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农历三月初三,为俗称“三月三”的上巳节,也是我国古代的情人节。《周礼•地官•媒氏》中说:“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这一天,未婚男女结伴春游,谈情说爱,无人干预,《诗经》中《郑风•溱洧》一诗就明确记载了三月三青年男女约会定情的情景,描绘了一幅先人婚姻自由的生动画卷: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蕑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
溱与洧,浏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訏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谑,赠之以勺药。
在春水涌流、清波映漾的溱水洧水之畔,那里是“殷且盈”的青年男女。青年小伙子和大姑娘,“秉兰”相会、笑语“相谑”,互相赠送着象征爱情的芍药之花。于是,从溱、洧之滨踏青归来的人群,有的身佩兰草,有的手捧芍药,撒一路芬芳,播一春诗意。美哉!
而《郑风•出其东门》则是同时节男女聚会于郑都东门外的一幕,其景象之动人,也决不逊色于溱洧水畔: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
男主人公乍见众多美女时不由地惊讶和赞叹。“如云”众女之体态轻盈,在飞彩流丹中,愈显得衣饰鲜丽、缤纷照眼;“如荼”众女之青春美好,恰似菅茅之花盛开,愈见得笑靥灿然、生气蓬勃。面对着如许众多的美丽女子,纵然是枯木、顽石,恐怕也要目注神移、怦然动心的。可他所情有独钟的,竟是一位素衣绿巾的贫贱之女。只要两心相悦,何论贵贱贫富——这便是弥足珍惜的真挚爱情。
这位男士于如云女子中情有独钟,而有一位姑娘却面对众多小伙子未找到意中人,她在向整个男性世界寻觅、催促,呼唤爱情。且看《召南·•摽有梅》: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青春无价,然流光易逝。如今梅子黄熟,嫁期将尽,仍夫婿无觅,不能不情急意迫。“花枝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珍惜青春,渴望爱情,《摽有梅》建构了一种抒情模式:以花木盛衰比青春流逝,由感慨青春易逝而追求婚恋及时。
有了心上人,可心上人却在溱洧之水的对岸,所以也免不了等待相会的焦躁和疑虑。我们再来看《郑风•褰裳》正处于热恋之中女子的快言快语: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洧。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你倘要思念我,就提起衣襟渡溱来!你若不想我,我岂没有他人爱!毫不拖泥带水,非常泼辣和爽朗。
如果说《溱洧》写的是集体相亲大会,那么《鄘风•桑中》写的是情人单独相会:
爰采唐矣?沬之乡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麦矣?沬之北矣。云谁之思?美孟弋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在“桑中”、“上宫”里的销魂时刻以及相送淇水的缠绵,写来直露无碍,如数家珍。主人公完全沉浸于自己和美女约会的美好回忆之中。
先民的自由婚恋于《郑风•野有蔓草》也可见一斑,这是极具浪漫色彩的一见钟情: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良辰美景,邂逅丽人,一见钟情,便携手藏入芳林深处,恰如一对自由而欢乐的小鸟,一待关关相和,便双双比翼而飞。在这人性纯朴的时代,又值仲春欢会之时,无需絮絮长谈,更不必繁文缛节。“邂逅相遇,与子偕臧。”只要两情相愿,便结百年之好;毋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可永结同心。
“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捧一卷《诗经》在手,品读《诗》中三月,心灵的风筝飞过时空飘返远古,感觉是那样的质朴而清新,淳真而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