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雪侨寄了封信给我,里边有张相片,是用手机拍照的雪景,她告诉我她地点的城市下雪了,而现在才是九月初我地点的城市自始自终的酷热。
雪侨说她会在那个城市住下来,在南边呆久了,湿润而发霉的空气中漂浮的花香总让她的鼻子受不了。她吐槽着南边,竭力巴结着她地点的那个北方城市。这里的人热心,酒火热,空气寒冷。她说她爱上了。
我不明白她是否真爱上了那个北方城市。但我知道她也曾爱过她现在吐槽的南边。也曾火热也曾寒冷。
雪侨在给我的明信片上写道:
“我好喜欢这个城市,吴侬软语好多情,大街两旁的树一年四季都散发着香味。”
“这里是丽江,我一向想去的地方,跟着我的那个他。跟相像中的不相同,但超过想像,好与欠好的都是。”
“我的鼻炎一向未好,下了整月的雨了……“
铁皮盒子里装的多是这种她从不同城市里寄来的明信片。碎碎念念,她从不写时刻,也没有落款。
二
我第一次见到雪侨是在住家的楼下,她牵着一只小狗正跟着整理粪便,嘴里叼着跟烟。她穿戴无袖棉麻长裙,细长的胳膊,拿着烟的右手食指指甲有显着熏黄的痕迹,低着头看不大清楚表情,左手边放着拾便器。脚拖着人字拖鞋。那只白色的博美犬在旁边乱窜,她偶然懒懒的唤它下。
她挨着我坐下,“介怀吗?”她扬了下手中的烟,我摇摇头“驱蚊。”
她低头自顾一笑。路灯打在头顶上,她的头发从右边垂下,脸隐在暗影里,看不清表情。
她说她叫雪侨,刚搬过来不久,这只博美是男朋友送给她做伴的。男友在另一个城市。她说她从未养过动物也不拿手,但正在尽力试着跟它共处。她说这边的花香常常让她的鼻炎发作,但是却又离不开动物给的少许温暖。有些东西像是毒瘾一般,明知有害,就是离不开了。她喃喃自语似的诉说着。
日久之后,我也约请她到家里坐坐。她话依旧不多,要么就坐在窗口看书抽烟,多数是抽着烟发愣,有时会聊聊她的男友,她说他叫信阳。她常常出差,有时也会因为她鼻炎犯了,会把她的博美带到我住处要我帮忙照顾着。
三
我第一次见到信阳是送还博美给雪侨的时分。我刚滚动她家的门把锁,门就由里向外的推开。然后那张脸就那么突兀的闯进我眼帘。之前的信阳存在雪侨的描绘里,我幻想中。
你好,我是信阳。
我打量着他,白色镶边衬衫配黑色西裤,剪着板寸头,眉间川字纹有点深,高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里边是一双有点红血丝的疲乏目光,如一湾不活动的深潭,上下唇近乎无情的薄,唇边有一圈青色胡渣。
你好。信阳。
这种初见有点尴尬的手足无措。雪侨此刻也从卧室里走出来,红红的眼眶。我这才注意到门后面的一片狼籍,在目光所及之处无一完好。
我就那么选了一个不恰当的时刻,来了个措手不及,一只迈进一半的脚竟生生的无处安放。借着博美从我手中溜走,跳进信阳怀中时,我借机关门逃也似的走了。
四
我仍然在每个睡不着的夜晚或许在加班晚归时去楼下那盏路灯的长椅上坐着,蚊子又多了起来,花香在夏末绽放着最终的浓郁,天空像是一块展不平的黑色幕布。偶然会想起那个叫雪侨女子和那只博美。黑夜中有少纵即逝的流星划过。
铁皮盒子最低下压着张泛着霉点的旧相片,相片有短发的我和一名男人,男人剪着板寸头,眉间川字纹有点深,高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目光如一湾不活动的深潭,上下唇近乎无情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