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在她的记忆里,重华的声音从未如此低沉过,仿佛随着心跳声,一阵阵撞在心口,令她脑晕目眩。
可当她依言闭上双眼里,赤火与陆然双双跳下诛神台的那一幕却是如闪电般划过脑海!前一刻的那些激动欣喜,这一刻,都化成了透心凉的寒气。 ----轻歌漫
2、“与你有关。”冥王换了个姿势,目光熠熠:“千音,在告诉你墨子袖的事情之前,我想问你,若叫你放弃重华,你愿意吗?”
千音没有迟疑:“不愿意。”
“即便有一个人为你不顾自己性命?”
“师父也为我不顾自己性命。”千音的笑让冥王想到了人界著名的变脸戏法,你总以为看到了她真实的面貌,一转头,她却又变了另一副面容。脸太多,心太深,一笑一悲,都无法断定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有人为我不顾自身性命,我可以以命相还,却不能用我对师父的感情来还。恩情与爱情,我向来分得清。”她起身,语气坚决:“你会带我去魔界,对吗?”
冥王没有立刻动身,慢吞吞的吩咐人撤去 ----轻歌漫
3、她一咬牙,抱着他绝尘而去。
重华怔在半空,身后是依然伫立的巨石,四周万物皆陨。他银色衣袍被狂风拉扯,他不在乎。
他的眼里,只有万千繁华里,那一袭仓皇奔逃的雪色俏影。
“千音。”他仿若自言自语般唤了声,静默了片刻,他徒然喝道:“千音,你若离去,你我师徒缘份尽于今日!”
遥远的那抹身影在空中踉跄了下,静止了。
不论身后赶来的众人如何的谩骂指责,重华希望她回头。
即便身败名裂,他仍会保她无恙。
只要她回头!
千音转过身,隔着百里之距层层云雾,遥望着崩塌的太阿之巅,遥望着烟尘弥漫中自己的师父,那一袭孤影,比任何刀剑都尖锐,刺地她心口一阵阵 ----轻歌漫
4、在遥远的记忆中,曾有一人,给过她温暖,从此,她再不是一个透明仿佛活在另一个空间的人,百世孤寂中,她再也不用羡慕那些鲜活有实质的人们,羡慕他们笑闹随意,悲怒随心。再不需悲悯自己悲喜也无人得见。
可是那人啊,曾应允她,世世相伴,不离不弃。如今,沧海桑田,而伊人已不知所踪。
“你说过,会一直陪我的。你说过的……”
她喃喃低语,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与悲切,更有着绝望与沧桑。
“我找了你几千年,历经了百世,忍受着世世孤苦,可你又在哪里?” ----轻歌漫
5、墨子袖缓缓闭上眼,心中没有仇敌逝去的喜悦,看着千音麻木的神情,他突然开始羡慕重华。
他突然希望自己从未被复活过……
若他未曾复活,至少在她心里,他尚有一席之地。
而如今,他活着。
重华却死了。
活着的千音,也不过是一个躯壳罢了。
一个连躯壳都不会属于他的千音。
阳光洒在这片焦黑大地的时刻,墨子袖怔怔的望着那光芒穿透千音的身体,落在她身后焦黄的草地上。
就像,她只是一片虚无的幻象。 ----轻歌漫
6、血光漫天时,许多人瞧见重华一动不动的修长身形,那冰晶般的容颜,徒然惊忆起,这人,是屹立仙界几千年至尊!
可他们方才做了什么?
他们竟合起来围住太阿,逼迫他!
遥想当年大裨山脉一战,没有人不心惊胆寒!
或许是他们太过高估仙界在他心里的地位,太过自以为是的认为他不会背弃仙界,太过理所当然的将他当成了仙界随叫随到的免费打手。
却忘了,这个素以冷情著称的男子,从来不是一个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蓝悦心知重华不会出手,流光嘴角的那抹讥笑便也知晓,他更不会出手。 ----轻歌漫
7、他依然记得,满脸泥汁的她,在漫天的落英飘飞中,缓缓起身,朝着天空那明净一笑,是多么光华万丈!天真无邪的她在长清的刻意欺骗中,那眼中流露出的受伤…… ----轻歌漫
8、有些人,即便不曾风光无限,身死之后,仍能史册留名。
千音其人,在仙魔两界便是如此。
一个魔界至强,一个仙界至尊,前者落得灰飞烟灭,后者背上千古骂名。
百余年间,重华仙尊与其弟子的不伦之恋,热腾腾的翻了好几个版本。仙界众仙皆知,当初太阿掌门玄齐在诛神台以掌门之令将重华逐出太阿后,仙界再也没有了重华的消息。
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背后,无人记得,他曾是众仙敬仰畏惧的仙尊,更无人感念他曾为了消除六界威胁,双手两次将自己的弟子送向死亡。
悠悠众口如汹涌潮水,在一片不屑声中,浪漫的仙女儿们,却在这一段亦真亦假的师徒恋中,将他塑造成了一个贪心怕死明哲保身为了苟活于世不惜铲除爱人 ----轻歌漫
9、千音只觉耳中翁翁响,她惨白着脸色盯着墨无双,只看到她的嘴一张一合,声音化成一道刺耳的声流撞进耳中,她没来由的重出一股怒火:“闭嘴!”
“你说什么?”墨无双不可思议的瞪着眼:“你凭什么叫我闭嘴?!”
千音颤抖着声音问:“你刚才说重华要成亲?”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墨无双扭过头冷哼:“你不是叫我闭嘴嘛,我……你干什么?!”
千音拧着她的衣襟,眼睛通红色厉声茬:“告诉我,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
墨无双瑟缩了一下,结结巴巴道:“是,是我端茶的时候,听白,白河护法说起的……”
千音松开她,笑了笑,又哭了。
墨无双见她疯了般坐在凳子上又哭又笑,悄悄 ----轻歌漫
10、流光突然揽过她的肩,柔声道:“有玄齐你不选,偏要喜欢自己师父,这条路,可不是好走的。千千,重华会死……你知道吗?”
寒风如刃,声声呼啸似鬼狼嚎。整个冰域都倒映着墨色苍穹,黑的无一丝杂质。
流光的声音轻柔,却比夜风更冷。
千音点头:“……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师父?”
半晌头顶没有声响,千音抬头,便见流光目光幽幽的盯着自己,突然间猜到了什么:“我可以?”
“你想多了。”流光轻笑,走向重华房间:“往日我与你师父相看两生厌,我总想见他落难,如今他真落难了,救他的,反倒是我。所以说,人心这个东西,即便是你自己,也把握不了它的变化。”他顿足侧身看她:“小千音,现如今重华已无药可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你就好好陪陪他吧。” ----轻歌漫
11、千音醒来时,四周一片静谧。
仿佛做了一个极长极长的梦,一觉醒来,她想起了阿花。
她想着,还是人界好。
浮生一世,短短百年,不过转眼之间,弹指一瞬。
一生一死,一场经历,一世了断。
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如今醒来,仿若重生。
可这重生,依然旧皮囊,旧灵魂,旧的,恩怨情仇。 ----轻歌漫
12、总有些人,一个简单的安慰,一次无意的相救,让人铭记一生。
而此刻,望着流光带着邪笑的容颜,千音将这张脸,深深的记在了心底。
毕竟,还是有人会对自己好。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嫌弃自己。 ----轻歌漫
13、她的心里,只遍遍反刍着一个念头:师父不要我了,师父不要我了……
她之所以冒着必死的结局回来,不就只是想要见师父最后一面求得他原谅吗?这么多年,师父就是她的天,如今天都塌了,视线所及之处,也全失了色彩。
可这样死去,她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红妆在人群里,望着她萧索单薄的身影,只觉畅快!回想这么多年来,她费尽心机想要千音性命,几次三番地让重华给救下。如今她一无所有,连重华也弃她不顾,这种绝望,令红妆热血沸腾。
一沸腾便容易冲动,一冲动人就会犯浑。
红妆整了整形容,以一种高傲的姿态力排众人飞到最前方,俯视着失魂落魄的千音,哼哼道:“ ----轻歌漫
14、“那就将千音打落诛神台。”一直未作声的重华,在此时突兀的开口,语气淡淡神情冷肃。令在场包括千音在内的所有人,惊呆当场!
无思的笑容自眼尾处开始漫延,千音隐忍的泪终于开始染湿睫毛……
重华又道:“待本尊想起过往之后。”
千音瞬间仿佛虚脱了般,小心翼翼的喘息着,揩去不小心掉落的泪水。
她可以死的奋不顾身,可以被任何人杀死,她可以面对所有人的冷漠而无动于衷,却怕被他亲口,亲手送向死亡。
风清扬一掌拍碎扶手,含怒道:“尊上!你怎能如此护她?!”
重华揉了揉千音的头,转身往殿外走:“千音,走吧。”
他踏出殿门的瞬间,见她未跟上 ----轻歌漫
15、即便如今已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深入骨子里的敬畏令玄齐面对重华,仍是不敢逾越半分。他上前行了一礼,许久才道:“尊上,恕弟子斗胆一问。千音于你而言,究竟是徒是妻?”
是徒是妻?
重华想,应是徒弟吧!
这样想着,心尖微微刺疼。
他将这一丝莫名的痛楚归咎于这些年对亲手诛杀千音的愧歉之心作崇,便忽略掉这突如其来的复杂情绪,道:“本尊要重新将她收做弟子,你意下如何?”
“尊上既已有所决定……”
重华将他话截断,只道:“本尊只想知道,你是何想法?”
春夜里,风微凉。
玄齐心身颤粟,声音也不复平稳:“千音说,她要杀很多很多人,才能找 ----轻歌漫
16、东方遂沉默。良久,道:“师父回太阿的那日起,便已经死了。心既死,又何言其它。” ----轻歌漫
17、她转的累了,窝在重华身边,微微喘息着。
流光自天际飞来,见此情此景,不由惊怒交加:“重华!你当真无情至此吗?!”
重华不语,蓝悦等人遂上前将流光围住。一时间,惟见刀光剑影,风云变色!
千音回头瞧了眼流光,见一群人打的不亦乐乎,她问道:“师父,他们在做什么?”
“为师也不知。”
“哦。”
重华指着脚下彩虹,清冽的声音变得温如暖风:“这彩虹为师想要一个,千音替我拾一个上来可好?”
“好呀好呀!”
千音纵身跃下诛神台,留给重华的,是一抹衣发掠过鼻间的神花香气。
流光怔住,被浮云一剑 ----轻歌漫
18、火红的彼岸花,在忘川河畔,凄美的艳。
曾经,玄齐跟她说起过彼岸花,花叶永不相见,如同两个相爱的人,缘尽却不分,生生想念,生生孤寂。
犹记玄齐说起彼岸花时,那一脸天真。 ----轻歌漫
19、有时候,太过优秀,倒失去了简单的快乐与幸福。 ----轻歌漫
20、她好整以暇的答:“我也不是。”见他脸色仍是古怪,她淡淡道:“小时候,掌门师伯告诉我,师父是仙界的守护者,他最在乎的是六界苍生。而我的梦想,便是站在师父身后保护他和他要保护的东西。”
“待我长大了一些,看着师父整日在九重殿闭关修炼,生活过得连普通人也不如,曾一度为他感到委屈。我曾问过师父有没有朋友,他没有回答我。我知道,他的一生,除了使命,其它什么也没有。”
两人并肩走出九重殿,踏上云层,迎着微风,伯矣静静地听着,千音淡淡的诉说着。
“师父曾说,不论我闯多大祸犯多大错,即便有一天连他也无能为力的时候,他依然会站在我面前,为我守住最后的天空。我处处被仙界之人追杀的时候,他未曾替我报仇,却可以用性命来护 ----轻歌漫
21、鹅毛大雪,在夜幕时分,促不及防的洒落下来。
千音动了动,手指已经冷到僵硬冷到没有感觉。可再冷,也没有那个温柔的将她的手放进怀里用体温护着。
一滴泪终于落下来,尚未及地,已冻结成冰。 ----轻歌漫
22、千音抹了抹脸,吐出喉间哽着的气:“能从大荒跑出来,证明墨哥哥命硬的很,那样都没死,没理由他会睡死,我不知有何可伤心的。”睨了眼被气的俊脸漆黑的白河,千音也学他那样面无表情道:“伤心是内伤,放在表面给谁看?” ----轻歌漫
23、他甚至看都未看众人一眼,淡漠开口道:“我重华一生,最后悔的事情,不是没有在她成魔之前杀死她,而是在她成神之前逼她成魔。我亏欠她已太多,如今她归来,即便负了天下又如何?” ----轻歌漫
24、她不明白,为何重华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的眼神怎会那样陌生,就像…
他从未认识过一般。
她的心,很痛。 ----轻歌漫
25、千音带着仁爱慈悲的笑摸摸他的头:“乖~不卑鄙,何以无敌于天下。”话锋突地一转,望着天空,透过那厚厚的云似在深思:“我想与师父过段安静的日子。谁也打扰不了的安静日子。雪雪,你懂我的意思吗?师父命不久矣,我想陪着他安安静静的走。”
“我懂了,千音姐姐。”千雪有些感伤,转身离去,雪白小巧的身影消失在漫漫冰雪里。
千音收回视线,笑意掩去,徒留满身寂寥怆然。
这些年,她多少也知道千雪一直在等一个人。而这个人,依照千雪的说法,那便是她自己。
真正的,末世之神。
可这末世神对六界来说,或许也就只有能够开启神藏这么一个用处。万年的时光,再深刻的忠诚都有可能背叛,又何况六 ----轻歌漫
26、无思哈哈大笑:“千音,要本座怎么说你好呢。与六界苍生的性命相比较,你不过是漫漫天地间一粒尘沙,微不足道。你若还幻想着重华会救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六界苍生?”千音冷哼:“好大的一顶屎盆子!你们想取我性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必如此道貌岸然一副为六界除害的作派!掐架么,说那么多话做什么。”
“你倒是狂妄,殊不知你再狂妄也活不过今日。”
“活不活得过我并在意,这十几年来,该吃的我也吃了,该喝的我也喝了,比起不食烟火的你们,我的人生趣味得多。再者说了,你无思不还贪恋着我师父么?可我已经被你们逼的一无所有了。横竖你们要取我的命,坐以待毙不是我的处事风格。今日就是死,我也会拉着你无思一同去冥 ----轻歌漫
27、是他!是他啊!
不知怎的,她突然很想哭。
而她也真的哭了。
哭声苍凉,闻之心酸。
殿中人莫不震惊的望着那小小身影,震惊于她哭声中那份仿佛跨越了无尽时光历经了世事沧桑的寂廖幽怨。
重华微怔,深不见底的黑眸虽然依旧冷情依旧,但多少语气变得温和了几分:“自今日起,你便是我重华的第三弟子,再无人敢将你捉去练丹,你且放心,不需害怕。”
“哇——”千音抱着千雪,喜到极致,喜到突然有些心酸,居然就在这大殿之上,百号人的视线之下,在重华面前,放声大哭起来!
“ ----轻歌漫
28、夜色正浓,月色如霜。东方的苍穹,下弦月如同一张拉开的弓,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正如这天空下的所有人,静待明日的繁华。也正如此时的千音,抱着玉碎的决心,等待黎明的到来,等待最好的时机松开弓弦,一举粉碎那即将到来的繁华。
望着漫漫星斗,她又露出了久违的天真笑颜。 ----轻歌漫
29、重华震惊:“怎会如此?!”
般若说:“那应是千音小主人初次降世之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身负诅咒的她,虽与凡人一般,历经生死伤痛,却永远都不为世人所见。”
仿佛是应证般若的话,场景突然转换,变成了热闹市集。
小千音还是那小小的模样,只是脸色瞧着分外虚弱。
她摔倒在道路中央,几欲起身却又重重摔倒。她伸出手渴望有人施以援手,然而,人群熙攘摩肩接踵步伐匆匆,一遍一遍踩踏着她的身体来往离去。
没有人看见,那道路中间无助的孩童,星子般的眸 ----轻歌漫
30、傍晚时分,有一抹晚霞挂在天边,万丈霞光染红半边天空。重华牵着千音,在晚霞中散步,走的极缓极轻盈。
霞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宁静而安详。
望着艳红的天空,千音眼中满怀憧憬:“师父,我多想一辈子这样陪在你身旁,看这夕阳晚霞直到天荒地老。” ----轻歌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