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丁小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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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小时候不懂“智勇”这个词儿,后来才明白了,这俩字儿之所以能结合成一个词儿:那是有它的道理的——有“勇”方能谈“智”,无勇亦无智。
比如那个有名的指鹿为马的故事中:赵高是蔑视了在场诸位的智商,但诸位也甘愿默认了这种被蔑视,在这种恐惧卑怯的状态下,大家就都不要说谁聪明了:最聪明的当然是赵高,他才是真正的智者,看似斗勇,实则是斗智;虽然是斗智,却终究是斗勇。所以说,“智勇”二字还真的只能组合成一个完整的词儿。
某个社会中大家都是被欺侮的弱小者,就不要谈智商:你连一点点“勇”都不存在了,还好意思说“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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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一篇“论导师崇高感和师娘优美感”的论文,着实让大家烧脑亮眼——论文作者是某中科院博士,探讨的是冻土研究之类的高深科学,但论文却写的是导师崇高师娘优美。
大家对此表示不服,作者就跳出说大家“不懂”,甚而至于还抬出哲学大师康德这样的名字。这显然就跟赵高把马叫做鹿差不多,侮辱了康德也就罢了,他死了一两百年了,冢中枯骨不会跳出来骂你。
但这样公然侮辱大众的智商,那就是认定了大众智商低下——说到底,是有“勇”当先,才有蔑视大家智商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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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开会,某大领导读稿子读错了字,大家都在心里嘀咕,好像领导把字儿念错了。但没有一个人出来纠错。后来有外人指出来,大家反而觉得外人多事:于是跳出来许多博学多才的人,善解人意地为领导辩解——领导没念错,这个字有这样的读法,他们差不多把几十卷《尔雅》《康熙字典》之类的都搬出来,只为论证领导犯的错误是正确的。
这种荒诞的故事发生,还真不怪领导本人:只能说下边那些论证领导正确性的人太“智勇”了——敢于蔑视其他人的智商,这种蔑视本身就是一种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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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大老板喜欢在宣纸上涂抹毛笔字——体没体,格没格,自号“书法”,被跟班们吹捧为艺术,背后却被人讥为“任性的墨猪”。当墨猪也就罢了,关键是他认的字儿也不够多,于是总是在宣纸上写错别字。大家看了偷偷笑,但大老板毕竟是大老板,位高权重、强势多金,身边的帮闲就不愿意让大老板丢丑,于是出来一班人,搬出许多经典,讲了无数掌故,连王右军颜太师都被拉出来当了友军——他们也经常写错别字。
这番论证之后,大家都不再敢多议了。于是,任性的墨猪,终于变成了“书法大师”。
帮闲们敢于把大老板的错说成对,这也是公然蔑视大家的智商:说到底,他们从来就没想过大家有智商。大家不敢批评大老板,是心理上已经有畏怯——失去了“勇”之后,哪里还有什么“智”可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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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子混世,经常靠的愚弄大家的智商:但骗子们总是首先认定了大家的卑怯——只要你怕,你就没有“勇”可言,失去了“勇”之后,你就不要谈智商了。别说你心里很聪明,那没用,分分钟你就被侮辱了。
秦二世的秦宫大殿上站满了天下最聪明的人,但面对一头鹿的时候,他们全都瞎了:蠢得就像驴,智商顿时没有了——因为他们充满了恐惧和卑怯,于是他们只能就这样蠢下去,被人蔑视。
教授和博士们都很聪明,但最重要却不是他们的智商高,而是他们的胆子大:这种“勇”使他们敢于轻视大家的智商,从而变得“崇高”,这种事儿真的连康德也没见过——于是连烧饭端洗脚水的“师娘”,也顿时优美起来。
-The End-
◆我的那个端午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