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着我们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地打开车门下了车,他的头发梳得乌黑发亮,胡子刮得青丝可见,西装笔挺,只是一个不成比例的肥大的脑袋显得有点滑稽。一路走着,名贵的皮鞋扣得地面噔噔作响。他不时地朝着裹杂着鸡屎和泥巴的地面皱起了眉头,极为艰难地踮起脚尖,挪动着笨拙的身躯,因此最顶层的那颗大脑袋便一前一下,一下又一前有节奏地蠕动着,感觉像是一个正经的小丑正在表演着不正经的肢体动作。
就这样,阔别家乡多年的二叔终于被我们迎回家了。
母亲老早就为二叔的到来准备好了一顿丰盛的晚宴,菜式不多,都是自家产的东西,但是极富心思的母亲把它们搭配的既好看又富有营养。
二叔拉开了饭桌旁的折叠椅,不紧不慢地从一旁的公文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在椅子的表面上擦了又擦,吹了一口气又仔仔细细、里里外外地擦了一把。仿佛光洁的椅子上有永远也无法擦拭干净的污迹似得。他缓缓的坐下,从精致的烟盒里取出了两支烟,一支递给了父亲,他点燃了另外一根,把烟含在嘴里,拍了拍双手,然后用手抚摸了一下头发显得有些散乱的大背头,他的眼神环顾了四周,轻轻地开口说道。
“哥,都十年了,这家还是没变啊”。
他说完便从嘴里吐了一个大大的烟圈。
烟圈随即在低矮的天花板下四散开来,笼罩在日光灯管的四周,把原本就不怎么亮的客厅布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霾。
“哦,是啊,都十年了,想当初你走的时候小翔还没断奶呢……萍啊,还有什么没弄啊,赶紧过来陪二叔聊聊”。
父亲的眼神从我身上很快地掠过,然后转过头看了看正在厨房里忙碌着的母亲。
“就来,就来”,厨房里的母亲解开了花围裙,擦了擦双手,盛了一大碗牛肉丸汤,笑着冲我们走来。
“二叔啊,这十年你都在外边搞什么啊?”
二叔摁灭了手头上的烟蒂,喝了一口饭桌上的啤酒,便眉飞色舞地讲起他如何从一个普通的工人到后来组建建筑公司的经历。
“小宁啊,哥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可以吗?”
“你能不能在你的公司里给哥某个职位……?”
“这个嘛,这个嘛,哥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几年金融危机,公司困难……这样吧,我再考虑考虑,过段时间让马秘书给你个回复”。
二叔用手比了个停止的姿势,拿起了手机。
“马秘书啊,啥事啊……,就这事啊,还用亲自问我吗,你自己看着办……我跟你讲啊……”。
二叔一边把手机夹在耳朵和肩上,一边利索地拿起公文包,他简单地跟父母打了声招呼,便急忙地离开了家。
父亲眼神迷离地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又抽起了烟,一口接着一口,顿时,整个房间烟雾迷绕,母亲看着二叔逐渐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整个客厅就这样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