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死去多年的夫君。
于是我沉沦在梦里,把虚幻当做真实。
可醒来后,我什么都失去了。
《锦凤》已完结~
1.
八岁那年,我被人牙子拐了,幸得好心人相救。
救了我的人,是沈煜,皇上的亲弟弟。
那一年,圣上痛失爱女,而我因为一张酷似死去的公主的脸,被沈煜送进了宫,圣上欢喜,当即认我做了义女。
沈煜待我极好,所以在他说要让我进宫时,我同意了。
我有了一个当皇帝的爹,我成了公主,遇见沈煜时,要喊他皇叔。
皇帝也待我极好,只是每次看着我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伤感让我明白,他想念的,一直是宝珠长公主,而不是我这个冒牌货。
沈煜也常常来看我,那时候我想,只有他对我的好是真的。
不像皇帝,不像其他人,只是把我当影子,当替身。
少女的欢喜,总是如此简单。
十五岁的生辰宴上,在漫天璀璨烟火下,沈煜拉过我,抱住我,他说他心悦我。
他许诺我,说非我不娶。
我羞怯,却大胆应下,我以为,这便是爱了。
若是没有那场宫宴,若是没有见到那张同我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若是我没有发现,沈煜看向李嘉敏的目光中,那深深的留恋。
2.
我做了个梦,梦到了八岁那年沈煜哄着我入宫的情景,梦到十五岁那一年的的生辰宴,沈煜说喜欢我的时候,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
然而醒来后却统统忘却了。
梳云抱着我,满眼心疼,自我入宫以来,就一直是她在照顾我,就像姐姐一样,在这冰冷的皇宫中,与我互相取暖。
她红了眼眶:「娘娘,娘娘您别想不开。」
我笑道:「傻丫头,我怎么会想不开呢。」
她哽咽着求我:「娘娘,我们下去好不好?」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们爬到了屋顶上,底下是一群焦灼的宫人,有个机灵的太监已经爬上梯子了。
我瞪了他一眼:「你下去。」
小太监不肯,求助的眼神落在梳云身上,想来是十分为难。
于是我对梳云说:「你让他下去。」
「娘娘。」
我不说话了,梳云只好让那小太监先下去。
我问她:「梳云,我是不是病了?」
梳云又哭了:「娘娘,您只是伤心过度,过一阵子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
还没等梳云回答,下一秒,天旋地转,我再也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从那浓得似墨的永暗里挣脱出来,可为何……我好像更愿意永远都不要醒。
我睁开眼,见到的还是沈煜,我记得他的名字,他现在是皇上了。
他离我很近,不过半臂距离,蹙着眉,手里端着一只药碗,见我醒来似乎松了口气。
「没事了,没事了……」他这样道。
「你……」我开口,视线停在他手中那碗药上。
白玉碗,瓷骨勺。
好像……在哪见过。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碗沿已经抵在唇边,我低头,含了一口药,再用力咽下去。
喉咙很疼,像被火烧过似的。
我小口小口地抿,一碗药很缓慢地见了底。
最后一口药喝完,我推开他的手,那瓷勺晃动了下,磕到碗沿发出脆亮的声响,打破了彼此之间的沉寂。
他收回手,将碗搁置在一旁的小圆桌上,沉默的看了我半晌,最终却是说:「你再睡会。」
我点点头。
他又摸摸我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他眼里的深情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
忽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名字,我急忙叫住已经起身的沈煜。
「江临,陆江临在哪?」
沈煜的表情瞬间就变了。
从惊愕到愤怒,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下一秒,他神态自若。
「什么陆江临,你是睡糊涂了吧。」
我还想再问些什么,他却像是躲避般,说自己还有奏折要批,不能再多逗留了。
说罢,便匆匆离去。
沈煜走后,我又去问梳云,问她知不知道陆江临。
梳云神色有一刹的怔然,我看到她的眼眶很快的红了,可她却摇头说并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的直觉告诉我,他们分明都是在骗我。
晚上睡觉的时候,半梦半醒间,我听到有人在小声说话。
「娘娘癔症又犯了。」
3.
第二天,沈煜封我为贵妃。
如今,我是顺贵妃。
顺,乃顺从的顺。
我看着梳云,轻笑嘲讽:「他不是说爱我么,还说要让我做皇后,果然男人的话,是做不得真的。」
梳云神色惶恐,急忙捂住我的嘴。
其实我都知道,因为我也记得李敏嘉,同我生了一副一模一样的脸。
哦不对,是我跟她长得一样了。
可娇娇柔柔的李嘉敏,现在是皇后,至于我,哪里能跟她比较。
在三年前的宫宴上,打从第一次见到李家大小姐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时,我就知道了,原来自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所谓喜欢,不过是对着我这一张脸,把话说给心里的另一个人听罢了。
沈煜来了,听到我提及陆江临时的怒气还未全消。
他斥退身旁太监宫女,看着我时那双眼里再也不复温柔,取而代之的是满腔愤恨心痛。
他问我:「你究竟要朕怎么样?」
我平静地对上他的双眼。
「我不想做贵妃,我想做皇后。」
「沈煜,你能为了我,把李嘉敏打入冷宫吗?」
「你不能的对不对?」
「你不是说过,今生只爱我一个人吗?怎么,连个皇后的位置,也给不起?」
我嗤笑着步步紧逼。
「锦凤!」他低声道,声音里已饱含怒气,隐隐有了帝王的威压,似是责怪我的不懂事,可下一秒却又软了语气,「别闹。」
可笑,真是可笑。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大胆地指着他的鼻子质问:「沈煜,你究竟有没有心?」
他忽的把我抱住,好像想要说什么,可我再也听不清了。
喉中涌出阵阵腥甜,我再也忍不住大呕,皇袍上绣的五爪金龙,转瞬间被染上了星星点点殷红的颜色,像极了梦里大片大片火红的花朵。
我再也支撑不住,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4.
我病了,这一病,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李嘉敏常来我这里走动,倒是从来不摆皇后架子,她只是握着我的手,自顾自的说着话。
我不搭理,她也不恼,可她总爱提起一些陈年往事,我不想听,却也随她去了,左不过也没几个月光景了,她爱念叨就念叨吧。
沈煜近来也愈发小心翼翼,我想,他可能是知道我要死了,心里愧疚罢了。
他们一个是皇上,一个是皇后,都是这宫里顶顶尊贵的人儿,却日日地往我这里跑,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什么天仙下的凡呢。
梳云听了我这话,强撑着笑意同我玩笑,可脸上的哀愁,却是一日胜过一日。
她知道我撑不过这个秋天了。
我让她扶我去外头看看,我很想看看殿外那棵银杏的叶子泛黄了没有,可没料到,脚才刚一着地,整个人就失去了所有力气,下一秒,什么都没有了。
我想我不冤,如今的一切,不过都是因果报应。
5.
十五岁时,我靠在梳云的怀里,听她跟我讲民间民谣。
她说到李家双姝的故事,说那李家大小姐如何如何可怜……
李嘉敏就是那双姝之一。
我垂着眼,安安静静的听。
沈煜再来找我的时候,我赌气不愿意见他,可他在门外哄了几句之后,我又心软了。
他给了我一些香料,让我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香料倒进寝宫的香炉里,说一定要在皇上来的时候点燃。
几乎是一瞬间的,我明白了他的意图。
面前的男人,变得让我感到陌生。
他笑着亲亲我的脸,说这香料是安神的,皇上那么辛苦,作为臣弟心里也很担心。
我犹豫着应下了,对于他的要求,我总是无法拒绝。
我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是自己在多想,皇帝爹爹要来的时候,我犹豫了很久,还是点燃了香料。
对不起。
这句话我再也没有机会说了。
皇帝爹爹的身子,渐渐大不如前了。
十六岁那一年,他给我指了婚,同年六月,我嫁给了永安候长子陆江临。
6.
我仍旧记得出嫁的半月前,我去找过沈煜,他却称病,拒不见我。
隔日,在皇帝爹爹的授意下,陆江临接我出宫门,带着我去采买珠宝首饰。
一路上我都兴致缺缺,唯在一只羊脂玉手镯前停下了脚步。
玉质温润,其色纯白,触之细腻,是上好的料子。
许是见我十分喜爱这镯子,陆江临微微一笑,便让老板将镯子包起来。
他是个知礼的人,怕我尴尬,什么事都安排得妥帖。
我朝他一笑,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人影,是沈煜和李嘉敏。
他不是病了吗……
我怔怔望着他们一同挑选首饰的模样,心中酸涩,很想上去质问他,可一想到我被赐婚,他却连见我都不愿,满腔怨懑全堵在心口,让我喘不过气来。
我赌气般地抓着陆江临的手出了店门,那两人却并未发觉我的存在。
直到走到马车旁,陆江临才开口,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喜欢襄王。」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一个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实。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摇头否认,「不是。」
陆江临神色依旧淡然,眉目温润,闻言也没什么太大反应,「是么。」
「那,」他定定看着我,「殿下可以放开臣的手了吗?」
我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牵着他的手走了一路,不由慌乱起来,急忙放开手,脸颊霎时变得滚烫。
我想我的脸一定很红。
耳边听得他低低一笑,像流水淙淙莫名平息我躁动不已的心。
7.
婚期渐渐临近了。
为了避嫌,陆江临也没再出现在我的身边,他也在准备各种事宜,忙得脚不沾地。
梳云为我准备嫁衣,凤冠霞帔看得我心中一阵酸涩。
我就要嫁人了,却不是嫁给我喜欢的人。
出嫁的三天前,沈煜约见我,我同意了。
如约赶赴襄王府,他负手背对着我,我看着他的背影,在他屏退下人后终于忍不住说:
「沈煜,我要嫁人了。」
我喊他沈煜而不是皇叔,他一定能明白我的意思。
闻言他思忖片刻,半晌轻轻点头,说:「好。」
我握紧了拳头,走到他的面前,鼓足勇气问他:「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说让我帮他。
他说,他没办法违抗圣旨,可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他想娶我,所以让我帮他夺权。
我一愣,「那李嘉敏呢?她又算什么?」
沈煜深情地握住我的手腕,「我心里只有你。」
这样的情话,我心里有些发甜,可我还是摇头拒绝。
「沈煜,你带我走,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
他又软了语气,说了好些话,无非是他身份的无奈、对我的喜欢。
「别忘了,你的命是我救的。」
是啊,我的命是他救的。
我看着他,第一次觉得陌生,我好像,从来都不曾认识过他,真正的他。
心中一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又抱住我,温柔道,「你帮我,就帮我这最后一次。」
「不……」
话未出口,他低头吻住我,把所有话都堵住了。
我曾想过他亲我的样子,温柔的、浪漫的、羞涩的,许多许多,却独独没有想到过会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我曾以为我会欣喜,可这一刻当他真的与我如此亲密时,我却难过得想哭。
他口口声声说爱我,可他真的爱我吗?
我不知道。
可是残害无辜,我做不到。
脑海里浮现陆江临清隽的脸,他那样好的人,我怎么能去陷害他。
我推开沈煜,他眼里闪过一丝错愕,脸色很快冷了下来,看向我时目光是那样阴沉可怖。
「你不忍心?怎么,你喜欢他了?」
我轻轻摇头,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我,我要回去了。」
他死死盯着我,忽然发了狠,拽着我的手就要往屋里走去。
「你干什么?」我死命挣扎,却徒劳无功,第一次深切地意识到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
他不发一言,将我扯着拖着到里屋的床榻上。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他向来温和有礼,何曾有过这样的举措——我终于感到害怕。
挣扎,反抗,哀求,怒骂,全都没有用,他浑然听不进去,只双目通红地撕扯我的衣裳。
「不要,不要。」
「求你,不要啊。」
「我要回家,求求你放我回去……沈煜,皇叔……求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快疯了,拼尽全力想要将他从我身上推开,却是徒劳无功。
他好重、好重。
「家,你哪来的家,皇宫不是你家。」他将头埋进我的胸口,辗转流连,「别忘了,你有今日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他总是这样说,偏生我竟毫无反抗的力气,我咬着唇,眼泪再也不受控制地滚落。
最后的最后,我哭哑了嗓子,也没能换来他的一点儿怜惜。
事后他餍足轻叹,温柔地吻我眉心,「锦凤,我爱你。」
我木然望着床幔,第一次如此恨一个人。
疼,浑身像被碾碎又重铸般,可再疼,也比不过心里的绝望。
8.
我失魂落魄地回了宫,梳云说要给我沐浴,我本该拒绝,却鬼使神差点头说好。
梳云似是猜到了什么,让其他宫女都出去,只一个人服侍我更衣沐浴。
在见到这满身青紫的痕迹时,她瞬间红了眼眶,踟蹰许久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我沉默着,她也没敢多看,只专心将巾帕过了水,给我擦洗身子,动作轻柔缓慢,唯恐弄疼了我。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很久,当我回过神来,她已经在帮我系上衣的盘扣了。
直到穿戴整齐,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该怎么办?」
这话听着,不像是在问她,倒像是在问自己。
梳云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自我入宫她就跟着我了,她也不过比我大两岁,无父无母孑然一身进了宫,倒是这深宫里唯一与我真心相待的人。
我等了很久,梳云才终于抬头看我。
「殿下莫要声张,如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我点点头,别无他法。
三天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我成亲的日子,我死死拽着梳云的袖子,手心里全都是冷汗。
我怕,真的很怕。
只要一想到陆江临发现我并非完璧之身,我就止不住发抖。
我害怕看到他失望的目光,不光是他,现在不论是谁多看了我一眼,我都觉得他已经透过这一身华丽衣裙,看到肮脏不堪的躯体了。
周围明明都是热闹喜庆的笑声,我却如置身冰窖,脑子里不断胡思乱想。
皇帝爹爹不顾重病,坚持着亲自送我出宫,他握着我的手,叮嘱我。
「嫁了人要好好过日子,可千万不能耍小孩子脾气。」
我咬着唇,轻轻点头,终于后悔了。
这些年来,也许他真的把我当成了宝珠长公主的影子,可这一刻,我相信他说这句话,是真的以一个父亲的身份,只对我说的,而并非那个死去多年的女儿。
可我又做了什么呢。
我流着泪一步步走上花轿,不敢回头。
9.
花轿进了永安候府,行过拜堂礼,我坐在新房里等着我的夫君。
头上凤冠沉重,几乎要把我的脖子压断,偏偏红盖头遮住了视线,又累又闷,我只觉得难受得紧。
一静下来,先前那阵不安又回来了,我颤抖地抓着梳云的手,不愿让她走。
该来的还是来了。
梳云让我放宽心,轻轻掰开我的手后就退下了。
我低着头,手不由自主握成拳,脚步声一点点靠近,就像是踩在我心口上似的。
眼前多了双墨色长靴。
盖头终于被挑起,大红的颜色被眼前的男人取代。
我怔怔望着他,难掩惊艳。
老实说,他长得很好看,气质清冷却温润,如今一身喜服,更是衬得眉目如画。唇不点而朱,双眸似含了无限暖意,融融化了不知多少冬雪。
美人向来是形容女子,可当下我用来形容他却还觉着不够。
「欣赏够了?」一道声音打破了这静谧的旖旎,他唇角微弯,含笑望我。
我脸一红,急忙移开目光,却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一旦无话,又不免想起那不堪,只觉自惭形秽。
陆江临低笑一声,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牵着我去妆台,小心翼翼地帮我拆凤冠。
「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生分。」
我看着铜镜里认真而又专注的他,呆呆地点头,半晌才意识到什么,呐呐道,「合卺酒还没喝……」
他动作一顿,继而继续同繁复的头饰作斗争,「不急。」
铜镜里他的手骨节分明,修长白皙,却在为女子拆头饰。
我不合时宜地想,他真是一个温柔的人……
桌上那两杯合卺酒到最后也没有喝,在替我净面的时候他才给我解了疑惑,那酒里被下了催情药,是助兴用的。
我脸红得似火烧,忽然想到了沈煜对我的强迫,心里感到既委屈又难堪。
面前多出了一颗喜糖,他剥开递到我嘴边,示意我张口。
糖很甜很甜,我忍不住弯了唇角,抬头的瞬间发现他亦是笑着看我。
烛火摇曳,点点火光映照在他的眼里,好像被揉碎成了大片大片的星河,璀璨又迷人。
甜意从嘴里一点点弥漫进心里,瞬间驱走了所有不快。
「知道吗,我很早就认识你了。」
他轻轻拥着我,语气里带着些微的怀念。
我有些诧异,「什么时候?」
可他只是微微失神,然后抱着我躺到床上,替我掖好被子,轻柔的吻落在我的眉心,声音带着蛊惑。
「睡吧。」
「等你什么时候愿意了,我再告诉你……」
10.
陆江临待我极好,侯府规矩严格,他倒好,纵着我的性子让我胡来。
他早年丧母,是老侯爷把他拉扯大的,老侯爷痴情,夫人死了后便没再续娶,对待这唯一的儿子却总板着张脸,事事严加教导,因此没把陆江临养成个嚣张跋扈的性子,也委实辛苦难得。
我自是不敢胡来,永安候爷如今也是我的公公,即便我曾身为公主,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好在老侯爷虽然性子严厉,却非死板,倒也算好说话。
嫁给陆江临,似乎并不是一件糟糕的事情。
闲时料理一下花花草草,逗弄鸟儿,倒也并不枯燥无趣,反而能静下心来。
陆江临没有继承他爹的爵位,反而走了经商的路线,整日忙的脚不着地,白日里我甚少见到他。
梳云说,自来了侯府,我脸上的笑容就多了起来,特别是见到陆江临的时候,那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我忍不住摸自己的脸,有些发烫。
难道,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我并不排斥陆江临,反而还有点……喜欢他?
晚间陆江临回来的时候,我低着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他却自然地牵过我的手,穿过回廊,带我去后院的湖心小亭,说是要给我看一样东西。
我跟在他的身后,偷偷打量他的背影。
他比我要高很多,我的头只堪堪到他肩膀处,只要他一回身,就能将我拥入怀中。
怎么办,手心好像也微微发汗,他一定发觉了吧……
我想抽回手,可他握得太紧,我又不敢太明目张胆,若是等下他问起来的话,该怎么回答他呢。
于是只好强自镇定,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目光到处乱瞟,就是不敢再看他。
湖里忽然多了几点幽光,我被吸引着看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几盏荷花小灯,顺着水流飘在湖面上,映亮了周围的粼粼波光。
我们慢慢地往前走去,湖里的小灯越来越多,逐渐聚集成一团,栩栩如生就像种满了真正的荷花一样。
花灯真的很美,瞬间吸引了我的目光,连他停下了脚步都不知道。
我无意识地继续往前走,鞋尖却忽然踢到什么东西,连带着整个人都重心不稳直往前扑去。
「小心。」
温暖的带着淡淡松木香的怀抱瞬间笼罩住我,甫一抬头,便撞进那双仿佛盛满世间所有温柔的眼睛里。
一片寂静中,心跳愈发剧烈,「怦怦怦」如擂鼓般仿佛要跳出来。
我急忙低下头躲开那目光,猛然却发现腰间多了一只手,想要挣脱开,奈何力气太小,只好作罢。
陆江临搂着我,很是关切,「没伤着吧。」
我迟缓地摇摇头,脸上温度骤然升高,半晌才小声道:「能不能……先放开我。」
这样被他抱着,实在是太难为情了。
好在他很快便放过我。
我们走到湖边,陆江临从一旁的小厮手中接过两个花灯,其中一个交给了我。
将蜡烛点燃后,双手轻握紧贴额头许愿,再将花灯放在湖面上,花灯很快顺着水流飘远了。
我收回目光,陆江临低声问我是许了什么愿望,我摇摇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他含笑望着我,从袖中取出一只金凤钗,将其一分为二,其中一股簪进我的发里,另一股他用绸布包好,放进怀里,还轻轻按了两下,确保不会掉出来。
就像是预谋已久,漆黑静谧的夜空轰然炸响,一刹那,烟花像春日姹紫嫣红的花卉,争先恐后地绽放,一瞬的白昼倏然降临人间。
我睁大了眼,不敢置信——我惊叹于这漫天的流光。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丽的烟火,让我忘记一切过往,一切忧愁。
那艳丽的光芒落在陆江临的脸上、身上,洒了一层美丽又朦胧的薄纱,犹如神邸降临人间,美好得就像是一场梦。
焰火坠落的时候,我又哀叹于美丽的转瞬即逝。
「喜欢吗?」陆江临握着我的手,眉眼全是温柔的笑。
他的笑容轻易蛊惑了我的心智,我已经全然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一个劲地点头,欢喜得几乎哭出来。
喜欢,真的好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
喜欢到,让我害怕这只是一个梦,梦醒了,一切都只是一场空。
11.
那一夜过后,我跟陆江临之间的关系,忽然就变得不一样了。
我会在晨起的时候,学着替他更衣,他也慢慢的,真正融入我的世界里。
朦胧的情意悄悄流转,一个人时,我总是趴在书案上,抓着陆江临送我的钗子看上好久好久。
有一次,梳云居然笑话我是思春了,我红着脸,也不恼,还悄悄问她,陆江临怎么样。
梳云掩唇,笑得合不拢嘴,她说:「少爷怎么样,这世上可没人比您更明白了。」
我低下头,心中泛起丝丝甜意。
就是这个时候,沈煜来找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