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区一地下室门前走过,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门口,两只手不停地在一个固定凳子上的橄榄球上穿梭着。
她的背有些驼,眼睛却是有神的。因为经常见面,她看见我问道:“去上班了。”她操着一口地道的老表话,露出一口缺了两颗大板牙的牙齿,说话明显有些漏风。
我和她打了个招呼,看见她小凳旁边的袋子里放了几个缝好的球,每一个球的缝线针脚都很均匀。
我问她:“缝一个球多少钱?”
她说:“红线五毛。”
说完,又低头去缝线了。
白色的圆圆的橄榄球被固定在一个铁架子里,她只需两手沿着球皮上的针眼,左右穿线拉紧并做到无褶皱,无损伤就可以了。
我估摸着她一天可以做十个,她说:“我一天可以做二十多个。”
停顿了一下,她见我不大相信的样子,她又很骄傲的说:“如果是紫线或者黑线的橄榄球,就是八毛或一块钱一个。”
有一天下大雨,我这人向来是不喜打伞的,匆匆跑到她门前避雨。见她把小方凳搬进了地下室的门里面,她热情地邀我进去坐坐。我闻见了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屋内布置得很简单,一张靠墙的木头床上堆了些衣物,床铺比较凌乱,一张木头桌子,几个凳子,还有一个木箱,一个大衣柜。东一只西一只鞋子横七竖八的斜在床前。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我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开了。
她说,这个地下室是大她儿子买的,她有三个孩子,女儿最大。大儿子就住地下室楼上的二楼,小儿子在乡下种田。
每个孩子都不容易啊,她说,他们都生了两个孩子,又没有固定工作。所以,她接了手工活,一个月做得好可以赚个三五百。
我以为她有七十多岁,头发白了,牙齿掉了又弯腰驼背的。
“我才六十七岁。”她如是说:“我看上去是不是很老?许多人都以为我七八十岁了。”她自嘲地笑了笑。
说话的功夫,雨从屋檐流了下来,一串连着一串,像滴不完的蜡烛,又像断不完的珍珠。
大雨落在地面,飞溅起万丈水花,我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些什么。好像这屋外的雨,就是一个人老了的悲哀。
年轻时的努力、辛苦,一切为了孩子的信念,到老了会被孩子或者孩子的伴侣嫌弃。一个人老了到底是会有怎样的一种境遇?有一定经济基础,有固定退休收入的应该日子比较好过一些。没有任何经济收入来源的 ,只能自己挣一分是一分,省吃俭用。
父母给予我们的永远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和无微不至的关心,而我们却忽略了父母的感受,以为父母永远是坚强的,不怕苦不怕累的,但他们也会老去,会害怕天黑,会害怕孤苦一人。
雨小些了,地面的水洼亮得可以做一面镜子,她大儿子下楼来送饭给她,一碗白米饭,上面几片白菜,一点点辣椒炒肉。
我和她打了个招呼,就打算冒着小雨回家,再一回头,却看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百元大钞递给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