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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狂想曲》读后感摘抄
日期:2021-03-20 02:16:47 来源:文章吧 阅读: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摘抄

  《月光狂想曲》是一本由[美] 迈克尔·夏邦著作,中信出版集团出版的精装图书,本书定价:68,页数:452,特精心从网络上整理的一些读者的读后感,希望对大家能有帮助。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一):伴随着各处封关新冠肺炎1月读过的书

  马克西米利安·冯·布劳恩(1912年3月23日-1977年6月16日),德国/美国火箭专家,二十世纪航太事业的先驱之一。曾是纳粹德国著名的V2火箭的总设计师,二战结束后,美国将他和他的设计小组带到美国。移居美国后,冯·布劳恩任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的空间研究开发项目的主设计师,主持设计了阿波罗4号的运载火箭土星5号。NASA用以下的话来形容冯·布劳恩:“无庸置疑的,他是史上最伟大的火箭科学家。他最大成就是在担任NASA马歇尔空间飞行中心总指挥时,主持土星5号的研发,成功地在1969年7月首次达成人类登陆月球的壮举。”本书是以一个外公外婆“小破孩儿”的嘴巴,叨叨出围绕男爵而发生的故事。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二):瞎叨叨几句话

  个人觉得这是一本很琐碎的,很温柔的回忆录。从“我外公”,“我外婆”这样的角度去写他们的事情让人觉得很亲近也很真实。 非常喜欢作者写作的风格,事无巨细的,零零散散的非常详细。还很喜欢作者对于人物的描写,寥寥几句话,比如写神父的“外公看到老神父的眼睛里发射着月光,那光芒满得仿佛溢了出来”,又比如“院长正在等他,她是个英气十足的女人,披着一件宽大的棕色呢子斗篷,仿佛一座高压线塔堵在门口,她的声音很轻,比耳语响亮不了多少,但半点都不柔和,反而充满了压迫感。”很生动,能够有足够的空间去感受是一个什么样的场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书中讲述了外公外婆的爱情,二战的阴影,V-2,月亮,韦纳-冯-布莱恩的火箭,萨莉的猫和蛇,德叔叔,尼克尔神父的月亮等等关于他们的许许多多的回忆。 很开心的能够在今年末看到这样的一本书吧,好多好多说不出来的感受。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三):Starman ——《月光狂想曲》,姥爷故事里面的星球计划

  tarman ——《月光狂想曲》,姥爷故事里面的星球计划

  这是一个关于战争和人类梦想的故事。

  二战之中,冯·布劳恩为了自己的飞天的计划和那巨大的V-2火箭,用了战争中欺压的犹太“外国劳工”,而迈克尔·夏邦的外祖父则是盟军一方的工程师间谍,在加入战争的初期,他也曾经和德国牧师一样,在欣赏那关于远方星空的幻想;而他有一天也深入了这个故事当中,却会明白这其中疯狂之处,无数普通人的皑皑白骨堆砌成为了少数人的疯狂的幻想,这看上去充满了深远的讽刺意味——人类试图在拓宽自己在宇宙中的空间的同时,残杀自己的同类,并且冠以了堂而皇之的名义。

  于是后半生,夏邦的姥爷和姥姥都在与影响了他们人生的战争做斗争。外祖母的精神异常,悲伤的语调以及总是对自己的过度苛责甚至是随着剧情的发展一点点显露出来的身世的秘密;外祖父给NASA造就那些如同真的一般的火箭器的模型以及对冯·布劳恩的讽刺和敌意……故事中那些大大小小的故事,说不出的难题,都成为了爱推开邪恶和黑暗的最为精彩的充满了主观色彩的浪漫的故事。在这个故事当中,一个在战争当中残破了各自的精神的家庭组合在了一起,相互包容并且各自去寻找自我定义的爱的价值。就如同是尘封精神病院的主治医生的关于病情的治疗磁带和暗示,那些不愿意讲述的秘密,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人类狂热地追求对于太空的探索,冷战时期的比拼,其实和他们在战争时期希望能够从在历史上贬低什么别人而获得压迫别人的理由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人们希望能够找寻自己的霸主地位,战争和登月都能够达到这个目的。至少在冯·布劳恩这样的疯狂的人的眼中,影响了别人的人生轨迹的这一切,不过如此。

  烧钱的太空计划时代的过去,对于战争的狂热的情绪过去,人们会用更加和平的方式尝试仰望星空。姥爷贩卖的出现在《生活大爆炸》当中的简易的火箭模型,或者是马斯克和他的特斯拉,这些人是在用更加和平和快乐的方式去探索这个世界。阅读这本书的时候,恰好是马斯克的两枚可回收运载火箭回收成功,世界见证了个人的无伤于这个星球的伟大的尝试,不用压迫劳工,不用以战争的名义尝试,他们在证明自己是干净的科学幻想者。不用在火箭当中安放一个木雕的看上去平和安详的家,不用在夜里用一个虚假的故事维系“我没有受到战争创伤”的虚假的梦,在和平的时候,不用那么严肃盯着飞行器运行的轨道,追求自由的灵魂可以将自己的跑车和钱包一起送入太空,将那炽热的微光,变成真正狂热的时代!

  y 林怿 2018-2-10 16:29:50 写于御庭园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四):时间的褶皱

  人最好不要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回忆过往,因为彼时已没有前方。同理,让老人讲述自己的故事,其实也是非常残忍的事情,因为大部分人的人生片段,十之八九皆为苦难,不要让它们的阴影重新卷土而来,已是幸事,怎么能主动去开启那个箱子,再次揭开命运的伤疤呢?不要幻想着未来的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故事值得与子孙说,那都是自我此刻的意淫与安慰。真正历经风霜雨雪的老人,他的故事会隐去那些戏剧性的情节,以一种看似毫无关联的逻辑告诉听众,在自己行将就木之时真正在意的事情。这些事情,不是价值千万的寻宝地图,不是受用终生的珍贵经验(实际上即便真的是人生经验,晚辈们也不见得会珍视),而是自己最后困惑又没有放下的疑问。

  《月光狂想曲》,一个外甥记录自己外公的故事集子。年轻时他是街头霸王;成年后他加入军队,成为战斗英雄;二战结束后,他因热爱的火箭模型而成为企业家。可是在他自己的讲述里,却丝毫没有炫耀与留恋。生命的最后,他讲到的故事,是被囚禁的女孩,是纳粹的科学家,是自己癫狂又美丽的妻子,是他自己钟爱一生的火箭模型,是死去的战友哼唱的《月光狂想曲》调子。这些意象在故事里前后腾挪,以至于有些散乱,但如果能抽丝剥茧,去芜存菁,以我们擅长的归纳方法,就不难看出,一个老人的生命线里,真正赋予他意义的,似乎都藏在了他的时间褶皱里。或许这样说来有些抽象,如果能同自己的时间线来做个映照,就可能好理解一些了。

  我自己的人生相比之下虽然显得平淡无奇,但由于是自己必须要经历和面对的事情,于自己而言倒也跌宕起伏。而且在目前这个年纪去回忆和比较,去寻找自己的时间褶皱,是有意义的。它意味着我今后还可能遇到它们。

  从小到大,每个阶段都有一些坎要过。在当时的遭遇和心境下,自觉这些坎都是天大的事情。期末考试结束,和同学对答案,发现自己错了一道大题,顿觉天崩地裂;暗恋了许久的姑娘,对之表白,被嫌弃且打击,顿觉了无生趣;和研究生导师商量入学事宜,被告知“不要把自己当做人才,你其实什么也不是”,胆战心惊,冷汗直流;毕业找工作,投简历给心仪的公司,杳无音讯,辗转难眠,信心崩塌,萎靡不振。凡此种种,或爱或恨或惧或悔,滋味只有自己知道。可是此时看来,已是过眼云烟了。按照这个经验,那么我此刻所遭遇的压力,焦虑,无奈与疲惫,也终将过去。只是在这条时间线上,我还得一一去面对,去经受,去处理,去释怀。但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这条时间线被一直拉长呢?一个星期变成一个月,一个月变四十天,四十天变三百六五天,我又如何保证自己的韧性?

  每每这个时刻,我就想到一些画面,持续的时间可能只有三五秒。这个可以是《肖申克的救赎》里,安迪在屋顶喝啤酒的画面,也可以是张岱在西湖边看雪的画面,当然也可以是那年在厦门的海边,深夜听海风吹浪的画面。我觉得这些个时候,仿佛从哪里偷来了一些时间与空间,突然与日常运行的那个系统分裂开来了,这是一种片刻的独自享有。又或者,如之前所言,这是时间线发生了屈曲,馈赠我“一念不生”的褶皱。

  既然从过往的平淡生活中辨识这些时间的褶皱,那么也许未来的生活也就不会那么地不令人期待了。看看书中的老人,当他坐在自己的桌前,小小翼翼地组装自己的火箭模型时,谁能不说他沉浸在令人艳羡的时光中呢?而当我此刻能够坐在这里和你们聊起他,又何尝不是一种放松和缓解呢?虽然,人生的轨迹并不会因为这些偶尔的时发生改变或者折返,但至少给人以喘息和调整的机会。

  时间回到大学毕业那年的初夏,有那么一个时刻,正如此时,诸多事情不顺利,郁结阻滞,一筹莫展。百无聊赖的我,吃过一碗米线,跑到了学校里的一棵银杏树下,掏出村上春树的《奇鸟行状录》读了起来。慢慢地,就可以听到拧发条的小鸟,在树枝间跳跃,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也能看到书中的水母,慢慢地扇动自己的伞盖,游出了白纸黑字的页面,在树荫和楼宇间飘动。我想,这样的故事,才值得讲。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五):一种“苦咖啡”式的家史

  # 一

  迈克尔·夏邦的小说,总是离不开犹太人这个话题,他的身份已经决定他创作的目的与领域。从《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下简称《神奇冒险》)到《犹太警察工会》(下简称《警察工会》)再到这本《月光狂想曲》,里面的主人公无不都是犹太人。与夏邦自己的族裔一致。而也就像是他自己所说的一样,**所有的小说都是自传**。

  夏邦的的这些小说,都反映了他作为一个犹太人,在美国社会作为一种“可疑”的异乡人所得到的精神反思。用“可疑”来形容,并非是强调他们不被美国社会所包容,实际情况甚至恰恰相反。更多要强调得是,在以色列之外的犹太人,是如何生活在绝非故土的所在。《警察工会》中故事开展的场所就是新的犹太国家,而《神奇冒险》则更多的篇幅是在异国他乡,而这在《月光狂想曲》中展现的尤其多。《月光狂想曲》通过塑造“我的外祖父”这样一个人物,集中表现了一个犹太人二战后在美国生存所遭遇的种种事迹。题目说的是“家史”,正好可以概括《月光狂想曲》的内容。外祖父的一生,恰好也是这个家族在美国扎根繁衍的过程。

  # 二

  故事的正序当然是从二战之后开始。夏邦不止一次谈到二战对于他的生活的重要性,故事从这作为正式起点也就理所当然了。即便是又用了大量的篇幅去描写外祖父在战争时的英勇,不过只是聊作补充。之后在美国的种种发展算得上是几多坎坷。但是好歹也是有个善终。

  在关于外祖父一生的描写,并没有太强烈的冲突,比起《神奇冒险》与《警察工会》,这种感觉尤其强烈。《神奇冒险》的整个故事,算是非常情节剧的,将漫画与反纳粹结合在一起,设置了许多让人捏着一把汗的情节。比如犹太人们最珍视的画像的下落,太多最后一分钟式的描写,看起来极为刺激;而《警察工会》干脆就是一个架空历史的科幻小说。而这本书不一样,他更像是一本乔纳森·弗兰岑的小说,不厌其烦、絮絮叨叨地写了一个犹太中产男子的工作和家庭。不同可能就是缺少了对于内心抉择的长篇累牍的分析,增加了些许的浪漫元素——在这本书中就是制作火箭。

  如果从这样看来——已翻译成中文的三部长篇——夏邦的写作已经从类型走向了纯文学的道路。

  # 三

  阎连科在去年年末谈到的“村上春树式‘苦咖啡文学’”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在他的观念中,**“伟大的作品应该是关注整个国家、整个民族或者人类面临的生存困境;而不仅仅是是关注一个微小人群中的小伤感、小温暖、小挫伤、小确幸。”**遑论他的说法正确与否,起码在夏邦同样是存在着不被阎连科所欣赏的元素。

  对于这一点,夏邦自己坦诚**“第二次世界大战也许是我整个人生中,唯一一个最具有主导力量的文化主题,或者说历史事件”。**的确如此。二战虽然在他的小说中有巨大的存在感,可它更像是一个笼罩在字里行间的阴影,而并没有对整个事件有丰富深刻的反思。也因为这样,整部《月光狂想曲》也会落入了阎连科所批评的一类作品。夏邦的创作上的“不足”——姑且这么说,实际上对阎连科的批评做出了有效的回应。

  发生这种情况——苦咖啡式的作品增多——并不是夏邦等作家在创作力上的不足,也不是他们在对世界的理解上的缺陷,而更重要的是,他们的一生中并没有经历真正让整个社会有强烈转变的社会事件。而他们也就难以写起这类作品。起码并不像是中国的五十年代的作家这么有幸,能够切身的体会共和国发展历程中的各种具有重大影响的剧变。他们能用如椽巨笔记录下洪流,是因为他们有幸参与到了历史进程之中。而这种机遇并不是所有的作家都能够有幸体会的,缺少经验上的体会,难以产生情感上的共鸣,自然也就缺乏了第一手的见证,难以有更深刻一层的见解。写出来的东西干巴巴,或者干脆避而不写,也就理所当然了。中国当代的年轻作家,似乎也无法摆脱缺少经历巨大历史事件所带来的闭塞和局限,作品也走向了阎连科所反感的方向。

  # 四

  夏邦能够达到一个何种高度,现在还难以估量。起码就他对二战内容的熟悉,如果一部有关二战的《战争与和平》横空出世,也并不是太让人意外的事情。不过,即便他一直创作各种精彩的类型小说,一直沉醉于“苦咖啡”式的作品,也都是能让人静下心来读一读的。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六):月光狂想曲,爱与伤痛的独奏

  这是一本关于外公的传记,却因为外公的一生离奇而曲折,故事本身显得格外的精彩。也因为外公对外婆在内心深处的爱,也让故事便得温情而感人。

  至于真实性,作者迈克尔夏邦,曾经问过外公:

“你告诉我的一切都是真的,对吧?”“嗯,全部来自我的记忆。除此之外,我不保证。”

月球表面没有“阴暗面”,因为它是个完全黑暗的星球。

  作者的外公在二战是美国的特工。

  外公执行的是“回形针任务”:深入纳粹敌军内部,将制作德国导弹科学家遣送到美国,为美国的科学做出贡献。而外公所在的分队,要遣送的是大名鼎鼎的研发了V2火箭的冯布劳恩。

  但是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外公的战友接连阵亡,受伤,而当他发现了V2火箭制作工厂,那里的犹太“外国劳工”不被当作人来看,为了赶V2火箭的进度,这里不仅是工厂,还是埋骨地,堆满了“外国劳工”的尸体。

  同样身为犹太人的外公不能忍受这一切,内心充满了愤恨,他的任务不再是遣送,而是内心里给冯布劳恩判了死刑,作为这里的长官,他一定知道这里已经尸横遍野,却放任为之,仅仅是为了他自己的那个梦想。

  外公和冯布劳恩都对太空有着相当大的激情,他们都热爱火箭,想要飞到月球。但是,那时那刻,外公只想找到冯布劳恩,然后处决他。

  网上简单搜索一下,冯布劳恩的功绩可以写好满几页纸,当然最惹人注目的是并不是他的V2火箭,而是战后他帮助美国人登上了月球,他也成了美国人心目中的英雄。

  但是,外公一辈子都在讥讽他,甚至有些恶意的攻击。也许,外公还会有自责,当时没有找到布劳恩,没有亲手将他处决。

一切都会变成废墟,没有什么能最终完成。这个世界如同巴别塔和我外婆的纸牌,是各种行将倒塌的story组成的,这就是谚语。

  谁都不知道外婆的精神病的来源,只知道外婆整天臆想着“无皮马”的故事,被那匹马强奸,又把他奉为神明,甚至连外公都不知道她为何如此。

  外公遇到外婆是在战后了,当时外婆欺骗了所有人,说自己的丈夫在集中营死去,自己带着4岁的女儿活了下来。外婆的美貌与性格吸引了外公,很快两人便坠入爱河。

  作者夏邦的文笔特别细腻,在书里写满了细节,生活的点点滴滴能看出的是外公对外婆最深沉的爱。

  两个支离破碎的人,经过战争的摧残,他们收起悲伤,相互抚慰,一起组建了一个完满的家庭,但这完满的背后是相互的包容,是爱,当然还有无法被掩埋的痛。

  而外婆在二战期间的经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在战争行将结束之际,冒名顶替了自己的死去的朋友,变成了一个失去丈夫带着一个孩子的女人。

  但是她的真实经历,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的那个秘密,藏的越久,伤痕就越被放大,最后终于绷不住,外婆几乎疯掉了。

  本以为希特勒自杀,纳粹倒台,战争已经过去,但是伤痛已经造成,终究无法弥补。外公也以为,通过爱能挽救一切,他深深的爱着外婆,

  gt;外公记起曾经对外婆所做的决定:他会带她飞上月球,在那里找到避难所。他想象着他们两个像电影中的航天员那样,穿着彩色的航天服,外公橙色,外婆蓝色,驾驶月球车在月球表面兜风。… 他们来到外公在月球上为外婆建造的庇护所,那里的花园种植着水培植物,他望着她剪下花朵,一切始终为宁静与平安的光环所笼罩。

  外公也擅长修理各种坏的器械,唯独没有“修理”好外婆,外婆还是不可避免地疯掉了。而那些往事,那些伤痕,也永远停留在了给外婆治疗的精神病医生的录音磁带中。

他们在生命中横冲直撞,用炽热的微光照亮时代

  二战后,外公因为机缘巧合开了一家火箭模型制作公司,他制作了很多火箭模型和月球基地模型。直到他癌症末期,他始终把一个模型带在身边,那是一个月球基地模型。

  模型看似很普通,但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那样的一个月球基地里,有一个精致的安全仓,在仓里睡着两个人,从妆容打扮,无疑,一个是外公,另一个是外婆。

  外公没把外婆带到月球,却用他能做到的方式实现着他的诺言。这是一个关于爱的故事,却处处透着悲伤。

  外公、外婆那一代人经过了二战、冷战那样的一个疯狂的时代。他们很幸运,因为他们是战争的幸存者,但是他们也很痛苦,因为它们同样是时代的牺牲品。

  在那个疯狂的时代,只有像冯布劳恩那样疯狂的人,才能被人们视为英雄。而在这些英雄的眼里,外公、外婆这样的人,只不过是沧海一粟,或许是他们的牺牲品,亦或许是他们的垫脚石。

  索性,那样的时代过去了。

  如今,我们对月球的向往不再那么的“血腥”,我们用更加人性更加科学的方式来对待月球,对待太空。我们对太空的向往没有丢,但是我们却对那代人的记忆渐渐忘却了。

  我十分喜爱这本书,虽然书里用了无数了插叙,但是如果读进去了,真的会被这样的故事所打动。

  我也夏邦一样,同样试着整理过外公(我们叫姥爷)的事迹,我深知作为一个没有时代感觉,没有经历的人去收集、感受上上一辈人故事的难度,但是夏邦做到了,而且做的非常棒。

  也许,我们仍旧怀揣梦想,但是也不能忘却过去。

  所以,也难怪这本《Moonglow》(《月光狂想曲》)是2016年各大榜单的前十名的作品,真的值得一看。更别说,书的封面真的看起来很好看。

/ 作者:迈克尔夏邦 英文版封面

  山民

  织清|03.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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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七):月光里的谎言、真相和守望者

  一

  2018年中信出版社出版了迈克尔•夏邦的新长篇小说《月光狂想曲》,这部作品入选了2016年度亚马逊最佳图书,入围美国国家书评人协会奖,为他赢得了美国图书馆联合会颁发的索菲•布罗迪奖章。这是部令人惊艳、动容的杰作。作者以恣肆绵密、细腻哀婉的笔触,游走于真实与虚构的边缘,以记忆的起伏流动穿起一个犹太家族故事的草灰蛇线,以月球的晦眀晦暗为象征主题,隐约朦胧里折射出从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回形针计划”到美苏太空争霸的阿波罗登月计划,再到冷战落幕中柏林墙的轰然倒塌,人类半个多世纪的历史里的荣光与黑暗,残酷与浪漫,真相与谎言。

  作为一个斩获普利策小说奖,星云、雨果、轨迹、侧面四项科幻大奖的得主,不断突破文体界限类型的大胆作家,夏邦依然不履常规。这部小说的叙述是非线性的,时间和空间随着故事的叙述不断旋转,如同电影里的蒙太奇,远近镜头、前后视角不断切换,在结构上造成一种相互交织错乱、散漫跳跃的思维光柱网,光影随行,作品也被覆盖了朦胧的纱雾。如同记忆的水面在思绪之风的吹拂下波涛荡漾,泛着涟漪。

  二

  在武侠小说中,衣衫褴褛、貌不惊人的枯瘦老叟,往往却是身怀绝技的世外奇人,形貌与武艺的巨大反差,折射出江湖水深渺,山外高人多。二十世纪末,当柏林墙倒塌的时候,在美国加州的小说主人公迈克尔•夏邦的外祖父,在生命的最后时光,却一改往日的沉默寡言,滔滔不绝向他讲述了自己充满惊心动魄又哀婉忧伤的隐秘经历,就像一位武林泰斗在临终向他的关门弟子传授惊天的秘笈。

  外祖父少年放荡不羁,游手好闲,整日混迹于台球厅、铁道口,赌博、打架斗殴,青春期的叛逆让父母对他倍感失望,而把希望寄托在他的弟弟雷纳德身上。作者迈克尔•夏邦被称为“塞林格的接班人”,而外祖父确实也有麦田里的守望者特质。他在铁道旁遇到被马戏团抛弃、又受到铁道恶霸收留的阴阳脸女孩,她如同奈保尔米格尔街上的如盐一般平凡而又倔强的那些小人物,又如沈从文笔下湘西沅水流域的妓女、水手,在社会的底层挣扎,承受生活的种种不幸与磨难,与命运的多舛做着无声的抗争。女孩的境遇勾起了外祖父内心深处拯救她的欲望,虽然女孩拒绝了他,但是外公的一生注定要成为月光里的守望者。

  他遇到了外婆。初相遇,这位神秘迷人的法裔女子,她身上散发的破碎与缺损的气息,她的犹太家人在二战中遭受的灾难,她的在遭到破坏之后的修复潜力,燃起了外祖父对她宿命般的救赎渴望。就像耶和华对犹太“上帝选民”的应许,像摩西带领他们的祖先走出埃及,他要带着这个女人逃离,逃离苦难,逃离悲伤与忧愁。“我也想要飞到月亮上”,外婆说,“带我一起走吧。”

  张爱玲说,通向女人的心的最短捷径是阴道。对于在精神上罹难过巨大打击的这个女人,外祖父深知“钻进她的内裤是拯救她的第一步,也是必经之路”。

  然而外公对外婆的精神妄想症束手无策,他无法赶走缠绕她的“无皮马”,无法抹去她那些残酷黑暗的可怕过往,无法替她承受心灵受摧残的灼痛。《无量寿经》云:“人在世间,爱欲之中,独生独死,独去独来,当行至趣,苦乐之地,身自当之,无有代者。”他只能承诺带她逃离,逃离地球,飞往月球。他痴迷各种火箭,航天器,不断改进月球基地模型,幻想在那里建设“应许之地”。

  1969年,阿波罗号让人类实现了首次载人航天登陆月球,而所承载的发射器的最初设计却源自纳粹德国的V-2火箭。外公毕业于德雷克塞尔理工学院,精通发动机、火炮和无线电维修,他和室友异想天开,秘密策划恶作剧,差点炸毁弗朗西斯•基钢筋混凝土大桥。他被美国战略情报局派往欧洲执行“回形针计划”,即寻找能够为美国所用的纳粹火箭科学家,头号目标是V-2火箭设计者冯•布劳恩。V-2火箭可以帮助人类实现征服太空的壮举,而它却成为屠杀生命的刽子手。外婆的苦难,犹太人的苦难,无数军人与平民的苦难,都在炮火的轰鸣中哀号着。“我的任务就是找到他,杀了他!”而吊诡的是,外公承诺外婆飞往月球的梦想却是以冯•布劳恩的火箭为基石。冯•布劳恩最终成为火箭之父,这名纳粹成了英雄,受到万众欢呼,他的荣耀是踏着成千上万的死难者的尸体铸就的。

  莫迪亚诺在《暗店街》中写道:“我的过去一片朦胧。”每个家族都有隐藏在角落里的秘密,它如同巨大幽深的黑洞,越是探寻越是扑朔迷离。在萨曼•鲁西迪的《摩尔人的最后叹息》中,“摩尔人”佐格意比的父亲亚伯拉罕在印度经营庞大的香料生意,却在暗地里从事贩卖人口,贩卖海洛因,走私军火等勾当。“摩尔人”的母亲奥罗拉与他的父亲貌合神离,勾心斗角。而“摩尔人”的身世也充满神秘感。而在村上春树的小说《1Q84》中,天吾的母亲形象在他的脑海中一直如雾里看花,成为他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幻影。

  外婆的过去充满迷雾。她对所有人说了谎。“我必须搞清楚我听来的家族故事及其历史背景之间的前因后果,还有它们于我现在所掌握的真相的关系。”对于外婆的身世与经历,外婆口中所说的却于我查到的资料大相径庭,甚至是颠覆性的。外公对于她的撒谎似乎并不特别在意,外婆说自己是个坏母亲,而外公让母亲不要记恨她。我外婆在战争中她坚强地活了下来,她带着四岁的女儿从奥地利的犹太难民营来到巴尔的摩。“我觉得这就是好母亲”。

  她是个好外婆。关于我儿时和外婆的描述是整部书里最温馨的画面。如鲁迅《朝花夕拾》式的散文叙事里,笔调舒缓曼妙,悠婉生趣,满满的都是如橘子汁般甜蜜的快乐童年。外婆虽然饱受战争创伤和精神折磨,但她对我的宠爱和照顾不厌其烦,无微不至。她和我玩纸牌游戏故意让我赢,用“女巫占卜牌”给我讲神秘吓人、让我做噩梦的精灵故事,她身上喷着让我头晕的香水,把我放在膝头摇着说话,手臂围着我的脖子,笑声在午后的黄昏里悠悠回荡。她从来不让我离开她的视线。

  家族的隐秘角落不止外婆一处,母亲和外公的弟弟雷叔叔也都有各自鲜为人知的幽微面。我和母亲翻阅家庭旧相册,发现少了几张照片,随着母亲的追忆,那里面的故事弥补了我对这个家族的记忆的某种缺口。然而正如那些泛黄的老照片,岁月的沉淀中,记忆总是隔着云雾般的朦胧和不确定。

  三

  这部小说以迈克尔•夏邦的本名为主人公,正如作者所说:“和我的其他所有小说一样,在一定程度上它们都是自传。”那么在这部包裹在回忆录里的小说中,在事实与虚构的交织中,哪些是真实的,可信的?哪些虚假的,编造的?有一种史学理论认为,历史都是主观的,没有完全客观的历史。只要经过语言叙述,文字记录,事实就会偏离真相的轨道。对于讲述者而言,有时候真正的真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倾听者愿意相信哪些是真相。

  “你告诉我的一切都是真的,对吧?”

  “嗯,全部来自我的记忆。除此之外,我不保证。”

  在这部作品中,月亮是一个贯穿始终的意向。外公从《从自然异闻录》杂志中看到地球人乘坐火箭飞到月球,拯救月球公主的异想天开故事。他在月光下遇到阴阳脸女孩,他承诺带着外婆到飞到月球寻找庇护所,他在欧洲战场的森林里和老神父一起仰望月空,他见证人类登月的阿波罗计划……

  无论外公口中讲述的事实如何,天空中的月亮一直都悬挂在那里,光芒拂照着每个经历荣光与苦难、快乐与悲伤的灵魂。无论V-2火箭是如何沾满无辜的鲜血,但它事实帮助人类实现了几千年来登月的伟大梦想。无论外婆是如何对外公陈述了她的过往,但他一直都守在那里,他一直是那个月光里的守望者。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八):看得见与看不见的光

  《月光狂想曲》是美国作家迈克尔·夏邦被引入中国大陆的第四本中文简体小说,之前有大长篇《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科幻小说《犹太警察工会》和他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大千世界》。 也许是遇上国内的科幻热度愈发浓烈,加上2007年至2008年,《犹太警察工会》斩获了四项科幻大奖:星云、雨果、轨迹、侧面——是第十九部星云、雨果双奖长篇小说——迈克尔·夏邦被列入了优秀“科幻作家”的行列,然而,《犹太警察工会》的读者却常常不无深沉地提示说“不应该(只)把它当做科幻小说来读”;即便有凭借《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而获得的普利策小说奖得主的文学成就,可因这部长篇浸透了美国漫画史和超级英雄的大众文化,他仍然不自觉地与类型小说家分不开。而其余部分的夏邦,则仿佛躲在大众的视线之外,就像他惯常用的双关语的第二层,等待着被揭开、被照亮的瞬间。

  1. 被“误解”的迈克尔·夏邦 关于夏邦的“误解”似乎从第一部长篇小说开始就萦绕着他。夏邦在完成加州大学欧文分校的硕士毕业作品之后,他的导师Donald Heiney在夏邦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书稿交给了文学经纪,签下了高达155,000美元的预付金(当时,一般的长篇小说预付金为5,000~7,500美元)。小说于1988年出版后,随即成为畅销书,也让夏邦在美国文坛崭露头角。由于小说中提到了同性之爱(主人公是双性恋),当时《新闻周刊》(Newsweek)的一篇评论将夏邦称为“正在崛起的同性恋作家”,而根据《纽约时报》后来的一篇采访,夏邦对此不以为意,“从某种程度来说,夏邦对于杂志的‘失误’而感到高兴”,报道引用夏邦的话说:“我很感激。这为我的小说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解读视角,由此我也获得了一大群读者的支持,而且是非常忠实的一群。”

  迈克尔·夏邦就是这样一位充满各种解读可能性的作家,他成长于美国大众文化发展的黄金时期,善于从类型文学、大众文化与亚文化中汲取灵感。他的写作游走于严肃文学与通俗文学的两级,不断挑战着纯文学与类型文学的人造隔离。美国时代杂志书评人莱夫·格罗斯曼(Lev Grossman)曾评论说,“我们处在一个转型期,曾经泾渭分明的纯文学与大众文学、主流文学与类型文学,如今正慢慢地开始勾连,未来文学的样貌正在逐渐显现。” 迈克尔·夏邦、乔纳森·勒瑟姆(Jonathan Lethem)、玛格丽特·阿特伍德(Margaret Atwood)与苏珊娜·克拉克(Susanna Clarke)无疑都是正在实践这种尝试的作家。

  2. 月光狂想曲:伟大一代的“荣耀” 2016年底,夏邦出版了最新一部长篇小说《月光狂想曲》,是小说中的“迈克尔·夏邦”为他的外公所写的“回忆录”,又一部典型的夏邦风格小说。除了已渐渐为读者熟知的犹太文化与美国流行文化的基调、充满魅力的人物角色,还有战争与冒险,爱情、婚姻与欲望,科学的浪漫与残暴,人类的创造性与毁灭性力量(情感上的与理性上的),以及探寻祖父辈的记忆。普利策奖小说《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用了六百多页的篇幅讲述了“魔术与漫画的美国梦”,结束于二战初期。《月光狂想曲》几乎接续了《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的时间线,触碰人类历史上最阴暗的时期,回溯经历二战的“最伟大的一代”的人生,之于小说中夏邦家族来说,犹太裔美国人的身份让一切更增添了一抹“永世流浪”的悲剧色彩,仿佛是用《阿甘正传》的方式讲述《大鱼》式的故事,延展了《为埃斯米而作——既有爱也有污秽凄苦》,而历史的厚重与笔调的绵密又让它透露出《万有引力之虹》的深邃,拷问着“美国的黄金时代”和“伟大的一代”的“荣耀”对个体的生命意味着什么,让小说始终萦绕在矛盾之中。 外公1944年前往欧洲大陆执行“回形针计划”,主要任务是追踪V-2火箭的主导科学家冯·布劳恩,而作为天文爱好者与航天器发烧友,外公对布劳恩充满了钦佩与憎恨的矛盾情感。冯·布劳恩用本可以摆脱地心引力、探索太空的美妙技术,应用于杀戮。路经德国瓦林豪森时,外公留宿在一位天主教神父家中(这里,仿佛看到了冉阿让的影子),两个“敌人”意外发现同是天文爱好者,惺惺相惜,在冰凉的夜里,一同观测着月球,而这样的相遇却是被包裹在侵略与杀戮之中。以一种杀戮对抗另一种杀戮,给另一种暴力授予荣耀。

  《月光狂想曲》中写到,外公对战争的直感来自于下颚的微微震颤——炮弹的冲击波。对于那段历史、那个国家而言,我都是不过是个隔开一段距离的“旁观者”,正是诸如此类的细节把旁观者拉得很近,让我成为那个“平原上的过路人”,让历史成为了犹如斑驳地毯的华丽背景。

  拨开层层陌生岁月切口的是熟悉的长辈,是祖孙之间、母子之间对话。而对每个人来说,家人几乎是每个人接触外部世界的第一层关系,是隔绝危险的保护层,也是引导去往更广阔世界的中介,而他们作为个体的人生似乎都是透明的——只是作为“我们的”外公、“我们的”外婆、“ 我们的 ”母亲,犹如相簿中缺失了的照片。对于亲人的过去,我们始终保持着谨慎的沉默,小心翼翼地不想为了满足好奇而去触碰到可能存在的(或者说一定存在的)的伤痛、去引起无法平复的震颤。

  夏邦回忆录式的小说《月光狂想曲》则似乎给予了我们一个安全的距离,把小说嵌入到回忆录的语境之中,作者“狡猾地”让人放下戒备,沉溺于“外公”的传奇的人生——“用坚定不移的意志,抵御一切的危难”,沉溺于想象中的“家族史”的秘密,通过外公生命的最后一周密集地倾泄他的人生,通过他的一生窥视美国的疯狂时代——用微小的生命感受最微弱的震颤,也不断地勾起自己记忆中祖父辈与父辈模糊的过去。情感的勾连亦可以没有边界。

  小说书名“月光狂想曲”(Moonglow)包含着“Moon”——月光、月球、月亮的意象,是对这本小说再巧妙不过的隐喻。既直指外公的天文兴趣、带家人摆脱地心引力远离痛苦的象征,代表着与V-2技术相关的科学技术与太空探索,又直接关涉美国科幻文化,同时也是个人命运的变幻无常。在地球上,由于地球与月球的自转和公转周期,我们永远只能看到月球的一面,而另外半球始终处于阴影中。作者却在小说开头引用了科学家冯·布劳恩的一句话——“月球没有‘阴暗面’,因为它是个完全黑暗的星球”,诗意而苍凉。实际上,作者在小说里面回应了冯·布劳恩的这句话。就在外公与神父一起观测月亮的那个晚上,他想象着自己与冯·布劳恩也这样相遇——仿佛两颗远隔时空的孤独星球在茫茫宇宙中第一次发现了对方,外公要想要告诉他“We see you. We are here.”似乎想要用一颗恒星的光与热照亮一个冰冷阴暗的行星。小说的书名终究是“Moonglow”而不是“Moon”,那一层光亮虽然微弱,但始终都热烈地存在着。

  小说让宏大的历史为外公的人生做注脚,对每个个体来说,哪一个又不是这样?外公所注视的,始终都只是月球,而他,笼罩在月光之下。

  3. 题外话:看不见的光 做书的工作藏着远远超过一两个人的努力,行业与时代的不确定性让一切又变得艰难许多,好在,一路上的运气都还不算太坏(没有持续的暴雪,物流还算顺畅;也始终秉承着《重版出来》里面,小田切让的“经验”,默默积攒着每一次RP,等待没有人、没有车的红灯,摆正书店里倒下或歪掉的书本)。有耐心的老师教,有专业的前辈带,有玩得好的朋友吐槽。

  做书的工作也多少藏着些私心。“他们在生命中横冲直撞,用炽热的微光照亮时代”这句拼出来的文案就藏着一个私心,2016年的时候去看《大先生》,结尾大先生喘着气、用力地说:“当你支撑不住的时候,或许可以去找一缕微暗的火。”——用力地呼吸、用力地“生”。也始终记得,上学的时候,大家心心念念地要找到“背后的一束光”。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九):对话迈克尔·夏邦:文学真正的危机,在于自我类型设限

  对于1963年出生的美国犹太作家迈克尔·夏邦来说,生活可能是“失重”的。他出生的时候,二战已经结束18年,而从第一代犹太移民来到美利坚的登陆之日算起,也已经产生了从曾祖父到他这第四代人的时间距离。

  二战,犹太人,这些主题放到任何虚构或者非虚构的写作中,都能成为深邃的母题,偏偏对于夏邦这样不按牌理出牌的新一代美国小说家,这主题总“隔着一层面纱”。他曾不止一次谈过二战对于他的生活的意义,“二战也许是我整个人生中,唯一一个最具有主导力量的文化主题”,他读一切能读到的关于二战的书,将军的传记,或者战役的记载,却无法进入真正的历史现场。他敏感于自己的犹太人身份,却已经无法理解父辈的语言,无法想象希伯来文化的奥秘,他这一代“新犹太人”,处在了一个“想无可想”的尴尬境地。

  不过,夏邦依然是一个出色的小说家,他的身份部分限制了他的创作领域,但他会用自己的方式来反思父辈的遗产,表现一个犹太人在美国社会作为“异乡人”的精神反思——安全感如何变成了理所当然?《犹太警察工会》或者《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无一不在探索自己的族裔历史。他也会用跨类型的写作方式去映照二战后的精神危机,漫画、科幻、犯罪小说,甚至是“跨”到非虚构领域的“回忆录”,他打破路径的限制,却殊途同归,同样抵达了探寻父辈历史的岸口。

  《月光狂想曲》,迈克尔·夏邦最新的小说,表现一个犹太人二战后在美国的生存境遇,“外公的故事”,看似“家史”,实则隐喻一代犹太裔美国人的历史。夏邦在新小说里继续他“跨类型”的风格,这是一部“回忆录”式的小说,虚构嵌在非虚构中,“我的外公”在生命最后一周倾诉着他的人生,二战阴影挥之不去,太空竞赛从狂热到落寞,“月光”的意象宛若忧郁的叙事面纱。

身份意识:文化断层与无法定义的身份

  问:书里的外公是一个美国犹太人,他曾许诺外婆,带她“飞到月球上找个庇护所”,联想到犹太人在现代社会的处境,这是某种寻求应许之地的隐喻吗?

  夏邦:所有人都梦想有一个“应许之地”,用以躲避世界对我们的伤害。对于书里的外公而言,他是个美国的犹太人,亲历了二战、数个政治阴谋和抵抗运动,他曾在残酷的战争中体会了苦涩和幻灭。犹太复国的梦想并没有那么简单,在政治意义上,他绝对不是一个犹太复国主义者。他不会认为以色列就是犹太人的“应许之地”,也因此,他必须自己创造一个避难所。事实上,外公的梦想非常私人化,他无力承受一个宏大的乌托邦,他的乌托邦就藏在他制作的月球基地模型里,里面住着他和外婆,以及他们的孩子。他们坐在重力沙发上,外面是种着胡萝卜和玫瑰的花园。

  问:二战后,美国文坛有一批非常出色的犹太作家,像索尔·贝娄、JD·塞林格、菲利普·罗斯,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犹太人在美国社会的定位和归属。作为新一代美国犹太作家,犹太人的存在问题也一直是你的关注点,比如《犹太警察工会》和这部小说。你这一代犹太作家和前辈相比,生存处境发生了什么变化?

  夏邦:美国的犹太人享受了现代犹太历史上相对来说最为繁荣和安定的一段时光。120年前,我的曾祖父来到这块土地,从那以后,美国的犹太人经历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不曾间断的进步繁荣的时代,文化信心也增强了,然而这一段时间里世界上其他地方的犹太人,却经历了完全不同的生活。比如二战前,德国犹太人的民族身份和国家身份是不冲突的,二战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我们这一代,境遇又发生了改变。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把犹太人的安全感当做理所当然——我们首先是美国人,然后才是犹太人。“犹太人”这个词不能定义我们的身份。然而我的祖父和曾祖父那辈人却不一样,他们以移民身份来新大陆,大多来自欧洲,有太多痛苦记忆,他们想要割掉过去,融入新社会,热爱棒球,或者爱上可口可乐,总之他们不愿意回想自己的曾经。相比之下,我和我的下一代并非不想回忆,而是说——我们无法进入传统犹太世界,我们不懂意第绪语,也不懂希伯来文化里的秘密,我们想无可想。

  问:你认为有人该为这种“文化断层”负责吗?

  夏邦:我依然用“语言”来回答你的问题。当我还是个孩子时,我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亲戚,比如曾祖父母或者曾姨妈、叔公等等,他们都是犹太人,都掌握并且热爱意第绪语,然而这些长辈认为小孩子没必要掌握这门语言,于是,当他们讨论一些不想让孩子知道的话题时,就使用意第绪语。上一辈人认为,这种犹太人使用的语言中有令人羞耻的部分——这是一门关于困苦、关于贫民聚居区、关于他们遭受迫害并逃离旧世界的语言,他们认为这种文化记忆没必要传给下一代。等我再长大一点后,我已经可以听出谁在讲意第绪语了,但我依然对这种语言一无所知,对我这一代的美国犹太人来说,意第绪语是一门关于秘密的语言,我们无能为力了。

叙事界限:一切意义都取决于描述

  问:我们谈谈《月光狂想曲》的体裁,这是一部小说,但在你的评述里,它是“回忆录”,书的前言里,它是“一堆谎言”。这本书是各种形式的混合,你为何尝试这种“混搭体裁”?

  夏邦:这是一本小说,虚构的产物,但它成了某种“事故”,我的本意并非要用“回忆录”的形式来写小说,我本来是想扩展这个故事——写一个我从自己的外公那里听来的、关于他的弟弟被公司辞退的故事。在试图展开时,我把角色换成了外公,因为谁会写一本关于叔公的小说啊?外公才是故事里更亲切更自然的角色,于是故事的叙述就变得越来越私人化,然后我就一直维持着这种非虚构的腔调,这就是为什么这部小说读着又像虚构又像回忆录的原因。

  当你越试图给记忆赋予意义,你就越容易虚构化。因为我们的生活本身没有既定的模式,本身也无意义,意义都是描述出来的,取决于我们描述的方式。我感到困惑的是,我们的读者总是希望从非虚构的作品里得到更真实的东西,事实上,虚构作品往往因为对事件的重组、意义的提炼、经验的重新排序等而获得了某种真实(或者叫做“真理”?)如果只阅读一本回忆录,你可能只获得事件本身。所以,我用“回忆录”的方式写这本小说,也有一点恶作剧的成分——我想幽默地反叛那种“回忆录”的书写定式。

  问:记忆有时候是不可靠的,作为一个小说家,你怎么看待真相与虚构的关系?

  夏邦:虚构有一种提炼意义的魔力,非虚构如果想拥有这种魔力,就要说假话才行。虚构可以让记忆更持久,即使记忆出现偏差,它依然有生命力,但非虚构写作想达到这样的状态,要困难得多。

  然而,记忆是我最着迷的东西,当我下决心把自己听到的故事虚构化成小说时,我觉得也许适当加入一点真实的细节也不错。所以,我就跑去问我的杰克叔公的女儿弗朗西斯,和她的女儿杰西卡,杰西卡和我是同龄人。我问她们是否还记得杰克叔公被解雇的事情,杰西卡说,她从来没有听过这件事,弗朗西斯说她听到的版本不是“被解雇”。

  天啊,我们怎么才能知道真相?面对真相,我们修订它,用自己的方式把原本无趣的东西变得生动。也许世上本没有真相,或者说,的确存在真相,但我们无从得知它的本来面目。这本《月光狂想曲》就在探索真相如何形成,每个人的真相版本是什么,所见即所得。

  问:你表达过自己对类型小说、流行文化的喜爱,你是否认为文学不应该有严肃和通俗的界限?

  夏邦:我不会给文学下一个严肃和通俗的界限。我们所谓的主流的小说就是一种类型。有一种观点让我很不舒服,人们明明从一些优秀的通俗小说里得到了莫大的阅读乐趣,却羞于承认,因为他们被一种“我不该喜欢科幻小说或者奇幻小说”的奇怪观念所左右。

  在20世纪,类型小说很长一段时间都声名狼藉,它们被刊载在一些销量很大的通俗杂志上,稿费却低得可怜,而作者需要不停地写,才能维持生计,也许它们中真有一部分质量不尽如人意。然而这并不是事情的全部,事实上,许多大文豪都写过类型小说,往远里追溯,从19世纪到20世纪的短篇小说序列里,从莫泊桑、约瑟夫·康拉德到亨利·詹姆斯,那么多大师对哥特小说、恐怖小说、犯罪小说和科幻小说都跃跃欲试。很多伟大的文学作品,因为其类型文学的特性而被长期忽视或贬低。文学真正的危机,在于自我类型设限。

  *本文原载于2018年4月28日《新京报》

  《月光狂想曲》读后感(十):奇想世界与无血之伤

  “你告诉我的一切都是真的,对吧?” “嗯,全部来自我的记忆。除此之外,我不保证。” ——迈克尔·夏邦《月光狂想曲》

  作者:钟天意

  1989年,当德国人欢呼着推倒柏林墙的时候,迈克尔·夏邦飞往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的母亲家,陪伴患有癌症的外公度过最后的时光。止痛药打破了外公少言寡语的习惯,在接下来的一周,他不时回忆起自己一生的际遇,一点一点地揭开埋藏已久的秘密。

  外公的一生见证了人类历史黑暗与荣光的时代,从第二次世界大战到美国太空探索的狂飙时期,再到“美国世纪”之暮,人生充斥着冒险与战争、情欲与真爱,目睹了科学的浪漫与残暴、人类创造性与毁灭性的力量。谎言言说着真相,倾诉了一个人与一个世代的传奇。

  (一)

  毫无疑问,迈克尔·夏邦(Michael Chabon,1963—)是当代美国最有天分的作家之一,也是一座行走的故事宝库——这不仅仅与他的犹太族裔有关。

  夏邦是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跨界作家,他的小说极难界定分类,因为往往横跨历史、侦探、科幻、奇幻、流行文化等多重领域。其长篇小说《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便是最典型的例子:该书获得了2001年的普利策小说奖,使夏邦成为三十年来该奖项最年轻的得主。而其融合科幻与推理小说元素的力作《犹太警察公会》则一举获得雨果、星云、轨迹、侧面四项科幻小说大奖,并入围爱伦·坡奖。除此之外,他还是电影《蜘蛛侠2》与《异星战场》的编剧。

《异星战场》原著《火星公主》插画,作者:Joe Jusko

  《月光狂想曲》的故事以第一人称开始,讲述1989年,夏邦飞往加利福尼亚州奥克兰的母亲家,陪伴患有癌症的外公度过最后的时光(同一时间,柏林墙倒塌)。止痛药打破了外公少言寡语的习惯,在接下来的一周,他不时回忆起自己一生的际遇,一点一点地揭开埋藏已久的秘密。

  接下来的故事打乱了时间顺序,我们只能在原著的基础上重新梳理了:

  二战之前,外公在费城南部的犹太社区度过了不羁的少年时代;他加入美国陆军工程兵团,因为不满于美国国防的怠惰而策划炸毁大桥“以示警告”,却因此被战略情报局揽至麾下,被派往欧洲大陆执行“回形针计划”——追踪可为美国效力的纳粹科学家,冯·布劳恩。这位V-2火箭的设计者与他一样憧憬太空,却视人命如草芥。外公试图让冯·布劳恩接受制裁,但此人早已抢先向美军投降,从而逃过一劫。

  战后,失落的外公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在命运的阴差阳错之下爱上了神秘迷人的法裔外婆。他被逼迫参加一场自己厌恶的聚会,却在那里与外婆一见钟情——这实属情理之中。两人关于战争共同的创伤体验决定了他们之间注定相互吸引。

  外婆看上去古灵精怪,但她是战争和屠杀的幸存者,内心饱受创伤与煎熬。他们的婚后生活充满爱意却不无艰难:离开战场的外公与平凡生活格格不入,甚至因为殴打自己的上司而入狱;而外婆则因不断复现的梦魇折磨而多次进入精神病院。尽管外公精通处理机器故障,却始终对被战争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她束手无策,只能借由航天模型兑现对她的承诺——带她去月球寻找庇护所。外婆终究因为癌症先一步撒手人寰,而外公则在人生的最后几年结识了萨利女士,短暂地再次体会到了爱情的幸福,便也随即离世。

  (二)

  这篇小说的英文原名为Moonglow,并无“狂想曲”之意;在译成中文后加入“狂想曲”一词,却十分贴切。狂想曲(Rhapsode)一词原指吟游诗人们讲述的故事;在音乐中,它指的是一种浪漫主义时期的作曲家们在本民族艺术中寻找灵感而创造的体裁。这个翻译巧妙地揭示了迈克尔·夏邦的野心:他想成为一名犹太人的荷马。

  但从另一个侧面来说,“狂想曲”一词经常被误解为具有某种酒神气质的,狂放而迷醉的音乐——这从很多电影的错误命名之中便可窥见一斑。

例如:《狂想曲》(又名:《鬼马狂想曲》),韦家辉执导,刘青云主演的都市奇幻无厘头喜剧电影。

  这种曲解为我们的理解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尽管夏邦宣称《月光狂想曲》是一部回忆录,而且在开头写道:“这是我听来的故事。”——但这部小说依旧延续了夏邦一贯的创作风格:百科全书式的宏大背景,交错闪回、真假难辨的故事(这一点与夏邦的创作主题——“创伤叙事”息息相关),繁复丛生的意象群,以及掩藏在欢笑与戏谑背后的那“优雅的悲伤”。

  问题在于,夏邦并不是村上春树。他的犹太裔身份让他与犹太人所背负的苦难史紧紧相连,因而他的写作难免引人非议——最大的问题在于他对待大屠杀与锡安主义的态度。最具争议的作品无疑是《犹太警察工会》(又译:《意第绪警察联盟》):在本书中,夏邦以或然历史的创作手法虚构了以色列国的覆灭与锡安主义的复国密谋,因而受到了强烈的抨击,甚至因此被指认为反犹作品。

  “既是美国人,又是犹太人”——反之,我们同样也可以说“既不是美国人,又不是犹太人。”这是夏邦在创作中面对的最严峻的问题。如何用非犹太语书写犹太故事?犹太女作家辛西娅·奥兹克(Cynthia Qzick)甚至质疑,“无法想像可以使用非犹太(Gentile)语言写出丰富的犹太想象世界”。

  作为后大屠杀第二代甚至第三代作家,夏邦必须打破这个困局。尽管夏邦从未使用纯正的意地绪语写作,但与他的身份——当代美国人——相对应,他使用的是一种杂糅着大量美语的意地绪语。这种语言源自夏邦的创作土壤——不仅有犹太的神话与传统,还有美国的漫画、科幻小说与电影等流行文化元素,最终使其作品呈现为一种历史小说和多种类型小说的杂糅。无疑,这种如同炼金术般的创作方式使得夏邦极难被定义。

  (三)

  我们回到《月光狂想曲》本身。小说文本中无时无刻不在展露着一种失真感:从开头那句“这是我听来的故事”开始,夏邦就在暗示我们:这些故事有可能是切实发生的,但其中诸多细节未尝可信。

  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与冯·布劳恩的“火箭对决”,困扰外婆的噩梦“无皮马”,这些无不带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与浓厚的超现实主义色彩。为便于探讨,摘抄两段原文夏邦的描写:

外公刚出狱的那段时间,无皮马似乎仅仅满足于跟踪我外婆,当女儿和丈夫——我外公那时丢了工作,面临审判,所以经常在家——恰好在场时,她会用无休止的聊天和唠叨淹没无皮马的嘶叫声,每当独自在家时,她就大声播放里尔舞舞曲和苏格兰高地进行曲的唱片,因为不知怎么,苏格兰风笛的声音可以吓走无皮马。无论身边有没有人,她都会竭力避免望向窗外的山核桃树,当她精疲力竭时,无皮马就会在那里看着她,坐在低处的树枝上,露出正方形的牙齿,摸弄着它那条血红色的巨大阴茎。——外婆的“无皮马”“月球花园模型”。这个模型是用一只外卖咖啡杯的盖子、飞机和坦克模型的零件制作的,还用了十几个小电容和四块从金属表带上拆下来的链条,所有部件全部用胶粘在一起,喷漆是田宫模型使用的那种“浅幽灵灰”。“月球花园”是外公制作的月球基地比例模型“LAV一号”的一部分,外婆去世后,他花了很多年时间制作和修改“LAV一号”。整个模型占据了大半张他在佛罗里达的公寓餐桌,包括通道、分离舱、天线、碟形天线和圆顶形穹顶以及崎岖的月球表面。“他只想要花园,”母亲告诉我,“我只好将它从整个模型上扯下来了。”——外公的模型

  外公的模型与外婆的无皮马——这两个意象之间的对立几乎可以用来形容和概括夏邦的所有小说。按照这种思路,我们可以列出夏邦小说中如下几个关键的对立元素:

  表——里

  轻盈——沉重

  个体——民族

  宏大——隐微

  幻想——现实

  虚构——历史

  科幻——写实

  逃离——对抗

  压迫——反压迫

  闪回叙事——线性时间

  ……

  这些对立导致了在阅读中,我们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因为与我们惯常想象中的战争/大屠杀叙事有所不同,在小说中看不到对万人坑或者毒气室的直接描写,很多重要的历史拐点也仅仅作为时间背景而存在。

  这必然会带来一种错觉:夏邦是在虚构中逃避自己的责任。

  事实是否如此?固然,夏邦自己曾说,写作意味着可以让“自己感受剥离真实世界的身份而变成任何其他样子”。在虚构的文本中,“创建一个或然/可能世界,这个世界是一种逃离,可以逃离自己的真实身份。”

  然而,夏邦的小说中并不是像村上春树那样故弄玄虚地“将世界分裂成了两个”,而是在一个外在现实实则荒谬的世界中,通过非自然叙事生成一个外在荒谬而实则真实的小世界。这个小世界是外公与外婆的反抗据点,一个微缩的战场,也是一个微缩的耶路撒冷。

  首先,这种“微观的战场”并不是阿Q式的背后逞强与自我安慰,而是小人物令人心碎的徒劳反抗。在《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中,主人公卡瓦利在自己创作的《逃脱侠》漫画的结尾处描绘了逃脱侠活擒希特勒,把他拖到“世界法庭受审”,并最终将其处以极刑的场景;而在现实中,卡瓦利千辛万苦将家人接上逃往美国的轮船,船却被德军潜艇击沉,带着他的家人沉入海底。虚构的逃脱侠无法拯救现实的家人。夏邦式的悲剧正是孕育于这种极端的断裂之中。

  第二,对或然世界的想象不是对历史想当然式的简化,其目的也不是简单地为了寻求认同(参见上一篇书评:《去年是个好年吧》)。对于卡瓦利来说,以程序正义(Procedural justice)对抗纳粹的暴行已然失效,那么只能诉诸诗学正义(Poetic justice)。漫画之所以是有效的,是因为它成为了这种诗学正义的载体;同样,当外公把纳粹抽象为韦恩赫·冯·布劳恩个人和他的V2火箭时,纳粹便不再是一个邪恶却模糊的庞然大物,而是一个拥有实体,可以对抗的敌人。

  在书桌之前坐着的永远都是两个夏邦:一个是作家,一个则是负责记忆民族历史的说书人。在两个夏邦之间,虚构成为一座沟通历史与当下的桥梁:不仅仅局限于大屠杀本身,而是只可能发生在当代的问题——创伤,流亡与身份。

  迈克尔·夏邦并未亲身经历过犹太民族在二十世纪最大的苦难,所以他的写作无疑全都来自于二手资料:战争与屠杀亲历者的口述,夏邦的记录与转译,再到我们手中的时候,中间和隔着翻译与文化背景两道大墙。必须承认,正是由于其中的流行文化元素——比如《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中的《逃脱侠》漫画——我们才能短暂地穿过这两道大墙,对犹太人的苦难史有感同身受的认知。

  (四)

  战争可以用过去时态形容,但创伤永远是进行时。以色列非政府组织、阿姆哈大屠杀幸存者创伤康复中心(Amcha)帮助了数万名大屠杀幸存者,在阿姆哈的治疗记录中,他们在这些幸存者身上发现了一些普遍存在的共同特征:比如家里的冰箱总是塞得异常满,极端害怕狗,害怕独自坐火车等。

  在小说中,这些症状在外婆身上得到了重现。

  外婆与她的小女儿是一场大屠杀之中的幸存者。小说中只是稍稍提及此事,并未详述两人在流亡到美国之前具体遭遇了怎样的苦难。大量的篇幅都用外公的视角来描写外婆在美国生活期间所受到的心理折磨:尽管早已远离集中营和毒气室,但那段记忆并未消失,而是变形成了形如“无皮马”的梦魇。

  医生怀疑无皮马的形象可能指向外婆年幼时被性侵的经历——这一点我们无从考证,因为即使外公本人,对外婆也是知之甚少。在外公讲述故事的过程中,外婆是失语的(她因癌症而先于外公去世)。我们所能看到的,仅仅是外公眼中的“疯女人”。或者说,因为无法言说,外婆放弃了讲述自己创伤的机会。

  这个放弃是整部小说之中最大的悲剧与遗憾。创伤并不等同于伤痛——伤痛是一种即时反应,而形成创伤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时间的沉淀。创伤是不流血的伤痕。它难以言表,不断重复,而又不受控制。与之相对,叙述是创伤疗救的主要途径之一:受创者以各种形式叙述自己的经历、外化创伤,其目的是通过叙述来表达、见证并修复创伤,将创伤记忆转化为叙事记忆。

  在无数次的失语之后,外婆最终带着自己的秘密撒手人寰——这与死于集中营的无数无名者并无任何实质上的区别。最大的悲剧并非控诉,而是沉默。

  (五)

  从出埃及记至两次圣殿被毁之后的漫长流亡之路,流亡已经成为犹太人的一种被内化认可的生存状态——或者说,“流亡者”已经成为犹太人的一种身份符号。无论夏邦如何试图努力在文学世界中开辟新的天地,他始终绕不开这种流亡创伤。

  总的来说,他既不是一个悲观也不是一个乐观的作家。他在《犹太警察公会》、《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最终解决》和《月光狂想曲》等作品中塑造了若干个生存在游离和流亡之中的犹太人,他们都是小人物,身负创伤阴影,却又怀着各种理想努力挣扎、找寻生的希望。他们总会经历各种悲伤经历,然而在小说临近结尾之处,也总是会隐约闪现一抹乐观的亮色——尽管这抹亮色可能只是微弱的一闪。

  对外公来说,在他临终之前能偶遇萨利女士,再次体会爱情的美好,而且得知宿敌冯·布劳恩临终之前一直饱受病痛的折磨,这已经是他最大的幸福。如《月光奏鸣曲》的结尾如是写道:

她把喷过漆的月球花园模型递给我,我顺着掀开的舱盖望进去,里面是我外公保护了一辈子——他也曾经失败过,但最终成功了——的家人……人偶的面部并不精细,没有明确的五官……你可以想象他们脸上的微笑,可以按照你的喜好,写下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

  讲故事。如同动画长片《养家之人》中,在饱受伊斯兰原教旨主义者摧残的世界之中,父亲用讲故事这种方式来安抚女儿,鼓励她克服生活中所必然经历的坎坷:当所有的手段都被穷尽之后,我们仍愿相信,“讲故事”是治愈无血之伤的最终手段。因为在故事世界中,我们可以遵循故事的逻辑,看到类似《卡瓦利与克雷的神奇冒险》中的如下情节:

  为了免遭德军破坏,主人公卡瓦利和他的魔术教师费尽千辛万苦将土制的犹太魔像运离布拉格。多年后二战已经结束,而装着魔像的巨大木箱在世界上流浪一周后,居然奇迹般地回到了纽约——只不过里面的魔像早已碎成了一堆泥土。而当卡瓦利试图抬起箱子时,发现那些泥土居然比先前重了无数倍。

  为什么箱子会变重?因为其中不仅仅有魔像,更承载着死难犹太人的灵魂。还有比这更合情合理,更精准,更现实的描写吗?这箱沉重的泥土是天才的一笔。因为这一笔,我愿意无限地期待夏邦的下一部作品。

  作者 | 钟天意

  编辑 | HeavenDuk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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