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京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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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

　　京城，落日西斜。

　　林汐离京三月有余，今日刚刚回城，便被迎面飘来的冥纸盖了个满头满脸。

　　晦气！

　　她一边让开路，一边抬头望去。这出殡的阵仗还不小，灵幡高扬，冥纸翻飞，一众家仆护着灵车上那口通体黑沉的棺木，从长街尽头缓缓而来。

　　一位容色憔悴的中年美妇，被一旁的老管家搀扶着，跟车随行，哭得几欲昏厥。

　　林汐眯了眯眼，觉得那老管家十分面善。再仔细一瞧，总算是认了出来，这不就是秦严的父亲，秦朔府上的管家吗？！

　　之前秦朔谎称府中夜明珠丢失，诓秦严回家的那次，林汐见过这老管家几面，是以有些印象。

　　他家中有谁过世了？

　　正胡乱猜着，一只手突然从背后压上林汐的右肩，她蓦地一惊，下意识用手往后劈去，却被来人牢牢擒住，动弹不得。

　　她回身一看，脱口而出：“大人，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之人正是秦严，他只着了件素净常服，没了一身官服积压出的凌厉，看上去活脱脱便是一位世家公子的模样。

　　只不过这位公子哥，此时正神色复杂地看着不远处的出殡队伍。

　　心念电转间，林汐想起一件事，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棺木里面的，莫不是你的那位庶出大哥？”

　　默然片刻，秦严点了点头。

　　林汐早就听说过，秦朔在府外养了个叫英娘的外室，生下的这个私生子因为小时候出痘症留下些隐疾，大夫断言怕是活不过年底。果然这个寒冬才刚刚过去，人就没了。

　　她的目光落在中年美妇身上，这个人应该就是英娘了。当初就是因为她找上门来，秦严的母亲才发现了丈夫偷养外室的事，郁结于心，最后撒手人寰。

　　秦严从那之后，便被外祖母陈老夫人送到六扇门学艺，直到后来接手六扇门总捕的位置。

　　秦严一向不喜这对母子，但也从未刻意为难。如今人死为大，对于这位没见过几面的大哥，他还是来送了一程。

　　送葬队伍出了城，消失在重重暮霭中。

　　“走吧，回去了。” 秦严拉着林汐缓步而行，此时昼市已休，街面上行人渐少，有些清寂。

　　两旁的店家开始陆续上灯，温黄灯影里，秦严从袖中拿出一封信笺递给林汐，道：“正好你回来了，有新案子。”

　　02

　　林汐展开信一瞧，诧异道：“少女失踪？你怎么会想起过问这种小案子？”这种案子一般的县衙都能处理，没理由会报到秦严这里啊。

　　最近六扇门很闲么？

　　秦严一见她撇嘴的样子，就知道她在腹诽什么，抬手敲了下她额头，道：“这是姚夫子写来的信，失踪的那名少女，是他家的小孙女。”

　　林汐明白了。

　　秦严少年时，除了在六扇门修习武艺，还曾在岳阳书院求学。这位姚夫子虽然从未出仕为官，却是学富五车，当世有名的大儒，在书院时对秦严颇为照拂，两人师生情谊深厚。

　　如今他家人出了事，秦严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而之所以他会亲自过问，也是事出有因。

　　姚夫子孙女失踪的地方叫彩月镇，是伽蓝山下的一个小镇。伽蓝山距京城数百里，风景秀美，山顶有座大觉寺，香火向来鼎盛。

　　而山腰处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座红墙黛瓦的月老庙，沾了大觉寺的光，也有不少香客前往供奉祈福，其中的未婚女子尤其多。

　　姚夫子的孙女本是跟随母亲返乡探亲，当日路过彩月镇，便去月老庙上了柱香。谁知在这之后，人就莫名其妙失踪了。

　　秦严调出彩月镇，最近几年的失踪卷宗，发现有三，四名女子都是在月老庙上香之后走失的。这些少女失踪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本地官府几次追查，虽然结了案，但人最后都没有找回来。

　　他仔细比对过这些失踪女子的特征，都是十七八岁，青春正盛的未出阁少女，容貌上佳，出身平民，家中无钱无势。

　　林汐听得心中一凛，连环少女失踪案，当地官府还从未查到过这些人的下落，难怪那位姚夫子要写信求助秦严了。

　　她收起信纸，问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连夜就走，越快越好。”毕竟拖得越久，人就越危险，也越难找回来。

　　03

　　彩月镇外，一处露天茶棚。

　　一场淅沥春雨刚过，道路两旁绿草新绽，野花开得如云似锦。一行人远远骑马而来，甩蹬下马，进棚来喝茶。

　　来者正是秦严，林汐还有小厮阿翔。

　　三人在桌边坐下，秦严倒了碗凉茶放在林汐面前，问道：“你回来之后我还没来得及问，探听术学得如何了？”

　　秦严早年行走江湖，曾救过一位身负绝学的民间异人，目盲却耳聪。可以根据声音遇物弹回的波动，判定周围是否有物，以及此物的诸多特质，譬如形状大小，空心实心等。是以他虽瞎如蝙蝠，行走动作却与常人无异。

　　林汐生就五感敏锐，秦严有意让她学此特技，方便日后破案。所以她离京的这三个月，便是拜师学艺去了。

　　林汐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道：“听音辨物已学得差不离了，不过其他的就只能慢慢练了。”毕竟那位师傅数十年练就的绝艺，她再聪明，也不可能一时半会儿都掌握了。

　　这时，隔壁那桌响起一声惊呼，有人问道：“这彩月镇的幽灵瀑布，当真如此邪门？”

　　彩月镇的幽灵瀑布？林汐三人被挑起兴趣，当下停住话头，只静静听着。

　　那桌上坐着个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的农家汉子，垂眼说道：“千真万确，伽蓝山月老庙后面的幽灵瀑布吃人，而且专吃年轻好看的姑娘。”那汉子顿了顿，又道：“我往那月老庙送了好几年菜了，之前的几个姑娘都是这么失踪的。”

　　林汐目光落在汉子身后的板车上，上面装满了新鲜菜蔬，看样子的确是个进城送菜的菜农。

　　另一个路过歇脚的客商奇怪道：“这瀑布好端端的，咋就会吃人了呢？”

　　那汉子叹气道：“这要从五年前说起了。”

　　那时候，彩月镇住着位勤恳厚道的锁匠，家中虽不富裕，却误打误撞，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媳妇。

　　小媳妇是家道中落的商户女儿，自小娇生惯养，也是迫于无奈才嫁给锁匠，自觉是凤凰掉进了鸡窝里。即使婚后锁匠对她千依百顺，依旧心中忿忿。

　　后来她实在过不惯清苦日子，勾搭上了邻村的一个有钱鳏夫。两人在屋里私会，被提前回家的锁匠当场捉jian在床。

　　通jian之罪，在本朝可处极刑。两人怕锁匠去报官，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杀人之后，将尸体抛在伽蓝后山的青芜潭瀑布下。

　　青芜潭本是一道飞瀑从山顶直泻而下形成的，本是伽蓝山的一处盛景。可自从锁匠的尸首在潭中被发现后，月老庙便出现了少女走失的怪事。

　　有人说，锁匠被貌美妻子害死，从此对女人怀恨在心，怨灵积于潭中久久不能离去，时不时地出来作祟，掳走美貌少女发泄怨恨。

　　久而久之，这幽灵瀑布的名声就传出来了。

　　04

　　茶棚里的众人，有些听得半信半疑，有些则嗤之以鼻，说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怪。那些失踪女子，县衙早已定了案，编出这些流言的人，不过是想哗众取宠罢了。

　　听到质疑的声音，那黑脸汉子急了，喃喃重复道：“是真的，那瀑布真的吃人啊……”

　　阿翔转过头来对林汐道：“这事儿听着玄乎啊，还是第一次听到瀑布作祟的说法。”

　　林汐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种怪力乱神的流言，多半是为了掩盖什么真相，混淆视听而已。”也是没想到，他们刚来查少女失踪的事，居然就听到了这么有意思的东西。

　　“锁匠的事，等进了镇子，问一下就清楚了。”秦严示意阿翔去牵马过来，三人一齐上马离开。

　　伽蓝山下的彩月镇，今日正是举办庙会的日子，街面上人头攒动。仔细一看，其中有许多少女都提着装满香烛红线的竹篮，打算上月老庙祈福。

　　阿翔找了个客店寄放马匹，在伙计那儿套了会儿话，把事情问清楚了。

　　锁匠媳妇偷/情/杀/夫的事，在彩月镇曾经闹得沸沸扬扬，的确是真人真事。不过是否跟少女失踪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三人行至山脚处，路过一家成衣坊，秦严停住脚步，略一思忖，走了进去。

　　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殷勤地迎了上来，还未说话，秦严便指着林汐阿翔道：“老板娘，麻烦你将这两个人的装扮调换一下。”言下之意，是要把林汐扮成男子，阿翔扮成女装。

　　闻言，林汐一呆，阿翔则是满脸的抗拒。

　　老板娘虽然觉得奇怪，但看在秦严丢出的那枚银锭的份上，识相地没有多问。她穿衣打扮的手艺十分不错，待三人离开的时候，林汐已经摇身一变，成了个俊雅少年郎。

　　阿翔的个子本就不高，长相偏于阴柔，一番捯饬下来，竟也有几分美人的仪态。

　　林汐乍见他魅色可人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被阿翔一眼瞪了过来，忙正了正脸色。

　　阿翔扯了扯身上的长裙，哭丧着脸抱怨：“公子，为什么要让我扮成这个鬼样子啊？！”

　　秦严瞥他一眼，眸底闪过几丝零星笑意，道：“自然是为了引蛇出洞……你少说些话，这粗嗓子一开口就露馅了。”

　　两人瞬间明白过来，之前那些少女几乎都是在落单的时候出事。若是阿翔顶着这身女装独自出去晃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撞到些什么。

　　阿翔苦着脸，很是哀怨地看了林汐一眼，默默腹诽：明明有个好看姑娘在这儿，却偏偏要折腾他，说白了其实就是怕汐姑娘出马会遇到危险呗，大人还真是偏心！

　　他其实只猜中了秦严一半的考量。阿翔自小伺候秦严，同他一起拜师，功夫出自同门，人虽然没有林汐聪明，但功夫却在林汐之上。

　　如今对方在暗，实力如何尚不能确定，让他去总是妥帖些。

　　05

　　伽蓝山山势险峻，三面皆是陡坡，唯一可以上去的便是正面那条山道，整个地形犹如一个开口葫芦一般。

　　秦严三人真的好似普通香客一般，悠悠然晃上了山。进了月老庙，林汐实在好奇那幽灵瀑布，秦严便找了个庙里的小道士带路去后山。

　　后山风景清幽，树高林密，白石小径旁遍植兰草。小道士在前方引路，秦严一边欣赏风景，一边漫不经心地搭话：“小师傅，我们上山前，听旁人说起这后山有个专吃少女的幽灵瀑布，可是真的？”

　　“幽灵瀑布？”小道士眼珠子转了转，半晌才反应过来，“公子说的是青芜潭瀑布吧。唉，事情是这样的，先前有几个姑娘来上香，后来说是失踪了。最后官/府查到说其实是跟情郎私奔跑了。之后就不知道是谁传出了幽灵瀑布的谣言，害得有一阵子庙里的香火都冷清了不少。”

　　说话间，前方传来飞珠溅玉般的流水撞击声，他指了指密林后，道：“喏，那就是青芜潭了。”小道士引完路便退下了。

　　穿过密林，霎时豁然开朗，眼前一道飞瀑直流而下，说不上气势奔腾，却也是秀美非常。

　　林汐把四周打量一番，没发现什么异常，伸手撩了撩潭里的水，道：“大人，方才那小道士的神情不对。”眼神一直在闪，一副不愿多说的模样。

　　秦严点头：“咱们今晚就在这儿住下。”看看究竟有什么古怪。

　　林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深嗅着这山间雾气，只觉清新无比，耳边流水击打岩壁的声音也越发清晰了。

　　听了片刻，林汐眉宇微蹙，隐约觉得这流水击石的声音不对，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到底哪儿有问题。

　　她跟着那位老人学习以耳辨物，时间不过三月，有些地方不能融会贯通，也是急不来的。

　　青芜潭旁不时有其他少女前来踏青赏玩，秦严相貌出众，引得一众闺阁女儿侧目，频频暗送秋波。林汐看得嘴角直抽，忙不迭拉着他离开了。

　　两人从后边角门回来，途中还偶遇了那个在茶棚里提起幽灵瀑布的农家汉子，看样子果真是来送菜的。

　　06

　　伽蓝山很大，香客们上完香往往会游览山景，一天时日是逛不完的，所以月老庙后面有几排专供香客歇息的厢房，男女分开各住一边。

　　天色渐晚，秦严向管杂事的道士要三间厢房。

　　可那道士面现难色，“今日留宿的香客多，只剩下两间厢房了。不若两位公子共用一间，剩下那间给这位姑娘如何？”他指了指一脸郁色的阿翔。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情况。秦严默然片刻，点头应了。

　　林汐瞪大了眼，那她岂不是要和秦严同睡一间？！

　　金乌坠下，傍晚时又开始下雨，滴答雨声衬得山上的夜晚越发静谧。

　　简单梳洗一番后，林汐死死盯着厢房内仅有的那张竹床，犹豫，犹豫，再犹豫。

　　“你是打算把这床盯出朵花来吗？”秦严负手进屋，低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林汐摸了摸鼻子，心一横，飞快爬上床，抖开被褥，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秦严看着床上裹成一团的“蚕茧”，无奈地摇了摇头。

　　半晌后，林汐伸出脑袋，盯着床顶看了半天，轻声道：“大人，若是背后的人迟迟不动手，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啊。”

　　秦严道：“其实在来彩月镇之前，有人偷偷塞了封告密信到六扇门，说少女失踪的事和月老庙里的人脱不了干系，而且最近他们还会有新的动作。”

　　“大人相信送信的人？”

　　“试试也没什么坏处。”

　　林汐一怔，还想再问，秦严已经大大方方上了床，扯过被子，和衣睡在她身边，道：“赶紧休息，说不定下半夜就要起来忙活了。”

　　“哦……”林汐眼珠子紧张地乱转，余光不停地去瞅侧卧在她身旁的秦严。

　　“快睡。”秦严伸手捂住她的眼睛，手一扬，木案上的纸灯灭了。

　　一夜无事。

　　07

　　第二日天光大亮，秦严二人起床收拾妥当，便去寻阿翔。可林汐敲了半天门，也无人应声。

　　秦严提气抬脚，踹门而入，见屋内没有打斗的痕迹，一摸床上被褥，早已是冰凉一片，多半是昨晚出门晃悠后就没能回来。

　　六扇门在各地都设有暗桩，这次上山前，秦严已经调了差役在山脚下守着。可招人上来问，说是昨晚夜深后，并没有人下山。

　　伽蓝山出去的山道只有正面一条，除非……山中另有出路，否则人总不可能插翅飞了。

　　月老庙里的人全部被拘押，奈何个个嘴硬，没有刑具，半天都撬不出东西，秦严只得先带着一众差役在山里四处搜寻暗道。阿翔多半是中了阴招，一路上连个记号都没留下。

　　在经过青芜潭瀑布的时候，林汐突然出手拉住了秦严，闭眼凝神静听。

　　昨晚下了大半夜的雨，瀑布的水量大涨，流水击打石壁的声音越发清晰。片刻之后，林汐霍然睁眼，她知道问题在哪儿了！

　　瀑布后面的石壁是空的！所以这水声里一直带着嗡嗡作响的回音。

　　她忙道：“大人，石壁后面有暗道。”

　　秦严本就精通机关术，闻言，在潭边一阵摸索，不消一刻钟，便找出了一道布满青苔的暗门。

　　“你在外面守着。” 秦严说完，带着几个身手了得的差役进门探查去了。

　　许是贼人没料到这般隐秘的所在也能被找到，暗门后并没有留多少人把守，被秦严一窝全端了。

　　暗道尽头是一座监牢，里面五花大绑关了不少女子，其中便有姚夫子的小孙女和男扮女装的阿翔。

　　昨晚阿翔照着秦严的吩咐，独自一人出门赏月，后面果然窸窸窣窣跟了人上来。他一时大意，中了对方的迷香，醒来后便发现自己已经陷在贼窝里了。

　　将贼人们押回大牢，一番严刑拷打后，秦严拿着吐露出来的线索，一路顺藤摸瓜查了下去，结果发现居然有本地guan/员牵涉其中。

　　本朝规矩，guan员不得狎妓，有些奸商便动了歪心思，官商勾结，背地里开暗娼坊供人玩乐，谋取暴利。但好看的姑娘毕竟难找，这些人便瞄准了月老庙，这里来往的多是未出阁的妙龄少女。若想不动神色地绑走几个姑娘，再容易不过了。

　　这些年失踪的少女远不止卷宗上的三，四人，其他的只是都被压了下去而已。因为多是平民，事后又有涉事guan/员极力掩饰，所以这几年来，一直没闹出什么大事。

　　本该是女子祈求姻缘的月老庙，如今却成了危险的魔窟。监牢里的这些女子，若是林汐他们再晚到一步，只怕已经被送进暗娼坊了。

　　那些后来从暗娼坊里救出来的姑娘，如今也是白玉蒙瑕，曾入沟渠之人，以后的日子只怕也难过了。

　　事后，林汐从秦严那里得知，那封告密信原来是提起幽灵瀑布的农家汉子写的。

　　他本有个适龄未嫁的小妹，也是去月老庙上香，之后就再没回来。他借着送菜的名义暗中调查了很久，终于发现端倪。可面对那些guan/员豪绅，他一介平民根本没有相抗之力，只能隐忍着静待机会。

　　他故意散布幽灵瀑布的传言，本意是想吓走月老庙的香客，防止其他姑娘再遭毒手，只可惜收效甚微。

　　后来姚夫子的孙女失踪，他无意间撞到姚家要去京城六扇门送信的家仆，知晓秦严可能会亲自来查案，于是便将搜集到的消息都偷偷递到了六扇门。

　　可惜的是，暗娼坊被查封的时候，他家小妹因为不堪受辱，早就悬梁自尽了，到底是晚了一步。

　　六扇门里，林汐拿着那封错字连篇的告密信，感叹不已，这被利欲驱使的人心，有时候还真是难以想象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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