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是布莱克,布莱克·沃兹沃斯。怀特·沃兹沃斯是我哥哥,我们心心相通。就是看到一朵像牵牛花一样的小花,我都想哭出来。”
我问:“你为啥哭?”
“为啥,孩子?为啥?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啦。要知道,你也是个诗人。你成了诗人以后,任何一件事都会使你哭出来的。”
我笑不出来。
他问:“你喜欢妈妈吗?”
“她不打我的时候,喜欢。” ----《米格尔街》
2、写作中存在着特异性、特定背景、特定文化,一定要以特定方式来写,方式之间不能互换。你不能像描写英国内陆一样,来描写尼日利亚的部落生活。借用素材的莎士比亚式用类似的来替换。来自一个新地方的作家琢磨出他的素材是什么,从未被注意的本地场景中提炼出东西来,这才是他的写作努力中更好、更真实的部分。 ----《看,这个世界》
3、比索已经跌入地狱:一九四七年一美元可以兑换五比索,一九四九年十六比索,一九六六年二百五十比索,一九七○年四百比索,去年① 六月四百二十比索,今年四月九百六十比索,五月一千一百比索。自庇隆时期以来,通胀率一直稳定在百分之二十五,而现在已跃升至百分之六十。银行的储蓄利息是百分之二十四。当通胀到达这样一种爆发阶段,只有做火灾保险才能赚钱。保费上涨,索赔减少。当物价一周周飞涨,不知为何很少发生火灾。 ----《我们的普世文明》
4、军队中有一伙人因此想要撕毁与庇隆的协定,并阻止定于来年举行的选举。但是巴拉圭人的幸运让所有会谈的氛围都变得明朗起来,乐观的态度重又出现,人们的神经也松弛了。小小的危机过去了。 ----《我们的普世文明》
5、能驾驶那些蓝色卡车的确是一种诱惑力,那些开车的简直可以算作贵族,他们只在清晨干点活,白天什么事也没有。尽管如此,他们动不动就罢工。其实他们罢工的眼球并不高,为了一天加几分钱的工钱,或是因为某个伙伴被解雇了而罢工。战争开始时他们罢过工,战争结束了他们也罢过工;印度独立时罢工,甘地死了还罢工。 ----《米格尔街》
6、一旦做出决定(三十一岁的女人说),你的感觉就会好起来。我的大多数朋友都支持革命,他们现在感觉好多了。但有时他们就像小孩,看不见太多未来。有一天我和一个朋友去看电影。他差不多三十三岁。我们看的是《萨科和万泽提》。结束时他说:“我为自己没有成为游击队员而感到羞耻。以这样的方式生活,我觉得自己是政府的同谋。”我说:“但你没有暴力倾向。游击队员必须是暴徒—他的想象力或感知力不能太丰富。你必须唯命是从。如果不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那就像是宗教或教条。”而他又说:“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们的普世文明》
7、在我命中注定要永远离开这里之后, 一切仍像以前一样, 我的离开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米格尔街》
8、非洲既富于生命,亦不乏死亡. ----《非洲的假面剧》
9、他(格雷厄姆·格林)以为他自己的世界是唯一重要的世界,他就像《情感教育》中的福楼拜,以为十九世纪中期法国复杂而纠缠的历史最重要,大家都了解。……等到最后,等到尘埃落定后,那些写作时似乎自己居于世界中心的人,倒有可能暴露出他们才是土里土气的。 ----《看,这个世界》
10、生活真他妈的活见鬼。你明知道麻烦来了,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坐着看着。 ----《米格尔街》
11、作为一个虚构作品作者,我也只是勉强理解自己的世界——我们的家庭背景、我们的迁徙、一代人生活过的那个令人好奇却又记忆模糊的印度、沃姆先生的学校、我父亲的文学抱负。我也只能从事物的外部开始写作。因为我对在某个地方等着我的完整世界缺乏了解和幻想,为了创作更多的作品,我不得不寻找其他方式。 ----《康拉德的黑暗我的黑暗》
12、飞机的好处还不止这些。你可以多次回去同一个地方。回去多了,就会发生些奇怪的事情。你不再为过去感到伤心。你会把过去看成仅仅存在于你大脑中的东西,不存在于现实 生活当中。你践踏着过去,你把过去踩烂。一开始,你感觉像是在践踏花园,到后来,你会觉得不过是走在大路上。 ----《大河湾》
13、但这些面孔上的表情并不茫然,不消极,也不显得听天由命。他们能坦然赴死,并不是因为他们是烈士,而是因为除了自己的身份,以及对自己身份的认知,他们一无所有。他们是为自己的身份而疯狂的人。 ----《大河湾》
14、以前处于外围的地方——拉丁美洲和印度——一度太远太不重要,却变得有名了。这些地方素材因其新颖性,确保会受到欢迎,那里也被视为一种活力的根源,英国的写作已经失去了这种活力(只能意味着英国的素材现在已经变得陈腐)。 ----《看,这个世界》
15、我想大多数人的生活就是这样结束的,为了适应别人界定的工作和生活而采取相应的态度,最后因这些态度而僵化. ----《大河湾》
16、世界如其所是。那些无足轻重的人,那些听任自己变得无足轻重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位置。 ----《大河湾》
17、我想起,伟大的作家笔下写的是高度组织化的社会。我没有生活在那样的社会中,我无法分享那些作家的假设,我在他们的世界里看不到我的世界。我的殖民地世界更加混杂和陈旧,更加受限。用康拉德的话说,到了我开始思考自己背景秘密的时候了。 ----《康拉德的黑暗我的黑暗》
18、但并不是说作为殖民地的人,我们已经忘了或者希望忘了我们来自哪里,事实恰恰相反我们来自的那个印度是忘不掉的,它渗透进了我们的生活。在宗教,礼拜仪式,节日,我们神圣历法的很多部分中,甚至在我们的社会观念中,都有印度的影子,即使那种语言已经开始被遗忘。…… ----《看,这个世界》
19、第一句是真实的,第二句是杜撰的。但这两句话放在一起,对我这个作家来说,就有了非同寻常的意义。虽然它们忽略了一切—背景、历史时间、相关人物那错综复杂的种族和社会状态—但它们又暗示了一切。它们营造了“街道”这个世界。这些句子和词语创建了一种引领后续事态的节奏和速度。 ----《康拉德的黑暗我的黑暗》
20、死亡不再是最初梦中的景象或故事,而是事物的终结,像是在脆弱的沉睡之时乘机占领人身心的一种阴郁。对死亡,让人的生活和努力化为虚有的死亡抱有的这一想法,使我在一个个早晨醒来后如此乏力,有时需要一整天的日光才能现实地看这个世界,再次成为一个人,一个实干者。 ----《抵达之谜》
21、接受伊斯兰教,也就是接受某种“法定观念”。这些观念——虽说源自个人接受天启,却不可为理性所蔑视——都具备了“重要的公民意义”。因此,伊斯兰教的宗教理想,正与其创发的社会秩序息息相关、环环相扣。排斥其中一端,终将会排斥另一端。 ----《信徒的国度》
22、文学作品中最终起作用并且一直存在的是真正的好作品。尽管过时的形式能产生不可思议的娱乐效果…但好作品总是那些在形式和内容上出新的作品。好作品会令人忽略它可能拥有的任何模式,是不可预料的;我们得抓住它的翅膀。这种品质的写作是没有办法在写作课上教授的。 ----《康拉德的黑暗我的黑暗》
23、除了在天赋中发现素材,作家需要一种力量的源泉。文学天赋本身无法独立存在,它以社会为能源,其发展依靠那个社会的本质。 ----《康拉德的黑暗我的黑暗》
24、但是不管怎么变,人们的举止和思想都没什么改变。岸边渔船的船首仍旧画着象征好运的大眼;渔夫看到游客拍摄他们仍旧会怒气冲冲,几欲杀人,因为他们相信相机会摄走他们的灵魂。人们照旧过着日子,过去和现在之间并无断裂,而过去发生的一切都随风而逝。永远只有现在。这就好比天上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曙光总是一出现又立刻回归黑暗,人们只好一直生活在拂晓。 ----《大河湾》
25、国土像印度一样广阔,拥有两千三百万人口,盛产牲畜、谷物和巴塔哥尼亚石油,并且在安第斯山脉拥有富饶的矿藏,这个强大的国家却无法解释地迷失了方向。人人都心怀不满,突然间人人又几乎都成了庇隆主义者。其中不仅有庇隆早期慷慨施舍过的工人阶级,有马克思主义者,甚至还有年轻的中产阶级。在这些年轻人父母的记忆中,庇隆是暴君、施虐狂和窃贼。 ----《我们的普世文明》
26、海滩、太阳和日光浴的概念出现在一九二几年,和游轮一起。所以如今似乎很自然而且正确的海岛之美丽的概念,事实上来自外部,通过邮票、旅游海报和上百种旅游书,颠覆了旧感受、旧联想。在此之前,这些海岛被认为是古老的种植园和鞭子挥舞的地方。 ----《看,这个世界》
27、他们审时度势,敢于冒险,有时候胆子还很大。但他们过多地陷在自己的生活里,不能退一步来考虑生活的本质。他们只是本分地活着,要是时运不济,他们就从宗教中寻求安慰。这不是听天由命,而是他们坚信人类的一切努力都虚妄无益。 ----《大河湾》
28、当一个人开始拿他从事的事业逗乐时, 你很难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哭。 ----《米格尔街》
29、这该死的生活真是活见鬼。明明知道要出麻烦事,可你他妈的什么事也干不了,没法阻止它。只能坐在哪里看着、等着。 ----《米格尔街》
30、哈特是我们那条街上的邻居。他既不是黑人,也不是黑白混血儿。但我们认为他是一半黑人,一半黑白混血。他是西班牙港的印度人。镇上有好几个西班牙港印度人。他们没有祖国,只是个体,很难形成社区。他们和我们被区别开还有一个原因:他们中的很多人是马德拉斯人,南部印度人后裔。他们不说印地语,不是种姓人群。我们在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我们的礼节和约束;尽管我们自己衣衫褴褛(而且住房紧张),但我们将街上其他的印度人看作无家可归的人。 ----《康拉德的黑暗我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