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分日剧背景设定不大,也就三寸之地,故事本身携带着世俗的烟火气息,这些日本导演扎根于现实,又有破译现实的野心,试图在那些脱力系的镜头里寻找人性的温暖与人生的意义。三木聪的《转转》这部在2007年年末上映的老片子,改编自藤田宜永的原著《东京漫步》,看完后不仅能感受到日本文艺喜剧片的大部分优点,还能体会到独属于日剧的那部分人与人之间的温情。
由小田切让主演的大学生文哉是这部片子的主人公,不得不说小田切让真的是可以搞定一切邋遢的角色,无论怎样的扮相都能透露出一股文艺痞帅的感觉。片中的文哉命运乖舛,自幼被父母抛弃,大学念了八年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毕业。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夏天和很多国内挂科同胞们一样,他一方面发愁自己的学业,一方面还发愁房租以及外债84万日元。
有一天,文哉正抽着烟,出租屋突然闯进来一个中年暴躁大叔,他动用武力想让文哉赶紧还钱,文哉无可奈何,只好答应三天后在指定地点去见他,搞定债务问题。可三天后大叔却告诉他:“听着,我告诉你一个还钱的办法。陪我在东京漫步,直到旅程结束,你不仅不需要还钱,你还可以得到我的一百万。”
文哉一开始不相信,以为大叔在和自己开玩笑,但后来大叔一脸忧郁地跟他说,因为自己的妻子出轨,他误杀了妻子,现在自己追悔莫及,他决定去东京尽头的警察局自首,只不过这个自首过程,大叔希望能够步行走着到警察局。这种感觉的设定其实有点像《上帝保佑美国》中萝莉和大叔的感觉,只不过这个片子换成了颓废青年和邋遢大叔,但都是同样的荒诞旅程与伤心笑话。
于是伴随着大叔的一句:“愿不愿意听我的故事就看你的了,但你要陪我走到旅程的终点。”两个人的东京漫步就这么开始了。
大叔领着文哉去了有着过去回忆的地方,他们一起吃着烤鸡块说东说西开玩笑,两个人很快便熟识了起来,而大叔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凶恶,甚至可以说他的愤怒其实有着中年男人独特的滑稽感。他们一起喝酒吃肉插科打诨,然后驻留在学校外聆听古典音乐,感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大叔领着文哉一起寻找着过去的一切。文哉回想起关于自己第一次接吻时的状态,也来到了青梅竹马尚美的家里。大叔在旅途中找到了和妻子吃饭的小餐馆,只不过这些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和人都物换星移,这些人都在生活里感受着独属于自己的苦闷。餐馆女老板的老公整日抢钱出去败家、儿时青梅竹马父亲的老婆终日出轨等等。他们都在生活的忧郁循环里无法自拔,而文哉和大叔更像是他们人生里的旁观者,也注定是过客,只能留下一声叹息。
之后文哉得知青梅竹马尚美终日沉迷在“cosplay night”,文哉和大叔晃晃悠悠地来到这里,发现这其实是个奇怪的地方,里面上到老人下到小孩,什么年龄段的人都有,大家都奇装异服扮演着动漫里的角色,他们在夜晚里让自己变身成另外一个人感受着二维世界的人生。
而此时大叔回想起了关于老婆生前的往事。她过够了婚后生活,想让自己变得不一样,于是欺骗大叔,自己深夜到酒吧找牛郎寻找刺激。在大叔看来,这有点cospaly的感觉,她妻子很像派对里扮假面超人的老头,老头总在表演“内衣偷窃”的戏码,情节虽然相同却不知疲惫,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一类人。唯一不同的是她的妻子变身之后给他人留下了伤痛,而cosplay night 这帮人是一群孤独而又善良的家伙,不会伤害别人,大家拥抱在一起,持续活在深夜的妄想当中。
离开了这里,大叔碰到了自己的假亲戚。一般来说,当孤儿长大成人结婚的时候,神父会拜托一群人过来假扮孤儿的亲属充场面,也正是这样的机会,大叔认识了一批和自己有着假关系的亲戚。
大叔跟着自己的假妹妹到楼上看画,而文哉却被路上的一个摇滚吉他手吸引,一路尾随势必想要知道摇滚乐手的背后故事,可最后一直走到天黑,却发现这个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不同,并没有想象中特例独行。他恍惚地发现原来人一直在人生里苦苦追逐的东西,其实没有什么意义。和大叔走散之后,文哉十分着急,不知不觉中他竟在这段旅途里和大叔结下了很深的羁绊,这种感觉有点像父亲和儿子之间这种关系。
后来两个人在东京的街头再次碰到,一起漫步在羊肠小路,大叔和文哉说起了自己记忆里相当深刻的一幕。大叔和他的老婆,时常会去坐周日的末班公交车,这让他们感到一种非常奇妙的寂寞。当两个人都觉得寂寞的时候,便会更爱对方,他们也是因为这种喜欢才一起生活的,但这种喜欢慢慢褪色了。有一次,她的老婆趁着大叔睡着的时候偷偷离开,当大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车上,而早已下车的妻子正在跟自己招手,仿佛在说着再见。大叔望着窗外模糊的妻子,只能在慌张里越陷越深。曾经爱情的浪漫消失了,只剩下生活的无趣和冰冷。
大叔领着文哉来到了一个酒吧,而那里的酒吧女老板就是假扮亲戚时候扮做他老婆的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看着醉酒的大叔扔下自己的生意交给别人来打理,仿佛真如一个家庭里的女主人那样照顾大叔,明明是假扮的夫妻,却比一起生活几十年真正妻子还要细心,人生的错位真是无处不在。文哉被莫名其妙地拉入这个奇怪的家庭,同时还要在酒吧女老板的外甥女面前假扮是她的儿子,他们一起出去买菜逛街,然后因为生活的琐碎事争吵吐槽。
一家人坐在桌子上吃饭,菜热腾腾地冒着热气,外甥女调皮的样子让文哉感到无奈。但也只有文哉自己知道,自己迄今为止所有的无奈其实都是伪装出来的,从小是孤儿的他从未感受到家庭的温暖,这突如起来的亲人关怀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忍着泪水低头吃饭,却硬说自己是因为辣椒弄出眼泪,这样的情绪克制让笔者心头一颤紧紧收缩了一下。
时间就是这么短暂,很快便到了东京的尽头。在这个温馨的假家庭里,文哉和大叔吃了最后一次饭,大叔按照约定带着文哉去玩了摩天轮,那曾是文哉小时候的梦想,此时的大叔仿佛真成了文哉的父亲,在摩天轮上填补了文哉亲情缺失的空白。
终于到了第二天,旅程结束了。
文哉跟往常一样继续慢慢悠悠地跟着大叔往警察局走,他突然发现如果一开始便规定了目的地那也不能算是散步了。大叔看着文哉冷静地把一百万日元交给他,文哉心里此时是舍不得大叔的,其实他和大叔本来就是同一种人。他自己整天颓靡发呆望着生活的无聊,而大叔是一个年过半百被生活抛弃了的糟老头,就在文哉意识到自己马上要失去一位生活的同伴时,他说:“喂,大叔,你还是逃跑吧。”
转过头来的文哉看见,今天的正午太阳是那样的刺眼,大叔早已走向了警察局。
影片在此刻戛然而止,我仿佛也不知不觉已经跟他们一起置于这东京漫步之中了,我不愿让这部片子结束,或许也是对里面人性温情的一种眷恋。
人生幸运的事莫过于你找到了和你相同的人,哪怕时间很短暂,只有一段简单的旅程,可只要我们能够一起四处转转,见见那些奇特的人,那也足够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