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几个扛着锄头的人说笑着走过,和孩子吹着口哨上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他下了床,推开门,阳光便轻轻罩在他身上,他伸了个懒腰,透过阳光,看见她光着脚站在院子里,低头忙活着喂鸡。皱了下眉,他转身回到屋里拿了双鞋,走过去,拍了下她,一边斥责着,递了双鞋。她笑眯眯地接过,穿在脚上,又忙活了起来。
后院里几株野花上凝着露珠,他用剪子小心地将它们剪下来,才捧在怀里,迈着小碎步到了前院,红着耳朵递给了她。
她的脸红扑扑的,有些讶异地接过花,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抬起头来,眼神里满是惊喜:“你怎么突然给我送花呀?”他脸一僵,别扭地转过头去,咳了一声道:“这花挺好看的,不摘可惜。”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掐了他一把。见她笑了出来,他也微微一笑,伸手帮她顺了顺头发,说到:“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她转头,看见阳光已经洒满了半个院子,笑着冲他点头。
等他们俩收拾完出门时,阳光已经笼罩着整个大地,庄稼地里渐渐热闹起来,他和她漫步在小路上,看着田里忙活着的人们。有几个人挑着水从他们身边经过,笑着打招呼;“山子哥早啊!怎么不干活?”他笑着一一回应道:“跟我媳妇儿出来走走。”那几个人听罢,都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再接话,挑着水匆匆地走了。他有些不高兴地看着那几个人离去的背影,抿着嘴道:“他们为什么不叫你,不给你打招呼?”她无奈地看着他,安抚搬地拍拍他的肩,哄劝道:“叫你不就是叫我嘛。别看了,快走。”他看了她一眼,才收回目光,背过身去,牵着她,向着阳光,继续往前走。
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溪上架着一座石桥,有几个妇人蹲在溪边洗着衣服,大声地说笑。他们走过石桥,来到一片草地上,草地上开满白色的野花,随风轻摇。有孩子在树下嬉闹,笑声不断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他们相视而笑,在草地上坐下来,看着远处的孩子们。“你什么时候给我生几个儿子?”她笑着去打他,嗔怒道:“我又不是猪。”他笑起来,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声音:“山子,我们已经尽力了,你老婆……她还是没能挺过来。”他脸色一变,心突然抽痛起来。他连忙转过头去看她,却发现草地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远处还依稀传来孩子嬉闹的声音,风刮在他脸上,像是突然把他扇醒一般,他急急地站起来,在原地转了几下身,都没有看见她的身影,他终于无法抑制的大叫起来:“媳妇儿!你在哪儿?英子?”裤脚被轻轻扯了一下,他急忙低下头去,只见她仰着头好笑地看着他:“你瞎叫个啥?我在这儿呢!”他用力地蹲下身,握住她的肩,看了她好一会儿,又把她按进自己的怀里,声音有些哽咽地道:“媳妇儿,我好好赚钱,以后生娃,咱们到城里去。”“为啥?”“……城里条件好,大夫好。生娃是件大事,我不能让你出事。”她好笑地推开他,道:“村里的女人都没去城里,也这么生过来了,我为啥要去城里费那个钱?”他发狠似地盯住她,捧住她的脸说到:“我不管,这事儿你必须得听我的!”她看着他眼里那股较真劲儿,拍了拍他的手背,笑眯眯地答应下来。
溪边几个洗衣服的妇人表情奇怪地望着他,问道:“那个山子干什么呢一个人在那里大喊大叫的,跟谁说话一样。”一个妇人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搓着衣服上沾到的泥巴:“谁知道呢?自从他媳妇儿死了以后他就没正常过,一直走不出来,不像以前老是闹自杀就好多了!”另一个妇人插嘴道:“他也是痴情,要是我死了,我家那口子估计过个几天就再娶了。”她们哄笑起来,也不知是谁说了句:“不过这种为女人变成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几个妇人附和着,想起自家男人对自己的态度,又突然沉默下去,安静地洗着衣服,没再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嬉闹的孩子们打闹着跑开了,妇人们抱着装衣服的木盆慢慢地走回了家。他们从草地上站起来,走过石桥,沿着小路在村子里闲逛,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他们才走回了家。
院子里被笼罩成一片橘红色,屋子里却有些暗沉,他拉开灯,张罗起晚饭来。她从水缸里舀了盆水,洗了把脸,便帮他打起了下手。过了不久,饭便做好了。他把桌子搬到院子里,摆上饭菜,和她一起坐下吃饭。
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风吹得树叶在“沙沙”地响,他和她说着话,往她碗里夹菜,不时地笑出声。有行人从院子前经过,只看见他一个人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院子里的鸡偶尔叫两声,饭桌上的一个碗里堆满了肉和菜,筷子却没有人动过,碗里还冒着热气。他却眼神温柔地注视着他的对面,不停地往那个碗里夹菜。
屋子里的灯打在院子里,拉长了他的身影。不知听见她说了什么,他又轻轻地笑了,夹着树上虫子吱叫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