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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少宏: 【小说:永失我爱】那一年, 那一场雪 |连载之五
日期:2018-04-09 08:00:46 作者:常少宏 阅读:

常少宏: 【小说:永失我爱】那一年, 那一场雪 |连载之五

  小说连载:永失我爱少年情,剪不断理还乱;空巢后的危机,一地鸡毛;名义上的夫妻关系,谁欺骗了谁?子女教育烦恼自由是不是太过了?移民潮留学潮,潮涨潮落之后...... 

  中年空巢后,危机开始了!

往期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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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 那一场雪

  -- 永失我愛

  连载之五

   

   常少宏

  住在北京香山的潭柘寺里,叶子以为不会有人打扰到她

  叶子此行从西藏返回北京,主要是想写写北京的祠庙历史变迁她住在潭柘寺内一个不起眼角落里,旁边僧人住的房间多是糊着窗纸,里面的人隔窗看不到外面的风景,外面的人也休想窥视房间内的任何情形独独叶子的这间房,窗子虽然也是中国式的窗片,不用钉子,一楞一楞的木条插在木头做的楔眼里,严丝合缝,整个窗子被隔成许多手掌大的空格,里面却是装的透明玻璃,窗两边挂着蓝色粗布窗帘,与僧侣穿的蓝色粗布衣料同出一辙叶子特意选了这个可以看得见窗外风景的房间

  她穿着一身宽松的蓝色僧侣粗布衣裤,长发卷起,盘成在头顶高耸的发髻,两侧脸颊仿佛涂了红晕,那是长期住在西藏的人脸上特有的高原红 配着一双瓜子脸上弯月一样的细眉,单眼皮眼角微微上翘,眼神里仿佛是有着与生俱来忧郁她挺直的鼻梁让这张脸透出坚毅饱满的双唇又显出了特有的厚道善良叶子的肩膀平直,撑起了没有腰身的溜肩僧侣粗布衣,别有一番风韵她突起的胸脯,透着饱满的生机性感四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有着少女一般的亭亭玉立,粗布衣服也掩盖不住她气质中那股夺人的吸引力叶子身上还有一股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国风情

  现在,她站在窗前,正看着窗外,一眼望去就是潭柘寺内毗卢殿前东侧巨大的银杏树她想象着唐朝贞观年间,至今已有1300年前的某一天,也许应该是春天里应该是一个少年僧人,一手拿着树苗,一手提着水桶, 清澈的水在阳光下熠熠闪动,水桶的铁钩与木头相接处欢快地咿呀作响少年僧人找了一片开旷的地界,挖土,栽种,再浇水...... 如今少年的灵魂也许还在这寺院守候?看着银杏树如今长成了这样的参天栋梁它的树冠高达40多米,树干粗壮挺拔,周长9米,要六七个人才能合抱一圈清乾隆皇帝寺庙游玩时,曾经御封这棵古银杏为帝王树,这也是迄今为止中国的皇帝对树木御封的最高封号了

  叶子想着,与潭柘寺戒台寺遥遥相望的西峰寺应该是下一个住所了那是北京唯一开放的王族贝勒地宫,周围有泉水萦绕,千年古银杏有活文物之称每年秋季,银杏树上硕果累累,因此那里的银杏树也被人们称为百果王附近的西峰寺中也有一株伟岸的古银杏树,高可探天树高近40米,树围有8米多,巨大的树冠充满了神秘美感,据说它是北京地区古老最粗壮最茂盛也是结果实最多的古银杏树,它的种植年代比潭柘寺的帝王树还要早一百多年

  望着窗外已经泛黄的银杏树,叶子感叹:一年之中,银杏只有到了即将凋零时才显现出她生命中亮丽色彩,所有的叶子都是金灿灿的颜色,那是古树一年中最后的辉煌!灿黄灿黄,满眼流苏,连成一片,灼烁耀眼成了金银杏落叶满地时,地上仿佛是金片叠成的金色海洋,一眼望去,让人眼热心跳叶子心目中那一片片金黄的银杏树叶形状像极了藏传佛教中黄教格魯派寺庙里僧人们人手一个的黄色蒲扇,也像僧人头顶的帽子

  正在暇思冥想中的叶子,突然被她小房间里的电话铃声惊到了在宁静的潭柘寺里的这个角落,坐在靠床的墙边书桌上有一台老旧的电话座机,此时正发出一阵阵的铃声,刺破屋子里黄昏将至的柔弱光线,那声音听上去执着, 并且格外刺耳

  叶子不想理会这铃声,她甚至想开门出去到院子里去走走,这样就可以保留住心中这一刻美好安静

  电话声没有放弃,在叶子还来不及迈出房门前,铃声再一次执着地响起来叶子三步两步快速走到床边,抓起电话,她这样做的原因完全是她不想再听到这样刺耳的铃声

  "叶子我是鹏!"电话的另一端传来急促深情的声音,听上去是那么遙远,微弱,没有底气

  "你知道我在找你吗?!找了好多年"

  啊,这个声音,如此熟悉!这么多年里竟然从来都没有走远!叶子觉得自己的心颤抖了,她感觉浑身发冷,目光自觉地移向窗外她的脑海心底里仿佛瞬间又飘起了30年前的那场大雪那一年的雪真大,雪花飘落到手心里还拒绝融化

  那一天叶子在雪地里站了多久?仿佛一生一世都飘落过去了,她依然站在空旷无人的北京18中学校操场上大雪已经覆盖了地面,一片白茫茫,没有其他痕迹叶子摘下手套,伸出双手,让雪花落在掌心里她长长的睫毛上也落满了雪花,正在结成细小的冰霜叶子努力眨着眼睛,想看清楚一些她捧着纷纷飘落的雪花,想数出雪花究竟有几瓣花瓣?三瓣?五瓣?还是六瓣?为什么总也数不清啊?

  可是现在明明是秋天,是北京一年中最宜人的季节窗外高大的银杏树上挂满了金灿灿的叶子,仿佛秋日的童话偶尔一阵微风吹过,几片银杏树叶随风飘落,先是悬在半空里,然后被风一片片吹起来,再下落,它们优雅地轻轻落地,再被风驱赶着继续前行在地面上以各种角度转了几圈,仿佛在寻找应该在哪一个地方落叶归根 

  电话两端沉默了许久,叶子问:"鹏? 哪个鹏?"透着一惯冷漠而心不在嫣的腔调,尽管她的心底明明已经在颤抖了她多年修炼出来的内心的宁静, 此刻轻易地被这一个电话搅动了

  "噢 come on! 叶子!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里突然露出来曾经那么熟悉的狡黠与自信,叶子甚至又看到了那丝玩世不恭微笑背后带着的迷人的痞气她曾经多么害怕那张笑脸总来纠缠自己,可是当它突然消失后,叶子却在心底里开始怀念那张笑脸, 怀念了许多年

  快30年了,本性难移!叶子想, 她不知道,她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这让电话另一端的鹏飞好不得意!叶子记得自己!隔着30年的时光,一个电话一句话,叶子就知道打电话的是他鹏飞!

  电话的另一端,鹏飞受到了鼓舞,他突然开始高声诵诗:

  "高城鼓动兰釭灺,睡也还醒

  醉也还醒

  忽听孤鸿三两声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

  悲也零星

  都作连江点点萍

  鹏飞的声音有些颤抖,他惊讶于自己对30年前记忆里的这首诗可以脱口而出

  叶子, 还记得你教我背诵的王国维的 这首采桑子吗? 我有一副油画画了这首诗,我等了这么多年,我想把它送给你......

  那一年春天柳絮飘飘的季节,正是叶子被鹏飞骚扰得心烦意乱时候,王国维的这首采桑子正应和了那时叶子的内心世界

  高中年级结束前,鹏飞找到叶子,哭丧着脸说自己家中情况复杂,他语文期末考试那天心不在焉,靠了个不及格,假期需要复习补考,并且央求说:叶子,你这个语文课代表义不容辞,给我补补课吧!

  叶子心想:还有你这么赖皮的人!我在三班做语文课代表,哪里需要负责你这个高一一班不及格的人?!

  她于是半掖半搡地说:你先背下那首王国维的采桑子吧!明天必须背会!

  想到这里,叶子也在电话里不自觉地重复诗句

  人生只如风前絮,

  欢也飘零

  悲也飘零

  ......

  鹏飞你还好吗?

  不等回答,叶子猛地挂断了电话,她已泪流满面,但是那一颗骄傲心灵又占了上峰,她不想在鹏飞面前露出丝毫的软弱过去没有,现在更不能!

  转过身来,叶子惊呆了!一只浑身漆黑的猫正站在屋外窗台上直勾勾地望着她,蓝莹莹的眼珠里闪着烁烁的光,有几分阴森,有几分温柔,还有一点居高临下傲慢!

  这不是鹏飞家的猫吗?!第一次去见鹏飞妈妈时,她的臂弯里就是卧着这样一只猫,一动不动,只有蓝莹莹的眼珠里闪着这样烁烁的光芒,像一道道刺过来的寒冷的剑,让叶子觉得措不及防

  可是怎么可能?那是30年前的事了!鹏飞的发小曲美丽曾经在学校里散布过一条信息:鹏飞的妈妈去世那天,他家的猫就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只是邻居们背后议论,说夜里有猫叫,声音似有似无,像是有女人在哭泣

  就像漫如柳絮一样的飘雪, 叶子的思绪在那只猫的凝视中回到了30年前那一年,叶子上高中二年级,开学三个多月了

  那天早晨,叶子踩着满腹的心事,她已经有好几个星期没有见到鹏飞了,鹏飞的发小加邻居曲美丽肯定知道为什么,可是叶子最不能去问的人就是曲美丽她不明白为什么曲美丽从高一开学就不喜欢自己,经常阴阳怪气地在背后说自己的闲话

  过去鹏飞对自己围追堵截无所不在的时候,自己觉得不胜其烦;如今突然几个星期见不到鹏飞的影子,叶子的心里感觉空荡荡的,甚至有一丝痛意

  一早,北京下起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越下越大叶子刚刚踏进校门,学校传达室的红薯大爷就叫住了她:叶子,有信!还有两个红薯鹏飞让我转给你,还特意吩咐把这两个红薯烤好

  红薯大爷欲言又止,口气艰难地说出了第二句话:鹏飞转学了他爸爸早晨六点带着他路过这里,说是要去赶飞机红薯大爷同情的眼神告诉叶子: 他知道他们所有的秘密

  鵬飞转学了? 转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见自己一面当面告别?没有留下一句话,只留了封面这么冰冷的一封信?他至少可以打一个电话吧?...... 这样想着,叶子觉得委屈,更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她没有打开信,她当着红薯大爷的面把信撕粹了,丢到了传达室的垃圾桶晶莹泪珠在她的眼圈里转着,始终没有落下来

  鹏飞每周星期一托学校传达室大爷给叶子烤两个红薯,这是他们的约定:只要叶子接受这个要求,鹏飞就不再纠缠叶子了

  此刻,叶子把两个红薯正要也扔进垃圾桶里,哼着欢快的小调踏进传达室的曲美丽一把上前夺过红薯,高高兴兴地把右手中大一圈的红薯咬了一口,大声说:昨天鹏飞我们两家一起吃饭送鹏飞,他说这最后的两个烤红薯是送给我的!有人一直装淑女,觉得自己像个高高在上公主似的,被人家甩得干干净净! 还在这里假清高

  叶子不假思索本能地挥手狠狠地打了曲美丽的脸一巴掌!曲美丽两手拿着红薯站在那里,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叶子也惊奇自己的举动:自己竟然会打人,而且打了对方的脸!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陆续来上学的同学们挤住了传达室的大门,开始起哄:

  打架了嘿!动手了嘿!女中豪杰呀!

  别犯怂,谁不回手谁是孙子

  叶子扒开人群,向教学楼方向跑去

  中午,雪还在下着,雪花越来越大,叶子没有去食堂午饭她独自来到空无一人的学校操场中,踏着没过小腿的雪面,向操场中间走去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不远的大柳树下,在光秃秃然而柔软低垂着的柳枝下,新来的师范大学实习生,临时班主仼司图老师,也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了垂柳树枝子上不堪重负的雪片,哗拉拉不停地掉到他的头上身上,他那起了薄雾眼镜片背后的一双眼睛里,注满了怜惜他不想去唤醒叶子这个穿着红色短呢子大衣的少女,站在白茫茫一片天地间,焉然恰似一幅凝净的山水画司图知道,自己正在怜悯却又近乎残酷欣赏着这个16岁少女的心灵他不知道该怎样传达教研室已经决定的对叶子公然动手打人的处分决定

  那一天后,叶子才知道鹏飞妈妈的葬礼早已经举行了没有人邀请她,甚至没有人通知她叶子觉得自己的心被掏空了她感觉到自己是多么渺小微不足道,自己在鹏飞的生活中其实什么也不是!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在那个男孩的心中有多么重要!几个月前,天坛公园夕阳西下时,那个少年深情的一跪,原来并没有什么份量!

  (未完待续)

  责编: 常少宏 ( sharonchang66)

  常少宏简介

  毕业于中山大学哲学本科,读书期间开始为校内外刊物撰稿,文章散见诸多报刊杂志毕业后在中国做了6年记者,中级编辑,先后就职于广州亚太经济时报中国老年报购物导报,出国前笔试考入中国商报月末版1995年赴美留学后分获咨询电脑科学两个硕士学位,现为高级电脑工程师近年开始恢复中文创作,开有个人文学公众号巜地球两端的消息,在世界华文网开有专栏巜纽约客随笔,刊发诗歌小说散文随笔等作品被海内外诸多报刊书藉收录出版,包括巜中国青年黄金时代南风窗巜三联生活周刊世界最初的直觉,等等2017年与顾杰夫合译英文版巜仓央嘉措情歌(已出版, 含中英藏三种文字)长篇纪实文学培养属于未来的孩子--陪伴孩子在玩体育中成长个人中短篇小说集我是一条狗出版接洽中个人诗集,城门下的烟雨,出版签约中,年内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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