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份碎碎念
1
《水浒传》的最后一回,宋江喝了朝廷赐的毒酒,临死前拉着李逵做了陪葬。两条冤魂给吴用托梦,说遭人算计,已葬在南门外蓼儿洼,请吴用来看视。
吴用第二天出发去楚州,果然见到了宋李二人的坟冢,大哭一场之后,他做出一个决定,要自缢在宋江坟前。
理由自然是为了全兄弟之情,“心中想念宋公明恩义难舍,交情难报”。
听上去义薄云天,但吴用跟宋江真的有那么铁吗?未必见得。
吴用本是晁盖的亲信,若是论知遇之恩,晁盖给吴用的并不比宋江少,“智取生辰纲”说到底并不是多高明的计策,连一个小县城的府衙都能在一周之内把涉案人员摸得一清二楚,可见吴用的计策有多漏洞百出。
连累的晁盖不得不落草为寇,可晁盖从头到尾也没责怪过吴用一句,直到他死,都把吴用当做自己的一号好兄弟。
宋江上梁山的时候,是带着自己二十七位江州派亲信的,之所以要拉拢吴用,不见得是真心爱重,而是因为吴用的技能实在是太稀缺了,梁山从来不缺上阵打仗的好汉,少的只是出谋划策的军师。
但这倚重,也并不像是“用人不疑”的全心相托。
晁盖死之前,宋江每战都要把吴用带在身边,动辄“大惊”,“大哭”,好像全得靠吴用来镇场子,离了他不行。
可晁盖刚死不久,从征辽国开始,宋江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会调兵遣将了,也懂兵法和计谋了,征王庆时有一战,吴用刚说完怕敌军火攻,宋江就想出了将计就计的妙招。
这反应能力和战略布局,还是那个动不动就要含泪握着吴用的手说“多谢军师救我”的黑三吗?
无论是宋江之前装得像,还是他真的学习能力超强,被反驳了几次之后,吴用大概也明白,自己对于宋江来讲远没有从前那么重要了。
吴用不是李逵,非宋公明不认,当初他能果断的抛弃晁盖站队宋江,为什么如今就不能另投明主,或者学燕青攒点金银退隐江湖,改名换姓重拾教书的工作呢。
从朝廷对梁山好汉的处置上来看,被重点监管的全是武将,加上宋朝开国就有不杀士大夫的传统,像吴用这种书生,也不太可能遭遇什么迫害。何必非得要自杀来殉这段塑料兄弟情?
2
副董事长宋江带着自己的一帮亲信加盟了梁山这个总公司,吴用作为职业经理人,刚刚被副董事长拉拢过去,还被委以重任,座次高于副董带来的所有心腹。
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质疑的,警惕的,不满的,挑剔的,是你你慌不慌?
如何尽快立功,立大功,成了吴用必须要尽快解决的问题。
吴用很快想出了证明自己的方法,那就是帮宋江赚好汉上山,最大限度的扩大总公司的业务范围。
于是宋江看上谁,吴用就设计去赚谁,为了尽快达到目标,手段就只能无所不用其极。
为了赚秦明上山,吴用设计让花荣打扮的跟秦明一模一样,去城外大开杀戒,城里的知府远远的看不清,还以为秦明真的谋反了,在城头杀了秦明一家老小,把秦明逼上了梁山。
美髯公朱仝对宋江有救命之恩,可还是逃不过宋江和吴用的算计,他们授意李逵砍死了朱仝看护的小衙内,哪怕那个四岁的小娃娃跟朱仝一见如故,是朱仝的心头肉。
更别说关胜呼延灼大好前程被吴用断送,玉麒麟卢俊义的家破人亡。
如果只看业绩,吴用这个金牌职业经理人当之无愧,短短几年时间,不仅辅佐着副董事长转了正,还为梁山公司的上市(被招安)打好了坚实的基础。
3
这样出色的KPI,让吴用的入戏甚至比董事长本人还要深。
在征方腊的途中,梁山好汉一路凋零,连宋江都难忍悲痛,可吴用总是在一边劝宋江:
“今番折了兄弟们,此是各人寿数……眼见得渡江以来,连得了三个大郡,此乃皆是天子洪福齐天,主将之虎威,先锋不可自丧志气。”
那也是跟他一起出生入死过的兄弟,可这番话里,哪有一丝一毫的人情味?
这样的吴用哪里还像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情义的好汉?没有自我,没有良知,没有是非,成了一个被KPI驱使,被权威俘虏的机器。
美国作家汉娜·阿伦特有一本书,《艾希曼在耶路撒冷——关于艾希曼审判的报告》,记录了对“犹太人死亡执行者”的阿道夫·艾希曼的审判全程。
作为纳粹德国的高官,艾希曼以一己之力杀害了数以百万计的犹太人,但让人意外的是,坐在审判席上的艾希曼既不凶横,也不阴险,甚至还有几分彬彬有礼的模样,像极了摩天大楼里的普通白领。
艾克曼为自己辩护时,反复强调“自己是齿轮系统中的一环,只是起了传动的作用罢了”。作为一名军人,他只是在服从和执行上级的命令。
我想,如果吴用真的有机会为自己辩驳一句,他用的理由应该也跟艾克曼差不多。
----作为梁山公司的经理,我必须得这么做。
----是宋江让我想办法的,我也是不得已。
而这样的自我辩护,正是阿伦特提出的“平庸之恶”。
它不是李逵那种以杀人为乐的天生凶残,它只是把个人完全同化在了一个体制之中,默认,实践,甚至去助推这个体制中不道德的行为,并且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4
吴用自称“加亮先生”,可诸葛亮在火烧藤甲兵之后,看到满地的焦尸,也忍不住垂泪叹息:“吾虽有功于社稷,必损寿矣!”
可你何时从吴用身上看到过一丝一毫的惭愧与后悔呢?别人的家破人亡,不过是他的得意之作。
是宋江的死,揭开了梁山公司KPI的虚妄,逼的吴用不得不直视自己做过的所有事。
染黑的衣服都洗不白,手上染了那么多无辜的血,要怎么洗清?
他除了随着宋江一死之外,要往哪里安放自己的良心呢。
画栋雕梁,烈火烹油,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没有知己,没有兄弟,一片片白茫大地真干净。
想来吴用的一生,也不过是《远大前程》里的那句话:
人生的长链不论是金铸的也好,铁打的也好,荆棘编成的也好,花朵串起来的也好,要不是你自己在终身难忘的某一天动手去制作那第一环,你也就根本不会过上这样的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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