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来搞卫生,望着沾满尘土的抹布,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在这些无数的尘土颗粒中,有没有一粒是来自我的故乡、我的村庄,甚至它的里面会不会还储藏着我童年时的影像?
我的故乡在我如今所居之地的南方,有六百多里,是一个不近的里程。但是,一粒微小的沙尘,遇上一场颇大的风暴,被抛向空中,御风而行六百里,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吗?
是的,我已经离开故乡50年了,50年的故乡天翻地覆,当年的尘土依然存在如初谈何容易?但是,这个世界又充满了偶然性。假如当年陪伴我的那些尘土,正巧躲过了各种各样的“折腾”,而躲过了“折腾”的尘土,又正好处在一个地面上的风口处呢。它的机遇不就来了吗?
当然,身不由主的它,即使飞了起来,要经过六百多里的航行,准确进入我家的窗口也并非易事,它比飞行员驾机降落机场要困难的多。可是,或许它比精子射中卵子的几率又要高出一些。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说绝对的行或绝对的不行。所以,尽管看似机会渺茫,但巧合也是有的。
假如我的抹布上面,真的有一粒是来自故乡的尘土,我应当鼓掌欢迎,甚至还应当设宴为它接风。我们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见面了,如果相互能够交流,该是有多少话说!遗憾的是,我不知道其中的那一粒是它。它也没有办法跳出来,向我证明它自己。
假如他真的是曾经陪伴过我的一粒沙尘,我不知道是在那个时候和那个地方与它相遇相识的:是它曾经粘在我衣裤和鞋子之上,跟着我一路狂跑?还是我曾经躺在它的怀里,左滚右滚的撒泼?是它见到我捉蝴蝶、捕蝉、放风筝?还是看到我和一帮小伙伴一起追逐嬉闹……我不知道,我猜不着,因为我的童年是一段漫长的时光,而在这段时光里,我和我们故乡的沙土,关系太为广泛、接触太为密切了。
我真的非常希望,我手中抹布上的尘土有一粒是来自故乡、是我童年玩耍或接触过的沙粒,在它的机体中储存着我童年时的影像。一粒尘土是不是一部摄像机?这个很难说。或许将来的科学发展能够证明。假如真有那么一天,科学技术达到了那个水平,能够破解尘土中的影像,即使没有故乡的沙尘飞进我的家里来,我也要回到故乡去寻找和我童年或青年时相处的沙尘。我要用它,放映出我当年的影像,看看那时的我是个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