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你也是其中一个
1
喧嚣的市集上,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太阳浸透云层,整片天空都发着金光。
这是大年三十最后一次集会,每张脸上都是不同的表情。每个人都是形色匆匆,有钱的拉着板车,没钱的两手空空。
在人群走动最密集的地方,有个披麻戴孝的少年,他身形干瘪,头低垂着,跪在路边像别人顺手丢的垃圾。
少年的身前放着一个破碗,里面有几张皱巴巴的毛票。他穿得很单薄,在冬天里显得格格不入。
来集会的有不同村子的村民,没有人认识这个寒酸的少年,或许是不愿招惹麻烦。
沈觉就这样跪了许久,冻僵的手脚和膝盖将要失去知觉。他准备换个地方碰碰运气。
冬日的光洒在身上没有丝毫暖意,冷风一吹,沈觉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步履虚浮地贴着墙根走,来到一家卖肉的店子前,把碗一放就要往下跪,余光里寒光一闪,滋溜一下跑得飞快。
人人都希望出生在富贵人家,沈觉也是。可是命运从来不是想就能得到的,得看运气。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头,便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大哭。
沈觉低垂的脑袋终于抬了起来,不由得一阵晕眩,用力地闭了闭眼睛,视界才算清明起来。
一个两三岁的幼童蹲在地上敞开了嗓门哭得厉害,尖细的嗓音穿透着沈觉的耳膜。
可是更悲哀的不是没钱,而是从此以后,沈觉就成了孤身一人。
思及此,他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刚开始,沈觉的脑海中浮现出父亲教他的“男孩子要勇敢,不能哭”,没一会,他仰起头,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那哭声,仿佛要把逝去的父亲的魂魄追回来,又像是在质问命运的不公。
由于从早上起来就没吃过东西,又长途跋涉几十里路,沈觉没多久就哭累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动着身体,用袖子不停擦着脸上的泪水,低头一看,有个小家伙抱着他的腿,仰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然后,他朝沈觉伸出了手,脏兮兮的手心里躺着几颗黑黑的老鼠屎。
沈觉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两个超大的鼻涕泡。
2
沈觉带着小家伙长途跋涉许久回到了破破烂烂的家里。天已经黑透了,家家户户都点上了灯,给这个寒冷而漫长的夜驱散几分黑暗。
他推开摇晃的木门,循着记忆慢吞吞地挪到桌边,摸出火柴,点亮了桌上的蜡烛。
豆大的光瞬间扩散,充盈着这个不大的房子,总算是有光亮了,沈觉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
小家伙紧紧地抓住他的裤腿,睁大的瞳孔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沈觉蹲下身,把他抱到凳子上坐好,对他说:“不要乱动。”就去拿了锅烧火煮稀饭。
火焰让沈觉忘却了痛苦。
稀饭很快煮好了,沈觉从铁盆里拿出两个满是缺口的碗,把锅端到桌上。
小家伙迫不及待就要站起来,嘴角两旁像是淌着两条小河。
“等一下,很烫。”沈觉说着用力地往装在碗里的粥吹了几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小家伙面前。
小家伙立马将手伸进了碗里,烫得哭起来。
“都跟你说了很烫!”沈觉不禁有点生气。
孩子的哭声无所顾忌,宛如要把屋顶刺穿。
他开始后悔了。
临近过年,很多没有钱养育孩子的父母都会把孩子“丢”掉,被好心人捡了是运气,变成流浪儿便是不幸。
沈觉知道母亲也是被父亲“捡”回来的,她不知道自己的家乡,不知道说的是哪里的方言,没有文化,只会生孩子。
母亲生下沈觉没多久,就消失了。父亲出去找过,找了几天都没找到,只好放弃。
沈觉感觉手背有点痒,飘远的思绪瞬间被拉回来。他看见小家伙已经喝完了碗里的粥,一张脸全是黏糊糊的。
他细心地拿了一块从衣服上剪下来的布轻轻地擦着小家伙的脸,开始正式地考虑起小家伙的着落。
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娇俏的小嘴,看起来像个女孩。
“你是男孩还是女孩?”沈觉问。
孩子只是睁着大眼定定地看他一眼,看一眼桌上的锅。
沈觉盛好一碗摆在孩子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沈觉问。
后来,沈觉放弃了这个过程,突然想起什么,把人一把拎到了门口,脱下了小孩的裤子。
顿时,恶臭扑鼻。
是个男孩。
3
那个夜晚,沈觉擦干净孩子身上的脏东西,在屋后面的歪脖子树下挖了个坑,把父亲的尸体用草席一裹埋了进去。
他从屋檐下找出那几根别人用过的檀香,选了三根插在父亲坟头,再跪下磕了三次,才走回屋里。
小家伙在沾满血迹的被窝里睡着了。
“以后你就叫沈遥,”沈觉用冰冷的指腹刮了刮下巴,低声道,“遥不可及。”
他往漏风的窗户瞟了一眼,天光有几分蒙蒙的亮。
沈觉捡到沈遥的这一年,沈遥三岁,沈觉十三岁,他们相差十岁。
父亲出门的那天对沈觉说,要给他改善伙食补充营养,拿着镰刀独自上了山。
再回来时,几个村民撞开他家摇晃的木门,把满是鲜血的躯体往床上一放,沈觉噤若寒蝉,只是睁大了恐惧和无助的双眼。
村民对他说,在山脚发现时就死了,估计是摔死的,便出门离去。
沈觉从来不知道惊惧到极点是什么滋味,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变得冰凉,心跳好像停止了,眼眶里不停涌出滚烫的液体,烫得皮肤生疼。
村里的人偶尔会过来瞧上一眼,透过门上的间隙,看见沈觉跪在床前,就会重重地叹息一声,满嘴的作孽。
沈觉把门关死了,只留下自己一个人,和一具失去温度的尸体。
于是,好事的村民没有再来看过。
4
沈觉继承了父亲的镰刀,去山上捕获野鸡兔子什么的,由于经验不足,回家的时候往往挂着一身伤却什么收获也没有。
沈遥裹着破破烂烂的旧衣服,已经会说简单的词语了,他一见沈觉,就咧开只有门牙的嘴巴笑着喊“叔叔”,沈觉却只是低着头露出一个苦笑。
随着沈遥渐渐长大,沈觉打猎的技术越发好了,走运的时候能抓住一两条蛇,拿到集市上,可以卖不少钱。
他把这些钱用来修补房屋,购置棉被家具,给沈遥做新衣服,自己倒是无所谓。
沈觉从来不让沈遥去山上,他看见市集上有人卖好看的字画,就会随身携带一两本,关上门让沈遥在家里看字画,再抓给他一大把水果糖。
沈遥不知不觉地就把那些字画内容记在脑海里。
有一次,沈觉埋伏在山林中的夹子套住了一只不小的野猪,被夹住的后腿不停地流血,躺在树下一动不动。
沈觉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发财了,可是这么重的野猪,他徒手抱不动,于是赶紧跑回家拿麻绳。
房门虚掩,沈觉兴奋地闯进去,一眼就瞧见衣衫不整的沈遥躺在床上。
“阿遥,你在床上干什么?”沈觉疑惑地走近。
近看才发现,沈遥的小脸蛋一片通红。
他连忙上去伸手探了探,烫得有些灼人。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觉一边焦急地问一边整理他身上的衣服。
“叔叔。”沈遥的长睫毛上下扑闪,大眼睛略带迷离地朝他看,有一股无法言喻的蛊惑感。
沈觉心内一动,臭小子这么点大学会勾引人了。
“我没事,刚刚有人来找我玩游戏。”沈遥坐在床上,嘴角一咧绽开一个无害的笑,如一缕清风撞在他柔软的心头。
完蛋。
八岁的沈遥像个妖精。沈觉下了个定义。
5
贩卖野猪那天,沈遥跟着一起去了市集。
沈觉来到昔日的肉铺前,要和这个当年欲拿刀轰他的猪老板谈买卖。
猪老板就姓朱,肥头大耳,滚圆的肚子,魁拔的身材,肩上一块油光发亮的毛巾,脑门上一层汗。
野猪吸引了不少好事的村民,有人对沈觉说,拉到县城保准可以卖不少钱。
沈觉用指腹刮了刮下巴沉思了一会,朱老板急忙说:“你就卖给我,我再送你两斤猪肉!”
“成交!”沈觉爽快地答应了,去县城的路实在太远,他身旁还有个沈遥。
他这才想起身旁的人,低头一看,沈遥瑟缩着躲在他身后,有个男人蹲在地上笑眯眯地递过去一捧糖果。
“阿遥!”沈觉大声喊了一句。
男人抬起头,视线正好和他撞在一起,沈觉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他站起身,把糖硬生生塞进沈遥的裤子口袋,再笑着耸耸肩,说了句:“放心,没有毒。”
男人穿着有些宽大的西装,领带由于反复洗涤已泛出白色,西裤松松垮垮地架在胯上,皮鞋的尖顶已经磨烂了。
他猛地凑近沈觉耳边,悄悄地问:“孩子卖不卖?”
此时正是初秋天气,夏日的暑气还未消散,围观的人群觉得无趣便自行散去,只留下他们三人站在肉铺前。
“小伙子!”朱老板的大嗓门吼道,“你的肉!”
沈觉愣了愣,回过神后立马转过身接过肉就逃也似的跑了,后背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长年的风吹日晒使沈觉的皮肤呈古铜色,一张脸沧桑的像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眼神里却藏不住少年独有的那份稚气与戾气。
男人细小的眼睛朝着一大一小离开的方向眯了眯,眯成了一条缝。
“叔叔……”沈遥被拉着一路小跑,跑得气喘吁吁满脸通红。
正午的阳光如火一般熊熊燃烧,沈觉慢下步子,牵着沈遥坐在就近的一棵树下。
末了又想起什么,有些粗暴地扒拉着沈遥的裤子口袋,把那些包装漂亮的糖用力地扔进了不远处的池塘里。
“叔叔……”
沈遥以为自己做错了事,双手紧握,仰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满脸是汗的沈觉看,碎片一样的光芒跳进他乌黑的大眼睛里,不知不觉地侵蚀了沈觉的内心。
沈觉的喉结动了动,他十八岁了,是个有正常渴求的男生,此时此刻他只感觉喉咙发紧,全身都不舒服。
好一会儿,他才张开干涩的嘴巴,轻声问:“阿遥,你以后想去哪里?”
沈遥转着眼珠子认真地想了想,鞋尖不由自主地踢着地上的泥巴,说:“很多大房子的地方!”
他眼睛发亮地补充道:“我要跟叔叔住在大房子里!每天都吃肉!”
沈觉摸了摸他的脑袋,柔软的发丝扫在他粗糙的大手上,他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勾起嘴角点点头,应道:“好。”
6
临近寒冬,山里的动物们都藏进洞穴里冬眠。沈觉在山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头上一阵白光闪过,紧接着传来隐隐雷声。
“要下雨了。”沈觉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到半山腰时大雨倾盆而至。
狭窄的山路瞬间被水淹没,天空也笼上层层暮霭,暗得犹如黑夜,闪电一下接一下地在天际炸开,仿佛咆哮的巨蛇。
沈遥艰难地顺着山路往下走,全身湿透了,他从头到尾都在颤抖。
可是一想到沈遥一个人呆在家里,他的决心就更加坚定。
然而,天不遂人愿。
沈觉滚落下山,刹那间,父亲死时的情景浮现在脑海中,他认命地闭上眼,任由尖锐的石头和树枝划破皮肤。
该怎么形容命运这玩意,对沈觉来说,大概就是如影随形的黑暗。
生在穷乡僻壤的山村,没有健全的双亲,住着漏雨的茅房,永远填不饱的肚子,常年裸露在外的手足。
当黑暗里出现一缕光时,沈觉才想活下去。
这缕光就是沈遥。
只要看着他干净明亮的双眼,沈觉决定出山的念头越发强烈。
他要带沈遥去过不一样的生活,他要给沈遥一个好的归宿。
7
大雨慢慢变成小雨,小雨慢慢变成雨丝。
沈觉睁开眼睛,只觉得头像是炸裂一般,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他的神经,脸似火烧。
他缓缓动了动胳膊,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直达头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知道是骨折了。
幸好没死。
沈遥趴在门缝边看了好久,终于看见沈觉一瘸一拐地出现在视线里,飞快地冲过去抱住他的大腿,甜甜地喊了一句:“叔叔!”
“我身上很脏。”沈觉往旁边移了移,轻轻地推开他。
“阿遥不嫌脏!”沈遥又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沈觉无奈地笑了笑,摸摸他的头顶,笑着问:“饿了吧?”
沈遥抬起头,大眼睛忽闪,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觉在家里养了半个月的伤,沈遥却像只神出鬼没的小兔子,每天吃完饭就没了踪影,每次从外面回来,兜里总有吃的。
“你出去干嘛呢?”沈觉问他。
沈遥狡黠地一笑,很神秘地凑近他的耳畔,说:“我跟朋友玩游戏呢。”
“不用担心哦,叔叔。”沈遥笑着咧开换牙的嘴。
“吃的是谁给你的?”沈觉又问。
“好朋友呀。”沈遥一脸天真地看着他。
沈觉没有再问,他不干涉沈遥交朋友,只是每次他兴冲冲地跑回家里,小脸通红,献宝似的把口袋里的东西掏出来放桌上时,他有种莫名的难受。
直到有一次,沈遥掏出了不少钱。
“谁给的?”沈觉握紧了拳头,眉心皱起来。
“好朋友,”沈遥完全没察觉到沈觉在生气,接着说,“他每次都会给我好吃的,叔叔,我下次带你去见他。”
“他对你做了什么?”沈觉的声音有点颤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叔叔……”沈遥像是意识到什么,求软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糯糯地说:“叔叔要是不开心,那我以后不和他玩了。”
“阿遥。”沈觉重新坐下,换上笑脸,握着他的小手温柔地说:“叔叔不是不喜欢你交朋友,你回答叔叔几个问题好不好?”
“好。”男孩灿烂一笑。
“他叫什么名字?”
“张间。”
沈觉的笑意顿时僵住。
村子里姓张的只有一家,是最有钱的人家。仗着有钱,张间的父亲在村子里做过不少不堪入目的事却没人敢指责。
“你们玩什么游戏?”沈觉感觉耳畔像是有一群苍蝇嗡嗡响。
“脱了衣服就好了。”沈遥小小的脑袋里丝毫不知道在别人面前脱衣服有什么不妥。
“然后呢?”沈觉几乎是从牙缝间挤出这句话。
“他摸了我,还咬我,”沈遥停了一下,“不过一点都不疼。”
沈觉什么也没说,吃过晚饭后,他偷偷跟着沈遥,看见矮胖的张间,上去揍了他一顿。
“沈遥!不是说好你一个人来的吗?!”胖子抱着头在地上又滚又叫。
沈遥也吓得慌了神,看清吊着胳膊的人后,喊了一句:“叔叔!”
“下流贱货!”沈觉一边踢一边骂:“就你这怂样还敢碰我的阿遥!我他妈踩死你!”
“叔叔!”沈遥上来拉他。
感觉差不多了,沈觉拉起沈遥的手往前跑得飞快。
8
沈觉知道,他必须得提前实行带沈遥离开的计划。
一切收拾就绪,两个人背着包走向通往市集的山路。
走了没多远,张间的父亲带着几个人挡了路。
“爸!就是他!”张间从后面冒出来,指着沈觉。
“上!”
沈觉的胳膊刚好,不太能用大力气,又要护着沈遥,很快被揍趴下。
张间见状,冲过来拉起沈遥就跑。
沈觉想要喊,被重重落在身上的脚生生吞了回去。
灰尘扬起的尘土模糊了沈觉的视线,他看见沈遥不停地回头望,脚步不停地往前跑。
这一次,恐怕是真的要失去沈遥了。
沈觉绝望而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张家干的是贩卖儿童的生意,村子里的人没钱了,就会把幼童卖给他,他就会给钱。
等沈觉找到张家的时候,他没看见沈遥,倒是看见了那天穿西装的男人。
男人感觉有人盯着他,转头一看,露出了笑容,朝他招招手。
“那孩子长得真漂亮,很快就被高价买下了,”男人递给他一沓钞票,“给你的。”
沈觉脑子嗡嗡响,拳头紧紧地攥着,眼神里分不清是愤怒还是绝望,突然像只野兽一样嚎了一声,一拳砸在男人细小的眼睛上。
男人差点摔到地上,还没坐稳,就被一脚踢到了地上,沈觉坐在他身上,发了疯似的对着他的脸狂揍,眼睛通红。
是张家的人拉开了他,地上的人被揍的不省人事,而沈觉依然如一只发疯的野兽,又要冲过去揍张间的父亲,被几个强壮的男人拉住。
后来,张家废了他一条腿,他坐在桌前,终日郁郁寡欢,时不时发出一声哂笑。
木门再也没有关紧过,里面的人坐成了一座雕塑。
而沈遥,再也遥不可及。
2020.1.27
你们好
我是芹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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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芹兽
所属编辑/顾晞妖妖
音乐/《遥远的你》
顶图/麻海夕微
编辑/顾晞妖妖
封面绘制/画小书
“ 我等风雪又一年 ”
“ 听说北海有个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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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亡灵书 ”
182期 酒馆电台 | 上元虚妄
木门再也没有关紧过
里面的人坐成了一座雕塑
而沈遥再也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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