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肉早被黑虫子咬烂了。
我睡在冷辣的青苔上,
索性让烂的越加烂了,
只等烂穿了我的核甲,
烂破了我的监牢,
我的幽闭的灵魂
便穿着豆绿的背心,
笑迷迷地要跳出来了! ----闻一多《烂果》
●九龙岛
我的胞兄香港在诉他的苦痛,
母亲呀,可记得你的幼女九龙?
自从我下嫁给那镇海的魔王,
我何曾有一天不在泪涛汹涌!
母亲,我天天数着归宁的吉日,
我只怕希望要变作一场空梦。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闻一多《七子之歌》
●我要赞美祖国的花,
我要赞美我如花的祖国。 ----闻一多
●可是还有一个我,你怕不怕——苍蝇似的思想,垃圾桶里爬。 ----闻一多
●书要读懂,先求不懂。 ----闻一多
●青春像只唱着歌的鸟儿,已从残冬窗里闯出来,驶放宝蓝的穹窿里去了。 ----闻一多
●旅顺·大连
我们是旅顺,大连,孪生的兄弟。
我们的命运应该如何地比拟?——
两个强邻将我来回地蹴蹋,
我们是暴徒脚下的两团烂泥。
母亲,归期到了,快领我们回来。
你不知道儿们如何的想念你!
母亲!我们要回来,母亲! ----闻一多《七子之歌》
●也许你真是哭得太累,
也许,也许你要睡一睡
那么叫夜莺不要咳嗽,
蛙不要号,蝙蝠不要飞。
不许阳光拨你的眼帘,
不许清风刷上你的眉,
无论谁都不能惊醒你,
撑一伞松荫庇护你睡。
也许你听这蚯蚓翻泥,
听这小草的根须吸水,
也许你听这般的音乐,
比那咒骂的人声更美。
那么你先把眼皮闭紧,
我就让你睡,我让你睡
我把黄土轻轻盖着你,
我叫纸钱儿缓缓的飞。 ----闻一多《也许》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学国没,
这金叫里学国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自了这都外第丑恶来开垦,
看上天可造出个什么国心风国心。 ----闻一多《死学国没》
●“你凭着什么和我相爱?”
假使一旦你这样提出质问来,
我将答得很从容——我是不慌张的,
“凭着妒忌,至大无伦的妒忌!”
真的,你喝茶时,我会仇视那杯子,
每次你说那片云彩多美,每次,
你不知道我的心便在那里恶骂:
“怎么?难道我还不如他?” ----闻一多《凭借》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绣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闻一多《死水》
●朝日
闻一多
夜已将他的黑幕卷起了,
世界还被酣梦羁绊着咧;
勤苦的太阳象一家底主人翁,
先起来了,披着他的绣裳,
偷偷地走到各个窗子前来,
喊他的睡觉的骄儿起来做工。
啊!这样寂静灵幻的睡容,
他那里敢惊动呢?
他不敢惊动,只望着他笑,
但他的笑散出热炙的光芒,
注射到他睡觉的脸上,
却惊动了他的灵魂,摆脱了他的酣梦,──
睡觉的起来了! ----闻一多《朝日》
●我把黄土轻轻盖着你,我叫纸钱儿缓缓的飞。 ----闻一多《也许》
●《死水》 闻一多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清风吹不起半点漪沦。
不如多扔些破铜烂铁,
爽性泼你的剩菜残羹。
也许铜的要绿成翡翠,
铁罐上锈出几瓣桃花;
再让油腻织一层罗绮,
霉菌给他蒸出些云霞。
让死水酵成一沟绿酒,
飘满了珍珠似的白沫;
小珠们笑声变成大珠,
又被偷酒的花蚊咬破。
那么一沟绝望的死水,
也就夸得上几分鲜明。
如果青蛙耐不住寂寞,
又算死水叫出了歌声。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它造出个什么世界。 ----闻一多《死水》
●既然人类创造出恭维话这种东西,就是用来愉悦人心的。说的人貌似真诚,听的人也着实高兴。但我们心里要明白的是,这都是此情此景,是瞬间的永恒。所以不要像个受害者一样,事后去追讨誓言或诺言。连闻一多都说了,说什么海枯石烂,当下美死了就足够了。
●闻一多《宫体诗的自赎》:从来没有暴风雨能够持久的。果然持久了,我们也吃不消,所以我们要它适可而止。
●呕出一颗心来,你在我心里. ----闻一多
●生命是一张没有价值的白纸,自从绿给了我发展,红给了我热情,黄教我以忠义,蓝教我以高洁,粉红赐我以希望,灰白赠我以悲哀……?从此之后,我便溺爱与我的生命,因为我爱它的色彩,人生的色彩无从不从一张白纸开始,用心中七彩的笔,描绘出属于自己的色彩。 ----闻一多
●银箔似的溪面一意地
要板平他那难看的皱纹
两岸的绿杨争着
迎接视线到了神秘的尽头?——
原来那里是尽头?
是视线的长度不够! ----闻一多
●做了再说;
做了也不一定说。 ----闻一多
●《闻一多》一书记载,他的遗物中有一枚没有完成的石质印章,印面写着“其愚不可及”!无论怎么诠释,说是他在生死关头,“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留下这枚“自励章”表白心志,决心以“追屈原、拜伦踪迹的庄严表示”作最后的遗言,正常的读者很难不联想到懊悔与自谴;到底他曾经写了许多情深意明的好诗,深研过文字的精髓,正要刻上石章的五个字,应是先在内心琢磨过它的意义的。虽然,在那狂热的两年中,他未必预见到自己的死亡,并未能给他深爱的国和家换来幸福。 ----齐邦媛《巨流河》
●双眼满含欢悦,心情犹在激动,
但相遇已成过去,到了该分手的时候。
温婉的微笑,将变成苦笑,
还是在爱抽芽时,就掐死苗头。
命运是一把无规律的梭子,
趁悲伤还未织就,改变还未晚。
让我们永为素丝的经纬线,
永远皎洁,不受俗爱的污染。
分手吧,我们的相逢已成过去,
任心灵忍受多大的饥渴和懊悔。
你友情的微笑对我已属梦中的非分,
更不敢企求叫你深情的微喟。
将来有一天,也许我们会重逢,
你的风姿更丰盈,而我却依然憔悴。
我也可毫无愧色地爽快陈说:
“我们的缘很短,但也有过一回。”
我们一度相逢,来自西东,
我全身的血液、精神,如潮汹涌。
但只那一度相逢,旋即分道,
留下我的心永在长夜里怔忡。 ----闻一多
●人生永远追寻着幻光,但谁把幻光看作幻光,谁便沉入了无底的苦海。 ----闻一多
●啊!我的灵魂底灵魂!
我的生命底生命,
我一生底失败,一生底亏欠,
如今要都在你身上补足追偿,
但是我有什么
可以求于你的呢?
让我淹死在你眼睛底汪波里!
让我烧死在你心房底熔炉里!
让我醉死在你音乐底琼醪里!
让我闷死在你呼吸底馥郁里!
不然,就让你的尊严羞死我!
让你的酷冷冻死我!
认你那无情的牙齿咬死我!
让那寡恩的毒剑螫死我!
你若赏给我快乐,
我就快乐死了;
你若赐给我痛苦,
我也痛苦死了;
死是我对你唯一的要求,
死是我对你无上的贡献。 ----闻一多《死》
●这灯光,这灯光漂白了的四壁;
这贤良的桌椅,朋友似的亲密;
这古书的纸香一阵阵的袭来; ----闻一多《静夜》
●蒋介石日记写着:不要跟文人过不去,他们会记仇的。是的,文人会写在历史上,写不了正史写野史,这是他们记仇的方式。老蒋枪杀了闻一多,但后来对令自己不爽的胡适和傅斯年却极其宽容,委任傅斯年做台湾大学的校长,胡适去世后写下挽联: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老蒋这样做,是反省了在大陆的失败。
●威海卫
再让我看守着中华最古的海,
这边岸上原有圣人的丘陵在。
母亲,莫忘了我是防海的健将,
我有一座刘公岛作我的盾牌。
快救我回来呀,时期已经到了。
我背后葬的尽是圣人的遗骸!
母亲!我要回来,母亲! ----闻一多《七子之歌》
●我来了,我喊一声,迸着血泪,
“这不是我的中华,不对,不对!”
我来了,因为我听见你叫我;
鞭着时间的罡风,擎一把火。
我来了,不知道是一场空喜。
我会见的是噩梦,哪里是你?
那是恐怖,是噩梦挂着悬崖,
那不是你,那不是我的心爱!
我追问青天,逼迫八面的风,
我问,拳头擂着大地的赤胸。
总问不出消息,我哭着叫你,
呕出一颗心来,你在我心里! ----闻一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