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上唯独缺少水,依稀可见的只是那些从山脚下的石缝里流出来的涓涓细流,这就是水,别看这么一丁点水,却养育了高原上那么多的生命:飞虫走兽、鸟语花香、五谷丰登,这些平日里常见的东西,就是高原上的风景。一代代黄土高原上的男女老少始终在渲染着这些不是风景的风景,高原人心里想得只是生活。
我就是黄土高原上的一分子,可是,我特别向往江南水乡,上学时,叶圣陶的《多收了三五斗》一文里描绘出来的水上粜米,却使我背离了老师的要求——不理解文章的主题却欣赏文章的图景,结果,那次的阅读题我失分很大,这的确是一个遗憾,但是,我的内心里十分惬意。十多年过去了,2006年我终于去了一趟浙江绍兴,那里有我的一个亲房舅舅,舅舅的那个儿子小我十岁,舅舅中年得子,不免把儿子视为掌上明珠,他儿子奶名叫“涣涣”,我想这样的名字还不是与水有关吧。涣涣带我去游船,不大的小船,尽可以只坐二三个人,船中央放置着桌和椅,涣涣让我坐在椅子上,他站立在船的一头,拿着长长的竹竿在水里滑来滑去,竿在动,船就动,一起一伏,当时,我惧怕的要死,船翻有可能。涣涣一再说,别看这小船看上去轻飘飘,真正稳当多了,我心里总有对涣涣产生一种敌视:“你呀从小生活在水边,即使落水不至于溺水,假如我一旦落水,岂不是性命难保吗。”就这样,那些清洌洌的水,脆生生的竹竿滑动的声音,此时此刻,给我的全是恐惧。
2008年我又去湖南常德办事,第二次来到了江南水乡,觉得分外的新鲜。我在常德的一家小旅馆简单住宿,只记得开旅馆的是一个个儿矮瘦的女人,她嫩嫩的皮肤,丫丫的声音,看起来羡慕,听起来舒服。如今,我还记得那次和她的一番对话——
“这位大哥,你是从西北来的吗?”她笑嘻嘻地问我。
“是呀,你从哪里看得出?”江南女人不但小巧玲珑,果然机灵聪明。
“身高,皮肤粗糙,黑生生的。”这话不只是对我褒奖,还是在耻笑西北人这点缺陷。
“聪明。”我随口夸奖。
我们正在闲聊,只见一个低矮的男人走进来,这男人先是看看那女人,随后瞬间瞥了我一眼,女人急忙解释:“这是从西北来的,在我们这里住宿。”
我一听这女人对男的这样说,心里不免有几分寒心,我突然想到水浒上的“人肉店”“麻醉药”,这是不是一家黑店,那个晚上,我整整没有合眼,始终处在一种似睡非睡的地步,幸亏的是我身上带钱不多,提前把那张卡悄悄地藏在我的内衣里面,我想他们要打劫我,非得把我的衣服脱得一干二净,对我这样非礼,至少那个女人做不出来,那男人对我这高大个子也显得很吃力呀。
一夜无事,我真是杞人忧天,多此一举的想法,在这样高贵的城市,显得还是合乎情理,因为,再美的地方也会有卑劣的买卖在交易。独在异乡为异客,心里产生几分这样的担心也是不足为奇呀。
此后,再也没有去江南,我一直生活在西北,昨夜,江南的一位朋友短信问候我,使我不得不想起这些往事,说句实话,我喜欢江南的环境,只可惜,今生却投胎于远离江南之地,虽说我皮肤粗糙,但是,高原上的男人却有一颗红高粱一般烤红的滚烫的心,火辣辣的熏焦味的心,高原上多的是原始的复古的东西,看起来多的是落后的成分,这些最是江南女人所不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