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吧手机版
哭丧人讲故事:天选之人。
日期:2019-06-29 08:01:25 作者:子鱼ziyu 来源:子鱼ziyu 阅读:

哭丧人讲故事:天选之人。

  本文作者两不知

  (文类:民间故事

  01

  大家好,我们又见面了。自从子鱼姐姐发了这些故事之后,我就跟精神病似的,一天点进去看好几遍。我哥说我狗肚子盛不下二两油。盛不下就盛不下吧,想那么多干啥?反正能讲故事我就觉着挺好。

  我家师父家挨着,印象中,我小时候他家就总去人,有本村的,有外地的,有骑自行车的,有开小轿车的,有白天来的,也有半夜来的。

  师父家好吃的也多。我和师父的儿子唐应关系好,他长得小,爱生病,很少出来玩儿,其他小孩儿看见他都欺负他。我不,我帮他。他就跑回家给我拿好吃的。我俩没事儿就趴墙头唠嗑。他跟我说他爸今天都见谁了说啥话了,我跟他说别人家都有啥新鲜事儿。后来,被他爸发现了,倒是没训我俩,但是给了我一个小小的玉牌,告诫我不要离身。

  唐应长得像小姑娘眉清目秀。就是身体不好夏天也穿个厚外套奶奶说他可能胎里时火气大。他手总是很凉,脸色靑虚虚的,手腕上一串佛珠随着年龄越来越大。

  虽说离这么近,我从没去过他家。我说过两次,他说他爸不让小孩子上他家捣乱。搁那之后,我每次见着他爸,都把头扬得高高的,心想:不让去你家拉倒,谁稀罕!不去我也能吃着你家好吃的。哼!

  我十八九岁的时候不太着调,那时候也不上学了,成天跟一帮半大小子四处蹦跶。唐应还是那样,出门的时候极少。

  有一天,唐应他爸来我家,找我奶奶,问我打算学什么?奶奶说,孩子自己说了算。他爸问,那有没有心思跟我学我这摊儿手艺

  奶奶一开始不同意,觉得死人活儿对我不好。

  唐应他爸让我把那块儿小玉牌拿出来:婶子你看,这孩子跟我挺有缘,好几年了玉牌没碎没丢。水头儿越来越翠。咱这小子心地好,能担事儿。俺爷俩儿有这缘分,您要是能成全,那不光是我的造化,也是咱家的福报啊。

  奶奶信佛。唐应他爸再三保证不会有啥危险,奶奶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看着我。我当然是愿意了。从小他家就对我有超级大的吸引力

  02

  第一次进他家,跟平常人家没啥区别。只是有一个小屋,唐应住的,窗帘特别厚,角落贴着符纸,桌子上有一尊像,不是佛像,没见过,有点凶恶

  唐应正在床上躺着呢,我说你咋还不起来?都啥时候了?他也不说话。他爸说,唐应有点累,你上这屋来,我跟你说点事儿。

  我到堂屋,扑腾跪下: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说完磕了仨头。

  他爸翻着一本书:可拉倒吧,啥乱七八糟的,我又不是混武行的。赶紧过来,你看看这书。

  我接过去翻了几页。唐应他爸问:能看进去吗?我摇头。

  “没事儿,可能时机还没到。你先跟我跑跑场,看看自己喜不喜欢这行儿,过几年心稳了再正式落徒。”

  我嗯啊答应着,“唐应咋的了?”我问。

  师父喝了半缸子水:你坐下我告诉你。

  03

  唐应是他朋友的孩子。从出生小毛病就没断过,医院也查了,身体没啥问题。朋友就请师父帮忙看看。当时唐应四岁,也不活泼,吃东西也少,日头落了就哭,沥沥拉拉地能哭一宿。

  师父把孩子抱起来,孩子抓过师父脖子上的佛牌,嘎嘎地乐。推了推孩子的八字,师父说有点不好整。小唐应八字带煞,且孩子的魂魄一直不宁。你家祖上是不是有做过横事的?

  做横事,意思是干过刽子手土匪、皮户(专门扒动物皮毛屠夫一类的。

  朋友说他爷爷是清末时的刽子手,父亲民国时的“暗扎”,就是老百姓常说的杀手。但是这种杀手不一样,他是合法的。因为当时特殊社会环境,有些人不方便执行正常死刑,这时候就需要“暗扎”,偷偷地执行。据说死在“暗扎”手上的人,不比刑场的少。后来因为这行变了味儿,从律法的最后一道程序,变成了某些人铲除异己工具,朋友的父亲便金盆洗手了。耳顺之年皈依佛法,最终归天庙宇

  朋友拿出一把类似于半月的弯刀给师父看,说是爷爷留下的。

  弯刀顶尖双刃,通体透着幽冷的寒光,刀柄上刻着一个“柳”字。小唐应见了刀哇哇大叫,躲进母亲怀里不敢抬头。

  师父说:我看这孩子还是送庙上找个高僧教化吧,多少能好点儿。找个离你们近的,去看也方便,否则孩子也难活过十二岁。

  唐应妈不同意,说是孩子太小,再一个,别说是附近,就是方圆百里的寺庙都在早些时候的运动中被破坏了,哪儿还有什么高僧啊?想送都不知道送哪儿去。

  几个人合计了半宿,最后决定,再等一年,把孩子送到四川,我师父的师父,也就是师祖那里。

  小唐应五岁,师父来接,唐应的母亲已经病逝,父亲随他一起远赴蜀中。一天半夜,唐应发高烧,他父亲去找大夫就没再回来,生死不明。从此以后,他就一直跟着师父,到了十二岁那年,师父把他的“柳”姓改成了“唐”,单名“应”。意为:有难时,过往神灵应声显灵,保孩子个平平安安。

  这么多年过去,唐应虽然活了下来,但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因为唐应和普通人不一样。他四岁才开口,第一个字是晚上指着墙角说:怕。十一岁的时候梦里就都是各种鬼怪

  一开始他以为人人如此,还跟师父说梦里的东西什么样。师父震惊之下平静地说:你该学点东西了。

  从那天起,唐应开始学习一些心诀,用来控制自己的梦境。从一开始的莽莽撞撞,到后来的驾轻就熟,再到现在的学以致用,唐应的能耐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大。

  不过师父说,这世间本就人鬼殊途,唐应的这点儿技巧可以帮助一些人,对他其实是好事,可长期地在下界游走也实在损耗阳气。所以他才总是没精神。我想着我哪天要是不在了,你帮我照顾照顾他。

  说这些的时候,唐应已经起来了,就站在门口那儿看着。一样是人,我就是个精力无穷的淘小子,而他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虽然自身异于常人,但很难说这对他就是好事。毕竟,这不是他心甘情愿选择

  04

  我和唐应坐在菜地头儿,他手又细又白。我问他害怕不?

  他摇头:除了没有太阳穿着打扮不一样之外,那边跟这边区别不大。

  你愿意去那边吗?我问。

  他想了一会儿:不能说愿不愿意,有的人真是需要帮忙,你不帮,他就没有活下去的希望。我去一趟,好歹给他们些安慰,让他们有勇气继续生活,也算是一件功德

  你是不是以为我身体很不好,咱俩掰腕子比比吧。

  我平时净在外面瞎跑,力气有的是,一膀子的腱子肉还能怕他个文弱书生?摆起架势,我自然不能真用全力,他那小细胳膊也经不住掰。搭上手,一二三,两人同时发力,唐应细白的手指如铁钳一般,异常冰冷,牢牢扣住我的手,我用力向下压,他那小细胳膊竟纹丝不动

  唐应笑呵呵地说:用全劲儿

  我感觉到脸已经胀红,血往头上涌,一咬牙,再发力,唐应除了手指关节突出之外,没啥变化。我心里打鼓,正当疑惑的时候,唐应的大拇指好像突然变长了一样,一下按在我的虎口上,一阵酸麻胀痛传来,胳膊一软。我输了。

  唐应笑了:我的力气跟你们不一样,不是用在这儿的。

  我震惊:大侠,佩服。

  唐应说:我四岁的时候就能看见不同于常人的东西。我一直以为大家都这样,后来我爸告诉我这样的概率是几万甚至几十万分之一,我又兴奋又害怕。然后我爸给我买回来超多的书。有太空的、有科技的、有超自然的……我才知道原来世上还有那么多神奇的事儿,我这根本不算啥。

  我好奇地问:那些事儿能说吗?

  唐应看着我乐:你不害怕啊?你不怕我就说。

  05

  “我看见的第一个鬼是四岁那年,在我家墙角,一个没有头的人蹲在那儿。他总是黑天来,穿着一身灰色长衫,两个胳膊交叠着,手指还在胳膊上来回敲,他总是指我。我以为我妈看得见,就告诉她我害怕。可是无论我怎么哭闹,大人都没发现。搁那之后,每天傍晚开始,我家就会有各种各样的它们游荡。没头的特别多,还有一些没胳膊腿儿的,还有从中间分开的……啥样都有。所以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怕过。习惯了。”

  你见过特别好看的吗?我问。

  唐应捶了我一下:见过。有一回我下去帮一个母亲找孩子,她就坐在奈何桥边上守着小孩儿的魂魄。一身水绿的罗裙,脸色有些白,但是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一笑露出一颗虎牙,可好看了。而且她的头上有一朵雾状的莲花。我把孩子的魂魄带走的时候,她还跟了我好远,生怕我是噬魂恶鬼。可惜我只见过她两回,好几年了,她可能都转世了。

  我问:你都怎么下去啊?

  “坐火车!”唐应没好气地白了我一眼。“我爸让我熟念一套心诀,来去还算容易。但也不是一点儿危险没有。

  “有一回,我帮一个老太太闺女,下去的时候没费啥事。老太太的闺女是横死的,根本不在地宫的合法范围,她一开始没说,我找了老半天实在找不到,就上来问她,她才说是横死的。这样的魂魄得用死者活着时候一件心爱的东西作为媒介,把它封在信封里,写好名字烧了,我带着下去,跑到幽冥道找才行。

  幽冥道,就是孤魂野鬼的流连之地。也是阴界的三不管。奈何桥一直往北走,一条长满荆棘小路,又窄又长。许许多多的鬼魂在这儿飘荡,没人为它们超度祭奠。它们有的变成厉鬼害人,有的偷偷窃取别人的魂魄修炼。我每次去它们都特别希望我能超度它们,但是不行,我有我该干的事儿。不能随意篡改别人的命运。每个人的生死都是有账可查的。你生前做了哪些好事、亏心事,做的时候你以为不会被人发现,其实,在下边儿的‘行就簿’上都记着呢,谁都跑不了。

  我下去的时候开始没在意,到了幽冥道就突然感到身体在变轻,我以为念错了心诀,后来发现不是。由于我那阵子下去得太频繁,引起了一些东西的注意,他们想吸我的精魄,那天我忘了戴守魂珠,它们觉得是个机会就想下手。就在我想上来的时候,我看见了老太太的女儿。可她不想上来见她母亲。她妈棒打鸳鸯,为了彩礼,要把她嫁给一个四十来岁的瘸子姑娘实在想不出办法,就和心上人一起跳了崖,可是她死了之后找不到心上人了,跑遍了阴界的各个地方,都没有。其实她的心上人早就吓得尿了裤子,根本没敢跳。死的只有她一个人。我当时不告诉她不是故意隐瞒,因为她一定知道,只不过不想承认罢了。也许欺骗自己她就不会那么难过

  就在我们磨叽的时候,一个有点灵力的鬼突然扑向我,我只觉得半边身子发麻,腿发沉,眼看着我的一缕魂魄被拔出,这时候姑娘上前帮忙,可惜她是新鬼,没啥本事。就在恶鬼扣住我的第二缕魂的时候,你猜我看见谁了?”

  “阎王爷?”我说。

  唐应瞪我一眼:那个一笑有虎牙的姑娘。她都没费啥事儿,一抬手,那个恶鬼就嗷嗷叫着跑了。可还没等我说谢谢呢,她就走了。

  “姑娘最终也没上来看一眼她妈妈,老太太追悔莫及,抱着女儿的衣服哭得死去活来。”

  06

  那有十八层地狱吗?我问。

  唐应用可怜眼神儿看着我:你是不是干啥坏事儿了?

  我给了他一脚。

  “我们从小就听大人们说过死后会入十八层地狱,但是你也搞清楚,我虽然可以出入地宫,但不是去接受审判轮回的。不过我曾经路过‘ 婆罗门’,看到很多鬼不愿进去,打滚撒泼地赖着不走。门口的两个鬼差也并不吓人,一个穿红、一个穿黑,不过手里的东西很厉害,一个拿着灼魂链,一个拿着锁魄盒。

  有一次我路过那儿,看见一个只有半个头的鬼就是不肯进去,双方僵持了很久,半头鬼突然拿出一串佛珠念起佛经,两个鬼差怒了,面孔突然变得极其可怕,脸上的皮肤一寸寸地脱落,然后露出一个个孔洞,从里面伸出像蛇一样的小头,露到外面就开始变大……半头鬼吓得伏在地上不敢动,手中的佛珠也掉了。鬼差用链子往半头鬼的脖子上一套,半头鬼像被电击一样,不断地发出瘆人的叫声……鬼差打开大门,我感觉热浪直扑面门,里面传出的惨叫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上来之后我就病了,脑子里那些声音根本甩不掉,如果我看到的那只是普通的地狱呢?我也不敢想。不过我把那串佛珠捡回来给了我爸。可他没戴,他说那串珠子不是佛珠,那是十九个婴灵的骨头串成的,是大孽之物,他把它放在佛祖惠下消业了。”

  大夏天,我胳膊上的汗毛全竖起来了。

  你平时都下去干啥?我好奇。

  唐应说:挺多事儿呢。有找亲人的、有找仇人的、有要寻祖宗的、甚至还有去找前世的,他们大多数已对生活无望,我爸说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给他们一些安慰。不过让我最难过的是那些夭折的孩子,他们很小,最小的还未成全形。他们弱小无助。被选择带来、又被选择丢弃。没人问他们疼不疼,也没人为他们超度。在阴界,他们并不能长大,运气好的,被拘魂人带走,用作各种鬼事,运气不好的会被放在蛊里,助纣为虐,永永远远都不可能转世投胎。他们并没有做什么坏事,他们只是无力选择。

  说完,唐应拿出一个小罐子,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你猜这里是啥?

  我摇头。

  这是一个小孩儿的魂魄,我看他实在可怜,被很多鬼欺负,我就把他装进口袋里,用避息圭遮着,把他带了上来。

  我一听,嗖的一下蹦出老远:哥们儿,你别扯犊子啊,我胆儿小。

  唐应乐得直拍大腿:没啥,他又不会出来拿你。他可有意思了,有时还帮我到下边儿去找人呢。

  “你弄这个你爸知道吗?”

  他摇头:我爸说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不能随意更改。否则会遭报应。

  07

  这倒是真的。

  我们隔壁村有个算卦很厉害的老头儿,胖胖的。大家叫他李老闷。六十多岁了,没成过家。师父一直都挺烦他的,说他是骗子(因为当初他说师父和郭家奶奶没有姻缘定数)。

  有一回两人说急眼了,打赌斗酒,谁输了以后就叫对方大哥。两个大海碗,六瓶烧刀子,啥菜都没有,两人干拉。左一碗右一碗,几分钟一瓶六十五度的白酒见底儿了。第二瓶的时候,李老闷舌头有点发硬,倒酒的手有点不稳。第三瓶的时候师父脸开始红,李老闷说话已经极其不利索,呜噜呜噜的。我给他俩倒酒。第三瓶喝到一半儿的时候,李老闷摆手服输,抱拳叫师父“大哥”。

  从那以后两人关系越来越好。有一天李老闷来找师父,说他要去城里给人看事儿,小轿车来接了。问师父想不想去转转。

  师父看了他一会儿,抬手掐了掐课:兄弟,既然你叫我大哥,我得劝你,这活儿你还是别接了,给多少钱都别去。

  李老闷说:都是熟人介绍的,没法不去。再说,出的价也好,没事儿,我最晚明天就回。你在家等我,我在城里弄点好嚼谷儿,咱俩再喝点儿。

  李老闷坐上小轿车走了。再回来是三天后,拎着好酒好肉。师父不吃肉,没少喝酒。哥俩儿喝得差不多了,李老闷叹口气:老哥哥,我是个寡人,无儿无女。有个相好的还死我前头儿了。要是到了那天,麻烦你老哥送我一程。

  师父没言语。

  李老闷又说:我可能快了,这辈子虽说没干过啥坏事儿,但也没积啥阴德。

  师父喝了口酒:你这次去是不遇到啥难解的事儿了?

  李老闷压低声音说:老哥,我这次够呛。你不知道,太凶险了。

  原来,找李老闷的是一个社会大哥。此人极其迷信。最近他干啥都不顺,所以想找人看看。李老闷一开始没啥顾忌,有啥说啥。可是算到后面,越算越不对劲儿。李老闷的话就有些遮掩了。人家也看出来了,拍出一沓百元大钞,又抽出一把砍刀,让李老闷重新算。话到刀口自然转。李老闷只好照实说了。

  “此人不仅有血光之灾,还有牢狱之祸。我给他起卦,问身体,卜的是血脉卦:要见血。问生意,卜的是绝命卦:事情反复生变,很难满意。问将来,卜的是墓库卦,都进坟了。卦卦不吉啊。

  这人也是太犟,非得要改运,我说不能改,他不听,关了我两天,又逼着我算了好几遍,都是凶卦。后来他看我是真不开口,也只好让我回来了。

  人的命运都是有数的,咋能他说改就改。但我看他不会死心。我琢磨着他还得来。我临来的时候给自己卜了一卦,主凶。唉,当时听你的就好了。”

  师父听完也挺担心,嘱咐我那几天没事儿去老李头儿家转转。

  08

  大概三四天吧,小轿车一大清早又来了,待了一小天儿才走。我和师父去看李老闷,他坐在炕上发愣呢。师父也没说话。待了好半天,李老闷抽出几张百元大钞:孩子,去给你师父俺俩整点菜,上前院儿,雇东子那四轮子去镇上买,啥好来啥,酒也是,拣最贵的买。

  我应声往外跑,师父追出来:孩儿,再买三两三的黄纸、三挂鞭炮,再上寿衣店让他们给扎一个五尺高的纸人,要男的。记住,必须是白衣黄裤,不画脸。快去快回。

  四轮子是快,也真颠啊。东西准备好,一分钟也没敢耽误就往回赶。

  弄得了酒菜,师父和李老闷就喝上了,这次喝得慢,说话比较多:老哥,我完了,说了不该说的,也做了不该做的,可我也是没法子,这帮人我也得罪不起。他的运我给做了手脚了。但也只是暂时的,管不了一辈子。估计我这报应也快了,不死也得扒层皮。说着干了一杯酒。

  没几杯,李老闷就喝多了,一遍遍地叨咕:昔者圣人之作《易》也,幽赞于神明而生蓍,参天两地,而倚数,观变于阴阳,而立卦,发挥于刚柔,而生爻,和顺于道德,而理于义: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叨咕够了,便歪在炕头儿睡着了。

  师父叫我拿上东西跟他回家。到家先摆案开台,香蜡纸马准备停当。然后把从李老闷身上脱下来的衣服套在了纸人身上。又把唐应叫起来做准备。

  师父点着三两三的黄纸,着了就灭、着了就灭。师父头上见了汗了,让唐应来。唐应刺破手指尖,挤了几滴血,黄纸呼一下着起来了。师父又交代唐应几句,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唐应打坐在地,五心朝内,口念心诀,过了好一会儿:爸,找着了,李叔的命魂在下边儿呢,咋办?

  能拘回来吗?师父问。

  不行,有东西守着。

  师父想了一下:你先上来吧。

  唐应上来之后说,跟着李老闷的东西挺厉害的,他一接近眼睛就看不清。师父说先把“替身”烧了,别误了时辰。又封了一张陈情表,写好姓名缘由一把火把纸人点着了。烧完之后又让唐应下去一趟,这回唐应上来得快:行了爸,李叔的命魂换回来了。

  第二天天刚泛白,我和师父就跑到李老闷家放了三挂鞭炮。

  李老闷出来看着师父,深抱一拳:老哥,兄弟谢谢你。师父摆摆手。

  三天后,李老闷双目失明。我跟师父说,师父叹口气:飞龙蝼蚁各有命数,一旦点破必遭天谴。咱能做的就那么多,剩下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啦。

  自打瞎了之后,李老闷再没给人起过卦。我和师父是他那儿的常客,干得最多的就是两人下象棋。师父说着下,李老闷指挥我走哪步,师父几乎没赢过。

  李老闷七十大寿那天,有个走街串巷打板儿算卦的打他家门口过,要给李老闷算一卦,李老闷给了请钱却没让算。当晚,老李头儿死于心肌梗塞。

  09

  师父总说:命由天定、运由己生。无论是唐应还是李老闷,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老天赋予他们特殊的技能,存于世、晓众生。但并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命运的斤两,减一分则浮、增一分则垮。正所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愿我们都能在未知的命运里各自安好吧。

  —END—

  同系列故事链接:

  一个哭丧者眼中的世界

  婆婆在棺材里也要清算她

  半路夫妻和疯人情事

  师傅情事,一生只够爱一人

  哭丧人讲故事:石女

评价:中立好评差评
【已有2位读者发表了评论】

┃ 哭丧人讲故事:天选之人。的相关文章

┃ 每日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