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牙齿的故事》是一本由[墨西哥] 瓦莱里娅·路易塞利著作,世纪文景/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平装图书,本书定价:36,页数:210,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一):请豆瓣诸位牛逼文艺青年少犯文艺病
请豆瓣诸位牛逼文艺青年少犯文艺病,那只会让您的关注点只停留于这部伟大作品令人眼花缭乱的形式因素... 难道“反艺术家式”的语言(更恰切一些,符号)炼金术士,这个伟大可笑的高速路的出现,不是一种富有总结性和批判意味的塑造么?这种塑造洗清了艺术家的优越感和污点(去经典化),在还原其作为人的本质的同时,使得某种神性的背景不那么透明了。 在我看来,高速路的内涵不逊于堂吉诃德...21世纪是属于这类永恒英雄的神话时代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二):牙齿一生的故事
4.5星。
作为一名新晋的青年作家,用一个非常有趣的形式和内容写了一部“类实验”小说。
主人翁高速路,桑切斯·桑切斯马上让我联想到了《洛丽塔》的亨伯特·亨伯特,这种同义反复的押韵味道,也让我联想到美国短篇小说大师乔治·桑德斯……
拍卖啦,梦露的牙齿啦,双曲线啦,形式和手法都非常有趣。
拍卖手法对应的章节,回文呼应。艺术和工厂的距离,反-去艺术化,反-去博物馆化……
把达里奥,科塔萨尔,富恩特斯,马塔斯,莱维,卡夫卡,福柯,普鲁斯特,乔伊斯,陀爷等大咖都调侃了一番(很多是高速路的叔叔啊舅舅啊也是厉害的)……
高速路一直都是一个梦想家啊!嗯,很好!
《我牙齿的故事》的作者,所谓的“本能派”文学?嗯,什么都不指称。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三):不算一本太好看的书,像是个新的研发品,但读读绝不会有损失。
故事还算有趣,最后有简单的反转,大量文学者的姓名和寓言会让人困惑但好在故事不长,整体框架很清楚。 有趣的是这本书引入的一些概念和形式。 首先它写给工人,我也第一次了解到一个职业叫做雪茄厂的朗读者,就是给工人们念故事怕他们无聊,而时间在19世纪中期。一次工业革命趋近结束,现代连载小说兴起。 其次是一些概念。 小说出现了大量大作家的人名,但却赋予新身份且行事苟且。(去经典化)这个概念直接导致墨西哥评论圈的愤怒,但是译者给的解释我很接受:拉下神殿混入人群。如果说这本书本来就是在为艺术和工人搭桥,那很合理。 (去博物馆化)我们知道展品都被赋予艺术意义,所谓去,就是用荒诞的故事代替。 (反成长教育小说)简单来就是说,惨淡开始,平淡过程,悲伤结局。不会有启示录的存在,但是很写实,毕竟说点道理实在太容易了。 不算一本太好看的书,像是个新的研发品,但读读绝不会有损失。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四):故事是一切
我牙齿的故事
墨西哥 瓦莱里娅·路易塞利
故事,一切都是故事,人的一生是故事,物件中包含着故事,甚至人的器官也在讲述故事。这世界上存留下来的万物都自带有故事,否则就会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被遗弃。
这位作家真是写了好故事。
看这本书的时候很想对laetitia说,作者真的是好八卦啊,比毛姆还八卦,还比他更有意思。
毕竟,作者的故事是带着后现代主义标签的故事嘛。
我超级喜欢作者的那些比喻,她居然能够把事物比喻的那么诱人,比如她说“我试图压住从肺部反上来的似打嗝般的爆笑冲动,但还是没忍住。我那笑声像是喘气,被自我抑制的消声器过滤”,比如她说,如果要为我们的合作模式做一个概括,我想应该差不多是狄更斯+MP3+巴尔扎克+JPG”,当然最让人捧腹的还是那段高速路的自白“我叫古斯塔沃·桑切斯·桑切斯,但是大家亲切地叫我高速路。喝完两杯朗姆酒后,我能模仿珍妮丝·贾普林。我能解读中餐馆幸运饼干里的字条。我还能像克里斯托弗·哥伦布一样,让一枚鸡蛋里在桌子上不倒。我能用日语数到八:いち、に、さん、し、ご、ろく、しち、はち。我还会仰泳。”
不过因为最近加班加的崩溃,我看到中间竟然有点幻灭感,特别是她说“小丑让我心中产生了异乎寻常的恐惧”,我仿佛也感同身受,被关在一个四面都是小丑的屋子里面喘不上气来。
大概这个时期是如何,你就会在书中读到你自己吧,任何一本书都可能这样。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五):推倒那面墙
“椅子是邻居胡里奥·科塔萨尔留给我们的。他生前住在4A,死于破伤风。”读到这里,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一下子惊醒了我,然而相应的,这个毫不起眼的邻居身份和悲惨的死法却也让我无所适从。当然,在《我牙齿的故事》里,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许多次,神坛人物或许还是神坛人物,但主人公——“世界上最好的拍卖师”古斯塔沃·桑切斯·桑切斯用自己丑陋的牙齿冒充了他们的所有物,这也证明神圣人物的和我们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当他们的“牙齿”被展示在拍卖会现场,被桑切斯的夸张故事的精彩程度而影响卖价的时候,价值的本质似乎发生了变化:有价值的不再是物品的所有者本身,而是桑切斯创作的所有者背后的故事。
这是作者创作意图的直接表达,路易塞利思考的是,“一旦这些文学人物走出他们所属的那片圣地,和小说的叙事交织在一起后,又会产生何种新奇的效果?”艺术的墙内和墙外发生了倒置,文坛赫赫有名的人物有着平凡的身体(甚至玛丽莲·梦露的牙齿都又黄又旧)、平凡的习惯,而桑切斯这个淹没在时代中的平凡人却在拍卖会的舞台上创造了故事,创造了属于他的艺术价值。
这可以视作是对文坛人物赋予平凡物件意义的反向实验,其目的是将艺术“去博物馆化”,打破艺术与生活之间的墙。作为一部充满游戏意味的后现代实验小说,主人公桑切斯的存在是最完美的表达物。他的一生可谓坎坷不断,妻离子散,行业没落,他甚至成为儿子悉达多的所有物,连口中珍贵的玛丽莲·梦露的牙齿都被悉数敲下。他用拍卖师的口讲述着充满夸张、比喻、迂回、寓言的故事,这个叙述者的声音使得故事变得过于跳脱,像是一场幻境,又像是某位文学家脑中沉潜的故事,而另一位旁观叙述者佛拉金则以省略故事给平凡的老头桑切斯的一生画上了句号。我们看到,在桑切斯的叙述中这个世界增色不少,他既是那个平凡的被称作高速路的男人,也是能以线条感十足的环形迂回法、椭圆形省略法、抛物线比喻法、双曲线夸张法,以及自己自创的寓言法在拍卖的创作中游刃有余的拍卖师;他是古斯塔沃所代表的一切艺术家,他也是会被错认为波德莱尔笔下的天才表演者方希乌尔,“天才站在坟墓旁表演喜剧,但喜剧的快乐令他对身边的坟墓视而不见,迷失在这片将死亡与毁灭的念头扼杀的天堂”。路易塞利为了将艺术与果汁厂工人之间的墙推倒,而由此诞生的桑切斯拥有一切杂糅的特质,应该这样问一句,杜尚签名的小便池作品《泉》的价值,和桑切斯满是虫眼的牙齿相比,哪个更珍贵一些?
或许应该看这样一段话,取自桑切斯拍卖时的一则夸张故事:“柏拉图先生曾将牙齿生长和陷入爱情相比。他说:‘在陷入爱情的过程中,灵魂变得欢愉而易怒。灵魂逐渐羽翼丰满,像个孩子:孩子的牙龈因生出乳牙而变得敏感脆弱。’这比喻很美,不是吗?”这故事使得桑切斯最破的这颗牙齿也焕发了光彩,不是吗?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六):去经典化与创新
文|轻禅
文学是一种天马行空的自由创作,自古至今都有一种超越经典的趋势,这或许是文学性质所决定的。这也就是说,一代代经典的诞生过程,也是去经典化的过程。站在现代文学发展的时间点,来评论一部文学作品是否具有创新性,多多少少也与去经典化有所关联。
从这个角度来讲,《我牙齿的故事》不失为一部极具创新的作品,可以说它是一次尝试性的试验,一次标新立异的突破。《我牙齿的故事》讲的故事并不复杂,一个叫高速路的人与自己牙齿的故事,同样也是他一生的故事。既然是牙齿的故事,那么故事中的牙齿便不同于一般意义的牙齿,而是为牙齿赋予了特殊的意义。但墨西哥作家瓦莱里娅·路易塞利却以清新脱俗的姿态,将这些牙齿与著名的作家、艺术家等人牵连在一起,让整个故事显得荒诞却又搞笑。
只不过,在这荒诞与搞笑之后,又带给读者深刻的思考。看似夸张的故事,并非主人公高速路说谎,他不过是在事实上进行了夸张而已。
《我牙齿的故事》一书以其独特的写作方式,深深吸引人的眼球。
首先,它的语言给人轻松诙谐之感,且看故事开篇,“在世界上所有站在台后高声吆喝的拍卖师里,我,是最棒的。”从这一句里,似乎能窥探到主人公自傲的个性,这也为后面拍卖会他的行动做了铺垫。这一句,并不是只出现过一次,它的重复,似乎也有寓意,即使主人公高速路生命即将终结,他也从未向命运低头,而是坚强的按照自己的意愿活到生命终点。
其次,它的故事结构值得玩味。全书用故事、夸张、比喻、迂回、寓言、省略故事六个部分书写,后面五个部分的故事正如标题一样,将夸张、比喻等运用的十分到位。拿夸张这一部分来说,高速路在拍卖牙齿时,为每一颗牙齿赋予了特殊意义,让它们具有了故事性,当这些牙齿变成了柏拉图、奥古斯丁、蒙田、卢梭、伍尔芙等人的,故事就变得更有戏剧性。也正如高速路所言,“故事创造价值”。
再次,当艺术家退去光环,成为故事中的普通人,艺术是不是走进了人群?儿子悉达多,歌手拿破仑,同事福柯,报亭老板鲁文达里奥,甚至高速路口中的牙齿是玛丽莲·梦露的,身边的椅子是邻居胡里奥科塔萨尔的遗物。在《我牙齿的故事》里,所有的艺术家不在具有光环,而成了普普通通的人,作家路易塞利带给读者的是熟悉感,也带来了莫名的喜剧效果。而本书原本就是为《狩猎者和工人》的展览所写,因展览地点位于胡麦克斯艺术博物馆,当这些艺术家参与其中,仿佛艺术已经走进了普通人的生活。
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路易塞利《我牙齿的故事》以一种独特的写作方式获得了成功,它不同于以往的经典作品,在去经典化的道路上跨越了障碍,成功创新。而故事本身,也耐人寻味,值得一读再读,尤其是书中对夸张、比喻、迂回、寓言、省略的应用,可谓是教科书级别,不容忽视。
如今这个时代,经典作品仍然受到无数读者的喜爱,可经典出现的过程,也是去经典化的过程,谁又能说,数年之后,如今的创新就不是经典?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七):高速路马桶
——屎尿屁是门学问。
这话没毛病。至少医学上如此。
——屎尿屁是门艺术。
这话可就不大对头。再怎么说,如此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混合物,如何又能进入艺术的殿堂?
这还真有其事。1961年,意大利艺术家皮耶罗·曼佐尼创作(的确是他本人“创作”的)了一组由90个分别封装有30克大便的罐头组成的艺术作品,并将其命名为《艺术家的粪便》(Artist’s shit)。当然,内容物货真价实,如假包换。问题在于,隔壁高中的校花放个屁都还要遮遮掩掩呢,艺术家的大便怎么就这样堂而皇之地展出了?
这个问题和往前以及往后的许多问题都可以用杜尚的一个理念来解释:“生活即是艺术”。杜尚说,“如果你愿意看,我的艺术就可以是活着的:每一秒,每一次呼吸就是一个作品”,秉承着这一理念,他将一件自己签名的小便池送去参加1917年的巴黎独立艺术家沙龙展,惨遭拒绝。后来,这件命名为《泉》的艺术品成为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艺术作品之一,开创了“现成品”艺术的先河。
皮耶罗的罐头和路易塞利的牙齿都从杜尚的《泉》中汲取了灵感。在瓦莱里娅·路易塞利这本名为《我牙齿的故事》的小书中,欧米伽拍卖行将约翰·列侬的一颗臼齿进行拍卖,成交价高达三万两千美元。于是主人公古斯塔沃·桑切斯·桑切斯,昵称“高速路”的高级拍卖师,将自己的牙齿套以诸多文学大师如柏拉图、彼特拉克、博尔赫斯等人的名字进行拍卖,为一所教堂筹集善款。
故事到了这里,拍卖师的伎俩大可以理解为一种命名的艺术,一种编故事的技巧,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点石成金,凡俗之物借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成为被传唱的传奇。但路易塞利并不满足于此。在她笔下,这些名人的经历却又可以是极为庸常的,蒙田的牙齿很丑,玛丽莲·梦露的牙齿又黄又旧,胡里奥·科塔萨尔在4A死于破伤风,生前养了一只金刚鹦鹉。甚至,高速路先生有好几个叔叔,分别叫做富恩特斯、普鲁斯特、乔伊斯和福柯。瓦莱里娅·路易塞利自己,则是一个喜欢滥用“地”这个状语后缀的中学生,在朗诵和演讲课上被吉列尔莫老师打了一百一十一次手心。
从凡俗到经典,从经典到凡俗,路易塞利在这本小说里对“生活即是艺术”进行了一番反向操作。文学大师被拉下神坛,而所谓文学理论,所谓有技巧有讲究的比喻、夸张、省略、寓言和迂回,只是牛皮大师的吃饭手艺。作者本人的客串登场,又恰恰将文本拉到与生活平齐的高度。
讲故事的传统从《一千零一夜》到八卦新闻的流量爆发,路易塞利创意写作课式的内容拼贴对于有经验的读者来说早已见怪不怪,但如何将这块花布剪裁出色彩的冲突与平衡,手上的活儿还得有些讲究。一开头高级拍卖师高速路先生讲述自己的成长史,老家伙不无得意地透露出他的那一套艺术收藏理论是从童年时期收集的好几信封指甲屑开始的——多么亲切的小癖好哟。作者却毫不吝惜地赋予这些肮脏的意象以诗意,在同时具有荒诞性和生活气息的镜头里,脏指甲屑构成了陨石坑,发黄的牙齿是组成柱廊的陶立克立柱,顶配的形容词是“神圣纤美”。而在老头与年轻作家坐在阳光下喝咖啡的情境里,谈话者以五金店老板雷耶斯究竟是在人行道上磨尖钉子还是刨钝钉子的讨论给读者上了一堂写作课。比喻套比喻,谎言藏谎言,现实与虚构的加减乘除在细节繁复的运算中通往一个终极问题——文学的“真相”究竟在何处?
尼采说:“上帝已死。”至高无上的准则并不存在。无可非议的“经典”并不存在。神并不存在,“神作”也并不存在。存在的,是有限此间的无限可能。甚至,当高速路回顾自己的一生如何像牧羊人一般在故事的羊群中漫步,这物质与精神上的双重富有也都不过是睡眠的数羊环节,是虚妄,是想象,是夸张、比喻、迂回和寓言被省略所终结。羊数到最后,便真正从现实中逃离,逃进死亡中去。
“像其他所有故事一样,我的故事有开端、中间和结尾。”小说的开头,高速路先生这样说道,“就像我的一位朋友所说的那样,故事剩下的部分是文学,有比喻、夸张、省略、寓言和迂回。”这教科书一样的概括与其说是善意的开场白,不如说是以套路反套路的真诚揶揄,让所谓结局那“幸福满足、惹人嫉妒”的“主题思想” 或“人文关怀”上升到足以跌碎成一朵花的高度。
艺术创作的目的不在于创造,而在于破坏和挑战。这是达达主义的艺术理念。让我们再回到达达主义艺术家杜尚的代表作《泉》,回到这片平静之海所等待的屎尿屁。就画面感而言,一个杜尚签字的小便池与一个高速路马桶的区别在哪里呢?
答案呼之欲出。(我在高速路上看到奔流如泉涌的可能性。)
不要忘了,高速路是一个人的名字。牙齿的细节,正是上帝的栖身之地。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八):一颗牙齿引发的人伦惨剧
y 谷立立
印象中,普鲁斯特不是美食家,后世津津乐道的从来不是他刁钻的舌头,而是一部由舌头引出的皇皇巨著《追忆似水年华》。不错,就是小玛德莱娜蛋糕。尽管留给它的空间并不算多,却字字精辟,惹人联想。想象普鲁斯特拿起蛋糕,掰下一块浸入茶水,送到嘴边,顿时心生快感。吃货或许会说这是高阶的美食评论,普鲁斯特在意的却是心灵的顿悟——这飘忽不定、无法掌控的快感从唇齿出发,穿越胃肠,直抵内心,唤起他对“人世沧桑”的淡漠、对美好时光的记忆。于是,才有了厚厚七卷本的经典杰作。
同样“无法掌控”的是《我牙齿的故事》。想来,墨西哥80后女作家瓦莱里娅·路易塞利在熟读名著之余,必定对普鲁斯特的奇遇心有戚戚,否则她不会以一颗小小的牙齿为起点,反转故事、寓言,重塑大师的人生,迂回辗转地去描述一个小人物的生平轶事。如果说,普鲁斯特的蛋糕是打开回忆的钥匙,那么,路易塞利的牙齿就是设计精巧的故事点唱机。只要投入硬币,宽衣静坐,默念几声“芝麻开门”,牙齿的故事就会像井喷一般,接二连三冒出头来。
流行小说常常有一个固定的模式,大都脱不了励志的套路。《我牙齿的故事》是个例外。小说开篇祭出一位成功人士的理想模板。主人公古斯塔沃·桑切斯·桑切斯(人称“高速路”)洋洋自得地告诉我们,他是“世界上最棒的拍卖师”,巧舌如簧,天下无双。可路易塞利并不曾陷入常识的窠臼,更不愿草草下出结论。因为,任何草率的结论都会让故事陷入非此即彼的困局,从而在老调重弹的路数上耗费时间。很快,她笔锋一转,隐隐显露玄机:因为处事的谨慎,高速路并不像他所说的那么高调,他全无存在感,人们对他的成功“一无所知”。
毫无疑问,装一口好牙是高速路的毕生志愿,这注定他的故事与牙齿有着莫大的关联。带着四颗乳牙出生的他,一落地就被视为“妖孽”。其后数十年苦苦挣扎,当过保安,学过跳舞,不断尝试,屡屡受挫。直到人生过半,才在不惑之年迎来“新生”,误打误撞地进了拍卖师的行列,终于装上了一口所谓玛丽莲·梦露的牙齿。故事讲到这里,大致可以看清路易塞利的意图。这是一种多么失败的人生。可问题是失败之书那么多,她又何必非得弯下腰去,捡拾他人的牙慧,去填塞高速路的牙洞。好比一股清流,《我牙齿的故事》写到失败,也是风轻云淡、不留痕迹,与流行的鸡汤有着本质的区别,就像路易塞利本人一样非比寻常。
每个作家都有他难解的乡愁,尤其是去国别家的游子。路易塞利不是鲁西迪,也不是奈保尔,从不拿身份危机说事儿。含着银匙出生的她,自幼随外交官父亲四处游历,对家乡的依恋一度降到了最低。然而,她很清楚“墨西哥”三个字的含意。没错,这里有天然的传承,有她剪不断、理还乱的血脉,容不得丝毫伪饰与假装。出于“精神上的懒惰”,她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墨西哥牌乡愁压缩包,也接受了来自拉美的声音。“魔幻搭台、现实唱戏”从来是形容拉美文学的关键词。马尔克斯从他外祖母的枕边故事里受到启发,知道什么才是小说的正确打开方式。从此,他亦真亦幻的笔力背后,总有着现实的闪光。简单说来,小说并不神奇,不是挖空心思、自以为是的杜撰,而是日常生活的累积。
这与杜尚的艺术观何其相似。杜尚为当代艺术确立了全新的标准:无权威、无领导、无经典,追求极致的开放与自由。他以平常心看待艺术,为蒙娜丽莎添上一抹小胡子,为的是摆脱成规、摆脱自我,到达无拘无束的至高境界。《我牙齿的故事》展现出一个无所顾忌、自由不羁的路易塞利。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放在这里应该不是假话,至少路易塞利从来不曾有过“影响的焦虑”:杜尚是她的美学导师,马尔克斯把她带回了拉美。于是,小说成了她魔幻的实验室。甚至,她不惜把先贤们从高高在上的神殿一把拉下来,放在显微镜下充当一只只新鲜出炉的小白鼠。
卡夫卡应该会感到欣慰。在时隔近一个世纪后,他终于等到了他的后继者。路易塞利和他一样再现了世界的荒诞:为了牙齿奋力改变命运的高速路,实在不亚于清早醒来变成甲虫的格利高尔·萨姆沙;乌纳穆诺或许会生闷气,因为路易塞利一口咬定他就是那个心怀鬼胎的色情男主播;塔西佗可能会怀疑人生,毕竟留给他的角色毫无发挥余地:他成了果汁厂里的普通工人,再没有编撰历史、警示后人的机会;没有人知道桑切斯家的人丁究竟有多兴旺,可瞧瞧高速路身边层出不穷的油腻叔叔舅舅,也就行了。凑巧的是,热爱小玛德莱娜蛋糕的普鲁斯特也位列其中。他那个心机颇深的太太,时常打扮得像个孤儿院的教导员……
看到这里,会不会感叹路易塞利的“脑洞”实在太大。评论界常常为她贴上“反杜尚”的标签,但其实,她的种种解构,并不为彰显自家的特立独行,恰恰是对杜尚日常艺术观的尊崇。不过,戏谑归戏谑,玩笑归玩笑,段子讲完了,小说还是会回到她最初的设定。最终,这还是一颗牙齿引发的人伦惨剧。高速路引以为傲的梦露牙齿,细看起来微微泛黄,却不知道是来自哪个烟鬼嘴里的赝品。紧接着,一场针对养老院失孤老人的拍卖会,把闹剧演到了最高潮,也将他苦心打造的拍卖师神话弄得个七零八落:就算搬出柏拉图、蒙田、伍尔芙的金字招牌,高速路的10颗烂牙终究还是上不了台面。至于他塞满一整间房子的“珍稀”藏品(指甲、吸管、破铜烂铁),说穿了也不过是无人问津的废物。
那么,高速路呢?与其说他是废材,倒不如说是梦想家。或许,这才是路易塞利的本意。毕竟,插科打诨不算什么,拥有梦想才是正经事。《我牙齿的故事》并不复杂,复杂的是我们对待梦想、对待失败的心态:是像事不关己的路人一样,把高速路的故事当成大话王的吹嘘;还是像他腹黑的儿子“悉达多”一样,一心只想占有父亲的“藏品”,于是以区区100比索将他买下,囚禁在漆黑的艺术馆里。或许,应该像路易塞利一样,既不局限于成见,也不受制于规则,只抱有一颗真心,只愿回到文学的源头,以手中的妙笔去还原故事的本质。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九):牙齿与符号:写给工人的实验小说
阅读墨西哥80后女作家瓦莱里娅·路易塞利的实验小说《我牙齿的故事》时,读者会真切感到自己是一个“听故事的人”。叙述者“我”——“世界上最好的拍卖师”、人称“高速路”的古斯塔沃·桑切斯——讲述自己与牙齿分不开关系的怪诞生平时,絮絮叨叨,东拉西扯,常常“关于某事,先说到这儿”,颇有“此处按下不表”、“话分两头”般的说书架势。而作为一个拍卖师,为了把物品拍出高价,编故事更是必备技巧,巧舌如簧如他,甚至能将自己换下来的十颗糟牙编造成柏拉图、蒙田、卢梭、伍尔夫、博尔赫斯、比拉-马塔斯等大文豪的遗物卖出去。他熟练掌握了环形迂回式、椭圆形省略式、抛物线比喻式、双曲线夸张式和正无穷寓言式拍卖法(看到这些命名时,文科生也会因想起高中课堂上的圆锥曲线而莞尔),拈出一个个荒诞不经、脑洞大开的故事来赋予拍卖品以新的价值和意义,而这些故事以某种内在的修辞格(夸张、比喻、寓言、迂回、省略)及修辞意义整齐排列,其内容和形式本身也作为小说文本的一部分,构建了路易塞利这座继承了她那些拉美文学前辈之奇特诡谲遗产的文体实验大厦。
“听故事”的感受并非错觉,而是作者真实的创作实验。在书的扉页上,作者满怀热情地写道:“献给胡麦克斯工厂的工人们!”胡麦克斯是位于墨西哥埃卡特佩克的一家果汁厂,赞助了世界著名的胡麦克斯艺术收藏馆,艺术家和工人、艺术品和果汁之间有着真实的物质联系,却在世俗观念上存在巨大的沟壑。路易塞利本人出生在墨西哥一个外交官家庭,后赴纽约学习、工作,对知识精英与平民大众的关系有自觉体认,她在后记中申明,希望能用文学来为二者搭建一座桥梁。于是我们看到,果汁厂和艺术馆的元素出现在小说中,成为高速路及其子“悉达多”的职业,不过更重要的是,这部小说的写作形式本身昭示出“为他们”的旨归:路易塞利仿照19世纪拉美雪茄厂中的朗读者,每周在小册子上连载故事,在工厂中分发,供工人们高声朗读和讨论,再反馈给她。她因此戏称,这是一部“狄更斯+MP3+巴尔扎克+JPG”的作品。工人们不仅是小说的读者,更身体力行地介入到文学生产过程中去,这一方面为文本中留存的诸种“讲故事”、“扯闲篇”之形式要素提供了合理性,另一方面,也构建了整部小说以解构、反讽和戏仿为导路的叙述方式与风格特色。
初读小说,难免觉得没头没尾、摸不到头脑,有“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之嫌疑。事实上这部小说在作者老家墨西哥的确遭到了“烂笑话”和“纯闲扯”的批评,但有趣的是,在欧美文学圈里却赢得一片喝彩,其中最引人注目点之一便是“去经典化”。我们会读到,科塔萨尔、拿破仑、乌纳穆诺、塔西佗等一系列伟人名家的名字被安到高速路身边的普通人身上,成了他死于破伤风的邻居、唱鸡汤歌曲的歌手导师、下流的偷情老色鬼、满嘴拉丁语的果汁厂同事;普里奥·莱维、普希金、卡夫卡们,成了他所讲故事中痴痴呆呆的主人公(爱开玩笑的路易塞利甚至把她自己的名字也塞了进去);而福柯、普鲁斯特、乔伊斯、萨特、陀思妥耶夫斯基们,更是加了“桑切斯”的姓氏,成了他奇奇怪怪的亲戚……看到这些熟悉的名字时,我们半心有灵犀半忍俊不禁,仿佛偷窥到了游戏的秘密,并成为游戏的模范参与者。
这样一种名字与环境的“倒置”,按作者的自我阐释,乃是她的一种实验策略:现代艺术家杜尚将小便池送进艺术展览以赋予其意义,而她颠倒这一模式,将物品从赋予其价值和权威的背景故事中摘出,观察其意义是否受到影响。有意思的是,这正巧和主人公将物品放置到故事中来获得意义构成了一场环绕文本内外的总体映射。或正因此,作者会在每章引言中反复讨论符号学的命题,“名称”及其“所指”在小说文本中处于不断置换的动态过程:科塔萨尔可以是拉美文学爆炸主将,也可以是濒死的邻居;高速路本人可以是喋喋不休的拍卖师,也可以在相似的绝境中被“错认”成古希腊丑角人物方希乌尔(这个名字的来源,在文末小丑照片所引波德莱尔的话中印证,引文自《巴黎的忧郁》。方希乌尔或译方西乌勒,死在戏剧舞台上的天才表演者);“古斯塔沃”这个名字可以是法国作家古斯塔沃·福楼拜,可以是奥地利画家古斯塔沃·克林姆特,还可以是古斯塔沃·桑切斯——也就是高速路本人大名。从这个维度,说整部小说是一部符号学教程也不为过。
大师们从20世纪的法国、从19世纪的俄国、从聚光灯和万神殿中走出,齐齐相聚在21世纪墨西哥的小城街道,面容不整,衣着邋遢,这样的解构固然令人着迷,但也密布未知危险,若操作不当,极易陷入为形式而形式的文字游戏。“去经典化”的尝试若只停留在名字的抽离、借用和拼贴,无法推进实验的意义,只能给知识分子尤其是文学从业者带来一些看似会心实则空洞的愉悦。然而恰恰妙就妙在,这部小说虽然充满了文学王国的机趣,但其“自带”的理想读者并不是自以为是的知识分子(这一点和大卫·洛奇那种典型的学院讽喻小说区别开来),而是实实在在的果汁厂工人,他们不一定具备专业阅读造诣,却能给予作者一种异常真实充裕的工厂现实语境(现实到可以付诸拍摄的照片,而非虚构)。这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正视作者所欲“架桥”之两端对象的关系:事实上,不是施予对方名字,而是从对方那里受予语境;不是将大师“嵌入”日常和语词,而是开启日常和语词的闸门去“漫灌”大师。在某种意义上,比起普通读者略显抽象单薄的、源自“识别”的阅读快感,工人因掌握了至关重要的语境而拥有遥遥领先的获得感——当前者不得不通过奋力克服“他们是谁”的经验来试图理解故事时,后者已经消泯经验的距离,身处故事当中;那些之于前者来说是“解构”的,之于后者来说,却是以存在来进行新故事新意义的建构。所以,在讨论作者文体实验成功与否时,绝不可脱离开这一背景。
作者在一次讲座中提到,20世纪初一群艺术家和知识分子爬上低收入人群住的楼顶房,以行为艺术改变了楼顶房的意义。对形式分析爱好者而言,文本中处处散发着迷人的诱引,这是文学的胜利。然而在此之外,作者或许还想呈现给我们的,是一种现实的胜利。
:要是书中有一些恰当的注释就更好了,许多陌生的名字和典故需要读者去查,一不小心就会错过读解的谜面、谜底和乐趣。作为一个小建议。
《我牙齿的故事》读后感(十):讲个有趣的故事、为名流的身世撒谎与艺术宣讲的角力场
本文转自洛杉矶时报书评
《我牙齿的故事》:讲个有趣的故事、为名流的身世撒谎与艺术宣讲的角力场
卡洛琳•柯洛格/文
《我牙齿的故事》并不会给你一种四平八稳的阅读体验,开篇情节合理的这本书随着阅读深入逐渐变成一个难解的谜。后续的章节则给这个故事增添了新的维度、新的枝末甚至是新的形态。结尾作者用了一个似休止符的描述好似将所有谜题解开,读过的人会有满足感的同时,这样一个有多种解读方法的结尾又显得格外暧昧,尤其这是一部用大篇幅玩弄技巧来论述何为真实与小说本质的作品。
当然,这也是作者瓦莱里娅•路易塞利被评论界称为当下文坛最鲜活声音的原因。
也许你没有听过路易塞利的名字。她生于墨西哥、长于美国、哥斯达黎加、韩国、南非等多个国家(父亲外交官的身份让她在童年就有了做世界公民的机会)。她用西班牙语写作,前三部作品由美国知名独立出版社Coffee House Press出版。但这并不妨碍她的成名之路,2011年她的首部小说《人群中的面孔》在西语世界出版。2014年两部作品的英文版在英美两地出版,《人群中的面孔》为她赢得了英美文学界的第一声赞誉,2014 年由洛杉矶时报评选的“阿特•赛登鲍姆新人首作奖”。同年她还入选了美国国家图书 基金会评选的5名35岁以下年轻作家之一。2015年《我牙齿的故事》出版,赢得2015年 洛杉矶时报年度小说,并入选2017年都柏林国际文学奖短名单。2017年她的散文集《一篇由40个问题组成的散文》出版,她第一部用英语写成的小说《失踪孩子的档案袋》 将于2018年由美国知名文学品牌Knopf出版。而在南美地区,每十年举办一次的波哥大书展39位青年作家名录里也有她的名字。
不管你是喜欢读杰夫•戴尔、本•勒纳的纯文学读者,还是喜欢读那些真实与虚构交织渴望挑战的读者,又或者那些会被一段符号学的论述打动的读者,还或是那些喜欢思考叙事技巧与艺术之间关系的读者,我相信你会迷上路易塞利捉摸不定的文字。
《我牙齿的故事》以古斯塔沃•桑切斯(通常被人称为高速路)的故事开篇,高速路说起了自己牙齿的故事,当然也就是他的人生故事:一个与儿子分隔两地的离异父亲,一个暴躁的妻子,一些古怪的收藏品,一条从银行保安到退休拍卖师的职业发展规划。
在他正式从拍卖这个行当退休前,高速路分享了自己略带哲思的“职场经验分享”:“我不只是卖卖东西而已,首先我是一个爱好并收集好故事的人,因为我知道说一个好故事能为一件物品增加多少价值。”在后面的故事里,高速路在就近的画廊里为一件件物品凭空编造了它们离奇的“身世”。这也就是现代的博物馆里挂有展品的墙壁上会有解说文字,去讲解艺术品背后的故事,如同高速路说的那样,“故事创造价值”。
不过高速路讲的故事不同寻常,他坚信拍卖这门学问的至高艺术便在于赋予藏品一个脱离真实的故事。他以“几何学原理”来论述他的讲故事方法:“抛物线比喻式”、“双曲线夸张式”。听起来很难懂,读过这本小说你会有一些概念。
我们会读到高速路为一个教堂举办义卖会的章节,拍品是他的假牙。当他从口中摘下一枚枚和“名流”有关的牙齿时,他会杜撰一个和名流有关的故事。用伍尔芙的牙齿为例:
有些牙齿饱受折磨。这颗牙就属于这种情况,它的主人便是弗吉尼亚•伍尔芙女士。当伍尔芙还未满三十岁时,她的精神医生发明了这么一个理论:伍尔芙多愁善感的毛病,根源在于其牙根周围滋生了过多细菌。他决定给她拔下三颗感染最为严重的牙齿。并没有解决问题。在她一生中,又有若干颗牙被拔掉。还是没有解决问题。伍尔芙女士最终被自己折腾死了,去世时嘴里有很多假牙。她的熟人们从未见过她微笑是什么模样,结果在葬礼上却见到了。据说,死去的伍尔芙躺在客厅中央半开的棺材中,脸上的笑容照亮了整个房间。谁愿意为这颗饱受折磨 的牙齿付八千比索?谁愿意?
教堂义卖会里他的牙齿受到当地居民的热烈追捧,章节最后高速路离异后再未见面的儿子来到了拍卖会现场,他把高速路关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用一个小丑装置无尽地拷问高速路的灵魂。
这个时候读者对于高速路的信任感应该要受挫了吧,小丑装置?牙齿义卖会,真的能相信这个叙述者吗?可随后小说有增加了一个叙述的声音,那个要将高速路一生用笔记录下来的佛拉金。
对艺术感兴趣的读者应该会在艺术世界里找到那个小丑装置的指向,熟悉文学的朋友应该也能指出那些牙齿故事背后的“谬误”,去过墨西哥城的读者或许不小心走进过高速路曾在那侃侃而谈的画廊,那个埃卡特佩克果汁加工厂旁边的画廊。事实上《我牙齿的故事》这部作品的成书机缘也很值得一说,路易塞利受艺术机构的邀请写一篇文字,引发大众对艺术馆藏和艺术品的思考。恰巧这个项目由墨西哥一家果汁厂赞助,她便有了用文学将艺术与工人这两个相异的世界相连的构想。她决定将雪茄厂朗读法与连载小说等形式运用在此次的创作中,随后便有了这部精巧的作品。
阅读后再环顾《我牙齿的故事》中的构思,它像个精巧的建筑,即便某些文气的段落读起来我们像是走进了一个陌生的街巷。路易塞利笔触里的自信让我不禁赞叹,也让我迫不及待要看好她接下来的成名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