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的拍摄结束后,我正打算歇一歇,一群记者拿着话筒就围了上来。我急匆匆地喝了口水,满面微笑地回应他们的问题。
有个记者问我“江月,大家都说你的脾气特别好。这是不是因为你的家人了呢?”
我轻轻一笑,“是呀,我的爸爸妈妈都特别温柔,我从小就生长在一个特别有爱的家庭里。是他们让我成为了一个这么脾气好又乐观的人。”
第二天,我看娱乐杂志才发现,这些记者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
杂志报道,新生代偶像江月的家人教会了她温柔善良乐观……回答完问题嘴角还抑制不住的露出幸福的微笑。
我的苦笑在他们眼里,居然变成了幸福的笑。
手机响了,我犹豫了好久才接,江潭说我已经好几个月没回家了,晚上妈妈做大餐,叫我回家吃一顿饭。
二
我爸不爱学习,尤其不爱学语文。可他爱听《春江花月夜》。为了装作自己是个文化人。便从《春江花月夜》中给他的两个孩子取了名。
我叫江水,我的哥哥叫江潭。我小时候一直觉得这个名字不好听。我妈微笑着告诉我“你爸本来打算叫你俩江流霜江白沙的,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还是江月吧。”
江潭大我四岁,他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相貌好品行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而我,就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的妹妹,资质平平却受到了哥哥的万千宠爱。
十八岁之前,我一直活得像个小公主,而守护我的骑士就是我的哥哥。我妈为了方便,让我们俩在一所小初高都有的学校上学,他是那种品学兼优阳光帅气的优秀学长,毕业之后学校还流传他的传说。他是我那时最崇拜的人,我一直乐此不疲地告诉别人“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这句诗,自豪地扬起脑袋,“江潭是我哥哥”。然后接受他们对我投来的羡慕的眼神。
我以为会一直这样,我会在哥哥的庇护下快乐地成长。可是,虽然话有些老套,但事实就是这样:命运给我开了个极大的玩笑,更可气的是,它还把这个送给我作十八岁的生日礼物。
高考前几天,他参加了毕业聚会,不胜酒量的他在别人的撺掇下,喝多了。晕晕乎乎间,便从楼上摔了下来。
我想,我是他最疼的人,他肯定不忍心听我哭。于是我坐在急救室门口撕心裂肺的嚎了起来,谁拉都不起。最后还是医生说我扰乱了他们的手术,我才松了劲,让他们把我拖走了。
幸好,最后他活下来了。只是医生说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只能靠轮椅活动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
我握着他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我强忍住眼泪,“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允许你休息,换我来照顾你。以后,我扶着你走路。”
这下我眼泪憋不住了,我嗓子哽咽,说话断断续续地,“我……我可以……穿高跟鞋的……”
三
可我没想到,在这以后,我的生活变了。
因为他的伤,我高考的时候心神不宁,但幸好我是艺术生,最后在一所中等艺术院校学表演。
我爸我妈,把江潭当作了生活的重心,所有空闲的时间都围着他转。刚开始我也是这样,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但当我在学校心情不好,想给我妈倾诉的时候,还没开口,她便跟我谈起了江潭的新情况,又或是敷衍地应付我一下,让我想办法跟老师同学好好相处,然后就挂了电话去照顾江潭了。
我是从小被他宠到大的,江潭出事,我比谁都难受,比谁都害怕他离开。但此刻,寒风阵阵的初冬,蹲在马路边上的我,任由嫉妒和抱怨充斥我的内心。
以前,我妈我爸就是贬低我捧江潭,但当时有江潭护着我反驳他们,我也当玩笑听了。现在,我把这些“旧帐”一笔一笔地翻了出来,越想越委屈。
我哭了好久才起身,腿已经麻了,我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回了宿舍。
我开始努力地听课,认真的练习,并且学会了如何与人友好相处,虽然我根本不喜欢她。
大二时,我已经演了一些小配角。到大三,恰好有一个机会,楚若生到我们学校找一个演女二号的人。
楚若生当时风头正盛,能参演他导的戏,前途可谓无可限量。我做好了各种准备,拼尽全力施展我的本领。最终接到通知,我演女二号的通知。
正如我想的一样,电影播出后,我的知名度大增。找我拍戏的人多了,戏份也比原来多了。
我的演艺事业风生水起,让我忽略了我爸妈和江潭。他们的电话我不是没接着,就是没时间只能聊上两句。
我想狠下心,冷落他们一阵。可是我妈的声音那么沙哑,她肯定憔悴了不少。一想到这,我就不忍心了。于是趁着空闲回了家。
他们看到我回来,喜悦溢于言表。我看到他们这副样子,不由得鼻子一酸,我走上前,给他们了一个大大的拥抱。
江潭靠在门边,一脸微笑。见我向他走过去,便说,“你终于肯回来了,我都给你打了好多次电话了。”
我有些疏离地应了个“嗯”。
他也许没听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吧。江潭慢慢地跟在我身后进了房间,然后拿出一本杂志,笑嘻嘻地说,“小江水你看,我不只能写小说,我还可以当模特。他们说,我是个苍白少年,有着文弱书生的气质,符合他们杂志的文艺气息。没想到,我的伤还给我带了一个新技能。”
我看了看照片里略显虚弱的他,心里有些不忍,于是装作毫不在意的说,“很好看,算是他们有眼光。但是你要好好恢复,你以前比这更好看的。”
“好。我觉得你要是能在家多待些日子,带我出去多溜达溜达,我可能会恢复的更快。”
我莫名地想到小时候,他总是替我瞒着爸妈,带着没写完作业的我偷偷出去玩儿。有一次,我被抓了个现行,我妈就开始唠叨,说我不认真学习,不听话,不是好孩子之类吓唬小孩子的话。我唯唯诺诺地不敢顶嘴,要不她肯定要唠叨个没完了。然后,江潭就突然挡在我身前,对她说,“不可以这样说小江水,她是最乖最可爱的孩子。”
我一下子“士气大增”,从江潭身后冒了个头,冲我妈做了个鬼脸,“就是,你不能这样说我这么可爱的小孩子。”然后一溜烟儿跑了。嘴里还叨叨着“我有哥哥这个靠山,我才不怕你呢,略略略。”
耳后是江潭劝慰妈妈的话。
于是,我搬回了家。有空了就扶他出去转一转,拍戏时也趁着空闲回家一起吃饭。
四
我倚在门口看着他,江潭歪着头认真地说,“其实我的稿费应该咱俩对半分的,要不是你硬拉着我听你说心事,我也不太可能心思这么细腻,分析地这么理性,对于你们女生的弯弯绕绕也不可能描写地这么清楚。”
我尴尬地笑了笑,挠了挠头,却还是嘴硬,“你知道就好,没有我,你才不可能成为个好作家呢。”
花季少女的心里总是会有着各种各样的小心思,却又不好意思给别人说。可我跟她们不一样,我有哥哥啊。于是趁着爸妈不在,便把江潭拖到窗子下,强行把心里藏着的小秘密说给他听。
江潭每次都是一脸不耐烦,对我们这种看似没头没脑的忧伤和感慨不屑一顾。可即使他没兴趣,每次也都沉着脸听我叽叽喳喳东一扯西一扯地说完,还会给我一个理性的分析,让我不再郁闷。
虽然他每次结束时都会蹦出一句,“就这一次,以后别来找我了”,但是下一次,我还是很轻松地就把他拖住了。
要是他真不想,我力气这么小,又怎么可能拉得住他。
因为他,我的少女时代,没有任何烦恼憋在心里,每一天都能笑得像个小傻子。
五
江潭的伤好了许多,爸妈也不再整日围着他,便有空来关心我的生活。我的委屈也好似从未有过一样。
我以为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却忘了一句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只是不知道这“祸”是对我还是对江潭。
那天拍完戏,天早已黑了,我急匆匆地往家赶,快到家时却接到我妈的电话。江潭跟几个小混混打起来了,送进医院抢救了。
我着急地快哭出来,连忙赶到医院。爸妈好像一下老了不少,背稍微有点驼。 只是这次,还没等我嚎起来,他们早已在急救室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
接下来,一切又回到原点,他们又开始以江潭为中心生活。而我,作为父母口中独立懂事的孩子,自然要体谅他们了。
幸好这次,我早已学会了自己把自己照顾好。恰逢楚若生打算拍新戏来找我拍戏,我于是决定重新整理心情,认真工作。
但是没有人可以听我说话,可以让我倾诉。这另我变得非常空虚,只能用高强度的工作来缓解情绪。
一次我跟几个电影投资人吃饭,我秉着喝点酒睡得踏实的原则给自己灌了好几杯。有一个看起来正正经经的男人过来向我敬酒,我爽快的一饮而尽,喝完脑子好像停顿了一会。等我回过神,才发现,我的手一直被他握着。脑子一下子清醒了,什么“正正经经”,明明是个“衣冠禽兽”。
我用力抽出手,抢过他手中的酒便直接朝他脸泼了过去,然后夺门而逃。
外面风很大,我又像是回到那个初冬,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蹲在马路边上。我只穿了件单薄的裙子,冻得我瑟瑟发抖。
手机恰好响了,是江潭。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还虚弱,让我狠不下心拒绝他。
医院离得有些远,我还是坚持走了过去。我一边不断地重复搓手哈气的动作,一边想着这样下去我会不会冻成一个冰棍。
江潭看到我很是开心,用手示意我做到他旁边。
我坐了过去。许是酒喝的太多,气味仍消散不去,我看到江潭轻轻皱了下眉,小心翼翼地用委婉的语气说,“江水,别喝那么多酒了,这东西哪有奶茶好喝啊。我请你喝奶茶,或者果汁怎么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发脾气,我把他的话当成引子,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着他大喊大叫,“还不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出事,家里变得不像家了,爸妈在这几年里老了多少你知道吗?我有多少委屈你知道吗?你一天就知道惹我们难受。”
“好不容易你伤好了,可就过了几个月安生日子,你就又惹麻烦把自己送进医院,让我们不得安宁,爸妈要日夜不停地照顾你这个宝贝疙瘩。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过得这么不开心。这几年,我每天拼死拼活地工作,我经历了什么你都不知道。但是这都没什么关系了,我只求你别再惹事了别再让爸妈伤心了。不然的话,我肯定会越来越讨厌你的。”
我一口气把心里憋着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但我并没有感觉到那种卸掉包袱的快感,反而更加烦闷,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我的心口,让我喘不过气。
江潭始终镇定地看着我,我跟他对视了一下,他没有躲闪,依然平静地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自在,转过头避开了他的眼神。
原先我们楼下有个脾气不好的阿姨,总是能听到她用她那洪亮的嗓门骂骂咧咧的。江潭听见,皱着眉头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江水啊,你可不能像她那样啊,要不就没人喜欢你了。”
我现在的样子应该就是那种他讨厌的样子吧。
江潭还是一言不发,触到他的目光,我有些泄气,撂下一句“我会变成这样,还不都是因为你”便仓皇跑走了。
我以为我是占理的,我才是无辜的人,应该是我站在制高点去谴责他。可当我真正面对他的时候,却变得底气不足了。
六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把我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我长叹一口气,故作镇定地接了电话。一本正经地用“我今天约了人吃饭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堵住了他还未开始的话,然后迅速挂掉电话。耳后却传来声音,“你今天约人了呀”。
猝不及防,吓得我手机都摔了。
“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楚若生弯下腰替我拾起手机,“我没挑好时候,没想到你已经约了人。”
我耸了耸肩,“没有,假的。”
“那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好啊。”
算起来,我跟楚若生认识有五年了,我也比较了解他了,对他也就没什么顾虑。
所以当他问我为什么最近看起来心情不好老走神时,我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便一股脑把所有事都告诉他了。
他听后笑了,“就这个?”
我无比熟悉这样的笑容,每次我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的时候,江潭就是这样笑着,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
“你肯定不能理解,我经历的你又没感受过,”我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开始诉苦,“自他受伤后,我便一个人搬了出去,我怕黑怕静,每天晚上只能熬夜看书玩游戏,一直熬到沾枕头就能睡着的状态,才敢睡觉。有时候做噩梦惊醒,房间里静得吓人,我便觉得,我是个被丢弃的人。还有,我根本照顾不好自己,隔一段时间就要生一次病,可是只能自己硬撑着下楼买药……”
我把心中的不满都说了出来,楚若生耐心地听我说完了,让我很是感激。
“江水,你还真是被家里太惯着了。”
我又喝了口水,没有说话。看在他听我说完这些的份上,我决定不跟他争论了。
他却没完了,“江水,你会怕黑,不过是因为有人一直以来在替你驱散黑暗,让你活在光亮之中。你说你照顾不好自己,这只能怪你家人照顾你照顾的太好了,让你缺失了自理能力。我说的对吧?”
我专心吃菜,装没听见。楚若生却一根筋似的让我停下看着他的眼睛,还要求我认真思考他的问题。
“你哥哥出事之前,你父母和他对你好不好?”
我咬着嘴唇,良久才回答,“好”。
“那你哥受伤,你有没有尽到做妹妹的责任,照顾那个从小一直宠着你的哥哥?”
我脸有些红,不自在地看着他。楚若生严肃地示意我回答。
“基本上……没有。”
“他们对你这么好,现在家里有事,你不仅不替他们分担,还在这抱怨,逃避责任。你说,你错了没?”
“我……不知道。”
他还是很严肃,像我们年级主任苦口婆心劝说我们时一样,神色认真地说,“我知道你是理解你的家人的,你不是那种白眼狼,只是因为受到冷落罢了,没关系的,把委屈说出来就好了。我说的你明白了吗?”
我点了点头。
“那就好,你明白了什么,说来听听。”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终于明白你没女朋友的原因了。衷心劝告你一句,女孩子还是喜欢会宠着她们而不是喜欢讲大道理的人。”
他笑了笑,然后很认真地说,“我相信你明白我说的了。”
七
过了几天,楚若生见我还没有回家去看看,便不由分说地拽着我要送我回家去,我不情愿却又挣脱不了。
没走几步,便出现了几个记者,问题铺天盖地地砸下来。
“江水,你是不是有一个瘫痪在家的哥哥?”
“你这么拼命工作是不是为了挣钱给他治病?”
“你不提他是不是不想让人知道你缺钱?”
“听说,你为了拿到女一号的角色,跟几个投资人不清不楚的?能解释下吗?”
“江水,能解释一下吗?”
……
我傻眼了,呆滞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楚若生替我辩解,却徒劳无力,还把记者的问题引到他身上。
“楚导演,你已经跟江水合作了多次,这些你知道吗?”
“你跟她是什么关系,还是你也跟她关系不清不楚?”
楚若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冲我使了个眼色,我听见他在我耳边轻轻倒数“三……二……一,跑。”
我转身迈开步子便开始冲,离开身后的喧闹让我心情稍稍平复。我快速跑回我的小公寓,反锁上门,卧在沙发里发呆。
楚若生给我发了个信息,“放心,我来处理。”
我把手机关机,躺到了床上,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八
我做了个梦,在梦里我看到了小时候的我和江潭。
他们买了甜筒,走在路上慢悠悠地吃着,跟我记忆中的江潭一样,他的甜筒的第一口,让小时候的我一大口吃掉了。
可能是俩人吃的太开心了,路上有个不太高的台阶也没有看到,然后……俩人同时摔倒了。
我被逗笑了,没想到小时候的我们居然蠢得一样,可为啥后来智商就区分开了。
小小的江水看见甜筒掉在地上,咧开嘴就大声哭了出来,小江潭手破了,但他还是着急地哄小江水。冲她做了个鬼脸,其实不好笑,但小时候的和现在的我都被逗笑了。
虽然身边有我这么个疯疯癫癫的人,但江潭还是坚守住了底线,并没被我带到沟里,一直都那么正经。这个不太搞笑的鬼脸,对于他来说,已经尽力了。
突然间天旋地转,一片刺眼的白光让我闭上了眼。再睁眼时,居然是在一个楼顶上。
小江水和小江潭长大了,江潭站在楼顶的边沿,有些危险,我想喊他往后,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我向他跑去,却一直也接近不了他。
下一秒,我看到梦里的江水跑了过去,然后……
把江潭推下去了。
她的表情特别狰狞,吓得我不由得向后退。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从梦中惊醒了,门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敲门声。
“祖宗唉,你睡了快一天一夜了,再不开门我就得报警了,”楚若生一进门就开始唠叨。
我还没从梦里缓过来,声音有些颤抖,“楚若生,我……我把江潭……推下去了。”
“你睡懵了吧?赶紧收拾下,我带你出去。”
“事情解决了?没事了吗?谢谢你啊。”
“我?你当真不知道?”
“什么?”
他把手机递给我,“你自己看看吧。”
是江潭!
声音太杂乱,我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记住了视频最后他在镜头前快步走的样子。
他还在恢复期,这样走怎么会不疼啊。我鼻子一酸,眼前变得一片模糊。
楚若生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感动吗?我觉得火候有些不够啊。我再告诉你一个你肯定不知道的事吧。”
“你哥他会跟别人打架,其实是因为你啊。你这个没心眼的傻姑娘,黑灯瞎火的,有坏人跟着你都没察觉出来。”
我想憋回去,可是眼泪不听话啊。
“要哭冲你哥哭去,我是不会哄你的,”他把我推进卫生间,“快点收拾,我送你回家。”
九
熟悉的家具摆设,熟悉的味道,让我感到心安。
天色已深,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江潭的房间从门缝里透出些微弱的光亮。我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门。
江潭坐在窗子下的地上,看见我,开心地笑着。
“你这样逞强,出了事,还不是要让我们操心。”说这话时,我有些不自在。
他冲我伸出手,我瞥了眼窗外,别别扭扭地坐到他旁边。
现在正是人们吃过晚饭后出来散步的时间,窗外一片热闹的嘈杂声。很长一会儿,我们谁都没说话,就静静地坐在地上,气氛有些尴尬。
其实我攒了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也不知如何说出。
“今天,楚若生找我聊过了,”他先开口,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是我不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受苦受累,没有照顾到你的情绪,我以为……”
他突然停了下来。
“你以为我能理解,”我小声地接上他的话,“是我让你们失望了,我没有做到,还走向了相反的方向。楚若生说得对,我被你们太惯着了,变得这么自私。”
我低落地垂下头,真正认识到错误的我无比羞愧与自责。
“我乐意,我就是想一直宠着你。”江潭的语气非常坚定,就像他以前把我护在身后,给别人说“我妹妹是最棒最可爱的,谁都不能欺负她”的语气一样坚定真挚。
昏暗的光线中,我拉着他的袖子,咬着嘴唇不让情绪爆发。
“小江水,其实在你出生之前,我一直祈祷有一个弟弟。所以当你出生后,我便失望地跑开了,当时我想,妹妹有啥好的,又不能跟着我玩‘骑马打仗’的游戏,只会哭鼻子,拉着我玩无聊的‘过家家’。”
“可是当你学会说话,天真地叫我哥哥时,我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出去玩的快感也被我抛在脑后了。我同桌炫耀她养了一只特别可爱的小猫时,我不屑地告诉她,我们家养的比她的更可爱更有趣。”
我被他逗笑了,抬起手佯装要打他,“原来在你眼里,我只是一只宠物啊。”
他拉住我的手,在我手心写了几个字,痒痒地,让我止不住发笑,折腾了好久才猜出他写的是什么:你是我最可爱的妹妹。
我既想笑,又忍不住眼泪,表情有些扭曲。
“这个样子有点儿不好看啊,”他摸了摸我的头,“江水小同学请放心,你永远都是我们家的宝贝疙瘩,我会尽全力让你继续做那个躲在我身后的小公主。”
“江潭,”我轻轻甩开他的手,“我会变得这样自私,脾气不好,都是因为你,都是你的错。”
“恩,你说的对,是我不好。”
“江潭。”
“恩?”
“对不起。”说出这句压在我心上的话,顿时觉得舒坦多了。
他叹了口气,“你,叫我什么?”
我抬起头看向窗外,星星很亮,吹进来的风很凉爽,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我扶你下去散步吧。”
他撇了撇嘴,“行吧。”
“哥哥。”
他像个孩子一样傻笑。
“哎。”
十
这部戏拍完的那天,也是我和楚若生在一起的第一天。没错,我喜欢上这个会很严肃的跟女生讲道理的人了。
刚开始楚若生每天都兴致特别高地跟我谈天说地,但突然有一天,吃饭的时候他一言不发。
我问他怎么了,他一脸委屈地把手机递给我,是江潭发给他的语音。我听完后,得意洋洋地威胁他,“听见了吧,你要是敢欺负我,那你就小心点吧。”
“楚若生,我把我们家最可爱最宝贝的公主交给你了,你必须给我把她照顾好,不许欺负她。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惯着她点儿,别老是给她讲大道理。如果,你要是刚伤害她,即使我身上有伤,我也会拿拐杖跟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