦还短。
编辑| Mist 张蔷
作者 | 陌上秋。原名陈惠。有拙作散见各网络平台。正经的时候生生病，不正经的时候看看书写写字，嗯大多时候，我还是个正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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