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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跳楼后的亲情危机
日期:2022-01-20 17:10:29 作者:佐伯俊 来源:佐伯俊推荐 阅读:

中年男子跳楼后的亲情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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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年6月,我在午休的间隙,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我们单位有人跳楼,问我听说了吗。

  我们单位机关上上下下,加上领导也就那么十几个人,谁能跳楼呢?我不禁疑惑。

  朋友告诉我,他在朋友圈里看到,是一名吴姓调研员。

  吴姓调研员?我首先联想到的是吴刚。

  挂断电话,翻看了一下朋友圈,还果真看见了相关的消息。并且“官员跳楼”“经济问题”“畏罪自杀”等关键词充斥了评论区。

  不对啊,一大清早考勤签到时,我还和吴局长打了照面,当时有说有笑的,怎会说跳楼就跳楼了呢——并且留下亲笔绝命书,从27层的家中坠亡。

  我有些寒战,并暗想,是不是有人故意诋毁?

  到了下午,吴刚跳楼的消息炸开了锅,整个小城都传得沸沸扬扬。对于跳楼原因的揣测也众说纷纭,有人说是情债,有人说是经济问题,还有人说是他杀……但很快当地官方出来辟谣:

  经调查了解,我市某局吴姓调研员不幸坠亡,系抑郁症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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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刚是2018年初,被组织调整到我们单位,从某局县处级领导正职,改为县处级非领导职务。作为单位人事科的我,对他的个人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

  据干部履历表记载,该同志出生于1965年,毕业于国内某重点大学,32岁被提拔为县处级领导副职,37岁已任本市某局主要负责人。是当时最年轻的正县级领导干部,也是小有名气的才子,写得一手好字。后来辗转到交通、文旅等多家单位担任“一把手”,直到2018年初,被调整到我所在的单位。

  因为调入后转接工资、社保和组织关系,我经常到他的办公室串门,找他签字。他一向很有礼貌,热情招呼我落坐,满口客气地重复“谢谢”,事后还主动给我开门,笑脸相送。待在机关久了,见的领导也多,像吴刚这样的还真不多见。

  吴刚调入后,最主要的工作,是代替“一把手”参加日常会务,大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活动,十天半个月都轮不到一次,赋闲的时间自然就多。

  不忙的时候,他就虚掩着门,在办公室里读书看报,或者习字养花。他的办公桌上摆满了各式字帖,毛笔也冲洗得干干净净。自他到来后,楼道的那盆几近凋零的枯木,于那个春天热血复活,焕发出新的活力。

  在体制内,这类调研员,大多都是机关单位里养老的闲职,实现退休之前的过渡,个人考勤也自然是象征性的。但他还总是很自觉地,按时上下班,认真执行外出报备规定,显然对于仕途,他还是有自己的想法。

  这便容易使我联想得到,他的境遇,跟古时的迁客骚人有诸多的相似。但始终不敢相信,一个有想法、热爱生活的人,怎会说跳楼就跳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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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你是小李同志吧?”吴刚坠亡后的某个清晨,我在办公室门口被人拦住。开口问我话的,是一位满头银发但精神矍铄的老太太。

  “是的,请问您是?”

  “我是吴刚的母亲!”老人用手绢擦拭眼睛,显然是刚刚哭过。陪她一同前来的,还有一位衣着朴素的年轻女子。

  我慌忙招呼她们到办公室落座,沏了两杯热茶。

  “老人家,吴局长的事情我们都听说了,非常痛心,也很惋惜,请您一定要节哀,保重身体!”

  “小李同志,我是吴刚的表妹,在他父母家长期照顾二老的生活起居。姑妈刚做完手术,正在康复期。姑丈早些年患病在床,生活无法自理,所以就没来。”年轻女子忙不迭地向我陈述。

  “哦。吴局长出事的第二天,就有人打电话询问丧葬费、抚恤金的事,电话里说是他的妹妹,是你吧?”我目光朝向吴刚的表妹。

  “没有,我们一家人忙着料理儿子的后事,根本就没有工夫管这些!”老人连忙澄清,并料定,“那一定是我的前儿媳,也就是吴刚的前妻。”

  “就是,就是!”表妹亦很肯定。

  “那据我所知,吴局长早些年离异,按道理他的原配不应该干涉啊?”

  “按道理是的,但是那个女人把钱看得太重了!教坏了我的孙子不说,还间接地逼死了我的儿子……”老人声音哽咽,欲言又止。

  “是这样的,小李同志,我姑妈此次来的目的,是想申领我哥哥的丧葬费、抚恤金,你看需要什么手续?”表妹道明了来意。

  “需要提供的材料和流程,我已经在电话里告知了那位自称是吴局长妹妹的人,待会我再给你们打印一份明细吧!”

  “小李同志,麻烦你千万不能把钱打给那个女人!”老太太很是激动,“我儿子去世后,亲朋好友包括单位都送来了慰问金,加在一起也有近十万元。就在儿子出殡之前,我找到我的孙子商量,想要支出一半来,置办一块像样的墓地,好让儿子入土为安。孙子起初答应好好的,可到了第二天,在跟他妈商量后,不但变卦了,还卷走了所有的钱。到现在吴刚的骨灰还寄存在殡仪馆。”那一刻,老太太悲痛难抑。

  “那为自己的父亲置办墓地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我无法理解。

  “小李同志,你是不知道,对于吴刚的婚姻,我和他爸爸起初是坚决反对。我们虽说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也算是知识分子家庭。但儿媳妇一家呢,根本就算不上正经的人家。也不知道他们当初怎么给吴刚洗的脑,两个人火急火燎地领了证。后来就怀了刘宇——连我孙子都不随我们的姓!”老人一再伤怀,断断续续地陈述。

  “吴刚在走上领导岗位后,工作很忙,恰巧我们老两口都还没有退休,孙子就在他外祖父母家里带大。原本一个聪明乖巧的孩子,硬生生地被他们给教坏,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趁老人喝水的间隙,我给他们打印了一份办理丧葬费、抚恤金的流程和所需的材料,并作了详细地解释。对于她们关心的数额部分,也现场翻出吴刚尚未清零的工资表进行了核算。计算出应得部分为40个月的基本工资,加上丧葬费用,合计26.47万元。

  眼瞅着儿子的墓地有了着落,老人稍稍舒缓了口气,说了一句“感谢组织照顾”的话。

  考虑到吴刚身故的家庭实际,我答应老人会尽快同人社及财政部门沟通,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办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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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下旬,我用了最快的时间,把吴刚身故后的应补偿部分计26余万元,经人社部门审核,从财政局申领到了单位财务账户。按照人社部门要求,我拨通了吴刚母亲的电话,要求提供其儿子的个人银行账户,继而一次性转入。

  老太太告诉我,就在儿子去世后不久,包括户口及所有的银行卡都予以注销。我感觉惊讶,但不便问及过多。

  她还补充,自己培养儿子读大学,后来走上领导岗位不易,现在老伴又卧病在床,作为家中长子,吴刚本应多尽孝。再者刘宇过分地听从于外祖父母一家的意见,如遗产分割较多,势必会交由其母支配。另外,自己想要保留这笔钱,等到刘宇结婚生子时一次性赠送。这笔钱,除给吴刚购买墓地外,自己和老伴分文不取。

  就在此间,那个曾自称是吴刚妹妹的女人,换了原配的身份用先前的号码给我打来电话。表示吴刚生前因故向她借款,希望以部分“遗产”用于抵债。同时,刘宇刚毕业不久,成家立业均需用钱。且吴刚父母皆有退休养老金,除吴刚外尚有3名子女可供养老。希望单位同情弱者为原则,向刘宇倾斜。她在电话里理由充分,态度也极其和蔼。

  只是我无法给予答复,也无权给予应答。

  鉴于吴刚个人银行账户注销的情况,我分别向人社部门和单位财务作了说明,在现行政策下,唯一的解决办法是,须在家庭成员充分沟通、协商一致的前提下,由第一顺序继承人中的任一方提供银行账户,且所有继承人均要在法律文书上签字。

  我随即拨通了刘宇的电话,那个始终没有露面的继承人。还没等到我开口,刘宇便表示自己在外地上班,不方便回去,关于父亲的抚恤金事宜,全权交由其母亲处理。

  临挂电话前,刘宇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说自己刚步入社会,于异地发展,作为吴刚独生子,应给予充分照顾;且其母作为吴刚原配,虽早年离异,但对于吴刚一直关心,也应酌情照顾。

  这又是一个我无法给予答复的要求。但我还是主动添加了他的微信,把办理抚恤金和丧葬费相关流程和数额告诉他,尽管他并不关心这些,只是一再强调要为母亲争取补偿。

  我在微信里告知刘宇,如果提供不了吴刚的个人银行账户,作为遗产继承的一方,他需要和另一方沟通协商,尽快提供任何一方的银行账户信息。刘宇很爽快地答应,但后面就没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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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时找到吴刚的母亲,把解决办法重复说给了她听。老人表示只要有吴刚的原配存在,她和孙子之间就不可能建立起基本的信任,把钱打给任何一方,另外一方都不会踏实。

  但作为单位方,我能做的是尽量调和矛盾,在财政部门收回该笔“遗产”之前,没有争议地发出去。在我的要求下,吴刚的母亲表示愿意再做沟通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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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大概僵持了两个月,我同时接到人社和单位财务的催发通知,月底前如发不到位,该笔专项款将被原路退回,再想划拨要走更复杂的程序。

  可以想象,“遗产”对峙的双方一定还没有调解的结果。从最初的着急万分,到此刻的默不作声。其中一方是饱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的老太太,另一方是积极性不高的“妈宝男”。但除了祖孙二人,还有吴刚的原配,这个家庭我再也找不到任何出面调停的人。

  后来我还是硬着头皮联系了他们。

  刘宇的电话始终都没有接听,有时直接给我挂断,即便是在休息的时间段。我有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愤懑,于是就在微信里给他发了一段语音——

  刘宇你好,距离上一次找你,大概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你曾答应给我的回复,始终没有兑现。作为吴刚的同事,我希望你能够尽快从悲伤的阴云中走出,学会重新站立,勇敢面对生活。同时,希望你能够顾及自己父亲的声誉,处理好家庭纠纷,并以此次矛盾的化解为契机,主动沟通,缓和祖孙两代人之间的矛盾。作为他们唯一的孙子,也作为家庭未来的支柱,希望你能够代父尽孝,为家庭分忧。

  我又同时拨通了吴刚母亲的电话,接听的是他的表妹。她告诉我,吴刚的母亲因念子心切,茶饭不思,致使身体不适,此刻正在输液,她答应过一会让老太太打给我。

  我对这位表妹胜似亲生儿女的照顾表示称赞,并希望她能够做好老人情绪的疏导。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吴刚的母亲电话打来。她用无力的声息与我商量,说自己无法联系得上刘宇,对于孙子,她感觉无力。而对于那份挂账的“遗产”分配,她希望能由组织来帮助协调。最好能按照继承方各自的份额直接分配,这或是唯一的解决路径。

  挂断电话前,老人不断地重复着“麻烦”“拜托”之类的话,让我想起了从前吴刚也总是如此客气。那一刻对于吴刚的怀念与惋惜,再次油然而生。于是在情境之下,我还是答应了吴刚母亲的请求,尽管当时并没有把握。

  我顾不上等待,直接找到单位财务科,同那个嗓门很大、原则性极强的副主任科员进行交涉。沟通的结果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任我面红耳赤,也还是被要求按规矩办事。

  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我抽空去了一趟人社局。见我火气很大,机保科主持工作的老孙给我泡了杯茶。他劝我别往自己身上揽责,家庭矛盾应由家庭内部协商解决,说实在发不出就退回去算了。

  我拒绝了老孙的好意,并表示如出现任何问题,自己愿意承担相关责任。我坚持按照吴刚母亲的意愿,把“遗产”拆分为两个账户,按照双方各自应得份额,单独转入。老孙见我执意,撇了撇嘴说:“你还是太年轻!”,但还是帮我请示了人社及财政部门的分管领导,并给我所在单位的财务科打了招呼。

  临走前老孙不忘提醒,为避免不必要的纠纷,要以单位名义分别给双方签订协议。

  我转身时给他开玩笑:“放心吧,老孙,我欠你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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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起草好的协议征求了单位法律顾问意见,一式三份,单位和继承双方各执一份。其中吴刚父母占总数的三分之二,合计十七万余元,其父因身体原因由其母代领;刘宇占总数的三分之一,计八万余万。

  然后在我通知后的当天下午,吴刚的母亲就完成了现场签字,依旧是在侄女的陪同下,泪眼未干地出现在我的办公室。她比之前显得憔悴,但还是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和老伴的名字,按了指印。

  按下指印的那一刻,她面色凝重,或许有再多的抚恤金,都不足以平息自己内心的伤痛。她一再表示,会把为吴刚置办墓地后剩余的部分,悉数留给刘宇,尽管她和孙子之间,始终存在隔阂。

  老太太走后,我拨通了吴刚原配的电话,以试图寻求她的帮助,以最快的时间找到刘宇。电话里她的态度冷淡,相较之前判若两人。但在我的一再要求下,还是把刘宇在宁波的单位地址给了我。

  在寄出协议后,我给刘宇发了一条微信,希望他在签字确认后,能尽快寄回。让我出乎意料的是,这一次刘宇给我回了消息,是一个“OK”的手势。

  两天后,我收到了一封来自宁波的加急件,信封里除协议外,还有一页手写的纸条——

  小李叔叔:

  您好,首先请原谅我没能及时回复您的消息。我一直无法面对父亲去世的事实,更难以厘清家庭的矛盾关系。我的母亲和奶奶,都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只是她们爱的方式不同,置身二者之间,我感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感。在父亲去世后,她们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张,所以我只能选择暂时性地逃离。不过还是要感谢您,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现在在宁波上班,欢迎您有空来玩!

  刘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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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完刘宇的信,稍稍改变了我对他的看法。我自顾自地翻看起他最近半年的朋友圈,试图去读懂这样一位刚刚失去父爱的大男孩。

  他的朋友圈自吴刚去世后,变得干干净净。但之前的生活状态还是清晰可见。

  照片里他的个子很高,身体健硕,爱好篮球和户外运动,会弹吉他,也喜欢旅游。谈了一位皮肤白皙的南方女朋友,时常在圈里晾晒着幸福。

  关于刘宇我能够了解到的,也就这些,但还是禁不住地,在朋友圈里为他从前阳光开朗的生活点赞。我希望时间可以是良药,治愈他现实的疼痛。

  在我把双方协议提供给单位财务的第二天,吴刚的母亲打来电话,说儿子的抚恤金已经收到,感谢我为此所做出的努力,并请我向单位领导转达谢意。

  那一日28号,距离月底只剩下两天。我像是心头的一块巨石着地,深呼了口气,但还是高兴不起来。我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后来我给刘宇发了一条微信——

  刘宇:

  算上年龄,我比你大不了多少,以后还是直接称呼“哥哥”吧。从你的朋友圈,我看见了你的过去与现在。过去的你乐观、开朗,是篮球场上的勇士,又是女友坚强的依靠。但是现在,我能够想象得到你的敏感和脆弱。

  同时,作为你父亲的同事,我希望你能够勇敢地面对现实,做生活的强者,像在篮球场上一样冲锋。希望你能够把对父亲的怀念,转化为前进的动力,沿着父亲的期许,做他想让你成为的那个人。同时,你的祖父母年事已高,经不起晚年失子的打击,我也希望你能够主动沟通,替你的父亲去完成他想做却再也无法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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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手机里一直保留着刘宇的微信,后来知道他结婚,生子,于宁波定居,生活与事业逐步走向正轨。

  偶尔我会发消息作以鼓励,也会相中恰当的时机,提及他与祖父母之间的关系。就在今年国庆假期,刘宇主动给我打电话,说是放假赋闲想要约我一起打球。

  我如约前往,地点选在离我们都不太远的体育场。在球场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人到中年,几圈下来就没有了体力。其实我接受邀约,也有自己的私心,关于他家庭矛盾的那些疑惑,始终悬而未决。

  于是在我的建议下,我们坐在场馆的“水吧”里,认认真真地聊了一个下午。

  刘宇告诉我,血浓于水,从他结婚以来,和祖父母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融洽。他会经常给他们打电话,每逢放假也会回家,甚至还主动申请,负责离家近的公司业务区域,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家人。

  他说,人的感情有时就像一层窗户纸,只要用心发现,用力沟通,所有的隔阂与心结,都能找到打开的钥匙。如同他的母亲与祖母之间,最初矛盾的起源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结果却直接影响到了三代人。

  他说他最初时想给孩子取名姓“吴”,因为他的祖母很在意这些,但是作为父母以外的第三姓氏,法律上暂时还不允许。很多年前,正是因为他跟随母亲姓了“刘”,一度引起过母亲和祖父母之间的战争,这也是家庭矛盾的发源。

  那个时候,祖母对于他的父母婚姻不太满意,认为是门不登对,咸鱼出身的母亲配不上知识分子家庭里的父亲。可父亲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爱情,两个人一起过着缺吃少穿的日子。

  后来自己出生,母亲因为赌气,上户口时径直给他用了“刘”姓,为此祖父曾对父亲大发雷霆:“连自己老婆都说不算,白读那么多年书,注定要窝囊一辈子!”祖母更是直言母亲就是个“扫把星”。

  两代人之间的战争此起彼伏,而父亲就像是一个出气筒,置身于势均力敌之间,于是只得选择逃避,把主要精力都放到了工作上。比起家庭关系的不如意,父亲在事业上却顺风顺水,26岁干正科,32升副县,37岁任正县。这让刘宇一直以来都顶着“局长公子”的光环,就像有一年父亲参加他的家长会,平常一脸严肃的校长,亲自笑脸送迎,还不忘说:“吴局长,孩子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回忆到此,刘宇忍不住笑着发问:“这大概就是人之常情吧?”

  我亦笑而不答,听他继续往下说。

  他说自己很能理解父亲,因为打他记事起,也一直面临着同样尴尬的处境。比如在祖母家里,他会经常被灌输母亲“罪大恶极”的观念,而又总是被母亲强求着,要与祖母划清界限。

  从小到大,他不敢在祖父母跟前提及母亲,更不能在母亲那里说一句祖母的好。以至于父亲在世的这些年,一家人都没有好好坐下来,吃上一顿完整的饭。而矛盾更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最后成为压死人的重担。

  他坦言,家庭环境对于一个人的成长影响至深,他想要做一个开明的父亲,给予孩子健康的爱。

  离席间,我问到了最关注的“遗产”分配问题。他直言不讳,说祖母用自己的养老金为父亲买了墓地,并把领取到的不足20万元的抚恤金凑了整,在他结婚前悉数赠予,后来他把那笔钱用作了宁波购房的首付款,不足部分先由母亲垫付。父亲留下的那套房子因出过事,迟迟挂售不出去,而他也舍不得卖。

  言罢,我们以冰水作酒,一饮而尽。像是在与过往的那些不愉快说再见。

  第二天,在返回宁波的路上,刘宇给我发了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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