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关宝一起抓寄居蟹,在没有见过之前,我以为,寄居蟹都是大个头。
那一年,在青岛的海边,在被海风海浪蚀掉了棱角的礁石之间,我们拿着小桶小铲,饶有兴致的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抓螃蟹。
一个小拇指指甲盖大的螺壳,晃出几根像胡须一般的脚,小心翼翼的测探着外界的气氛,捧起一汪海水,它就摇摇晃晃的被手掌载到了我们的桶里。沙粒沉沉浮浮,混浊了水桶,那寄居蟹就像是一大粒尘埃,在桶底摇摆不定。很快,桶里多了更大的螃蟹,壳硬,蟹螯分明,在桶底游走,待海水涨潮时,我们上岸,才发现,那些寄居蟹已经变成了后来者的口粮。
想那丁丁的蟹儿,初时也是尘埃一颗,幻化出了弱生生的脚,没有办法,在那暗波涌动的咸海中,无依无靠。怎么办?要生出一些抵挡外物的才可以。它们一头钻入了螺壳这个避风港,一钻,一生从此暗无天日。
从小壳,到大壳,身形扩大,挑挑拣拣弃用的残骸。居处从深海迁到沙滩或是岩石的罅隙处,螺壳有限的空间拘束了自由生长的节奏,因为常年的顺从和挤压身体已经走了形,伸在外的那些蟹脚,竟如昆虫的小脚般柔弱,心永远是怯怯生生。
可悲的是,如这蟹般,最灿烂的年岁里,我们大都不得不向更强大的势力弯下腰求得名利,寻得庇佑,得一夕安寝。
顺从了,也会像寄居蟹一样,顺着螺的纹路,苟且自己的身体,最后,你还是当初的那个你吗?
我看到了一个告别多年经营出光鲜人生的女儿回乡陪伴着母亲苍老的生命,这个抉择已晚,母亲已经定时删除了自己所有的记忆,裹在毛毯里,椅子里,像个刚出生的婴孩懵懂无知。龙应台带着悔意对往事的追溯,命运的遭遇,生命的解构,一字一顿,句句深切。
在外寄居太久了,大大小小的螺壳换了很多,她想回到她初生的时候,在母亲的身边,不需要螺壳,不需要做寄居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