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Selena 图:网络
主播:海音
我不敢记得你离开那天的日期,生怕记住你就真的不再回来了,至今只记得,那是从一个我在课上走神的周四上午开始的。
他们说,你不小心从给外公外婆拉柴的三轮车上摔下来,当时就说不了话,灌了开水用了很多土方法也没好转多少,救护车拉到县城医院后,后门却打不开了,只能作罢从前门出,那是争分夺秒救人性命的时候,偏偏就是车门打不开……最后还在走廊等了好久的病房。
接我去见你的时候,他们让我喊你,你没应我,可是呼噜声却连绵不断,医生说,你高温四十度,用冰块降温体温也不见下降,后来我不知道我喊了多少声,你始终都没答应,真固执,就跟平时一样。
我坐在旁边跟你说话也不走,我说你听,你连水也喝不了,我就反复用棉签沾湿你的嘴唇,也不知道多少纸巾被你的眼泪打湿,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流泪,也是最后一次。后来医生又进来检查说了一句就走了,他说:“瞳孔扩散。”我有些恍惚……不明白那代表了什么,不愿意问内心也不想知道。
也记不起中途为什么出去了,我躲在卫生间跟掌心大小的玩具自言自语,天真的许过愿让一切都突然好起来,之后有人发现医院用了过期的药,我也只能用指甲掐掌心,心里恨极医院和那两个主治医生……
似乎呼噜声断了一下,我跑回病房,纸钱味飘满了走廊映得病房蓝灰色让人抵触,还好隔近了听呼噜声还在,屋里的亲戚们都在叹气,跑出去问:“我爸爸怎么还在打鼾?”
我就是想提醒他们爸爸总会醒的,有亲戚立马跟我跑回去,到门口又顿住转身,我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我就只留在那里没再出去……
再后来在深圳的姐姐回来了,站在门口跪着挪向床边,给爸爸带了一条玉佩,我听着呼噜声,没哭出声但止不住的掉眼泪。
打不开的车厢后门,等了好久的病房,过期的药水迫使我们堵过医院的大门,安静地坐过也吵过好几个医生的办公室,姐姐牵着我的手准备走出医院大厅时,一个女人跑过来跪在我们面前说对不起,她说她丈夫不能丢了这份工作……姐姐拉着我继续走。
多么可笑啊,他们没有了工作,而我却没有了爸爸。
那时还是六年级,不知道事情最后是如何不了了之的,只过了一个晚上,在第二天下午,他们抬了我爸爸上车,也抬了走廊里门边床上的妈妈上车回家。在车上他们让我边喊爸爸边说我们回家了,其实我有点不愿意,有点不想打断爸爸的鼾声……
也是那时候我才知道,门口那个看起来很老又乱糟糟的女人其实是我妈妈,在那之前我从未觉得妈妈老过。
无论如何,家里还是搭了棚子停了棺材办着葬礼,即使我告诉他们爸爸还在打鼾,也阻止不了。为什么他们就是不相信我呢?第一次感受到小人的无可奈何。
再后来,幺幺带着我出去按习俗一个一个跪求那些村里的叔叔伯伯帮忙抬棺材出门,离家有一段距离,不算近,可是我怎么还能听见爸爸的呼声?
路过一个同学家,她站在她家门口喊我,我走过去,幺幺拦住了穿白色孝服的我,我便叫她,叫她走过来,最后也只是抱着她哭。
葬前一晚,一直到盖棺我也没睡,盖棺起,我的哭声也就再没停过,有人抱着我,我哭着说“我没有爸爸了。”直至累得睡着。
甚至在棺木出家里大门的前几刻,我都梦见这都是一场梦,你笑着回来跟我们一起吃饭。但最后真的梦醒,我是多希望自己一直在梦里。
后来我还是后悔,后悔没把姐姐买给你的第一部手机放在你手边一起埋了,那样的话等你睡醒不打呼了就可以打电话叫我们接你回家。
我听了你大半个月的呼噜声,每一声都抨击在我心上。那时候我最怕碰到来接朋友的爸爸、大街上开红色三轮的、路边做小生意的大叔,哪怕是后来姐夫跟小外甥在一块儿,我也忍不住掉眼泪,他们无一例外……都像你。
再后来,我恨死了自己有一年夏天不想出门跟你上山摘茶果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想法,虽然想完就后悔,但如今我怎么后悔都没了用。
从那之后我便像换了个人,很长一段时间听闻一两件意外,听见救护车的声音,都会跟妈妈联系在一起,即使是担心多余。
最后跟你说话是在那个周一上学的早晨,是你让我自己去你那件旧红色的外套里掏零花钱,完整的一句话我也记不起了。
无数次半夜一个人哭的喘不过气,心一阵一阵抽疼,无数次想你。
夏天发烧吊点滴为了快点好,特意在太阳下暴晒闻名全村的是你;会买小零食或在我生日买我最喜欢的白豆腐做菜为我过生日的是你;每每生病第一个赶到我身边照顾我的是你;因为我只让你陪,所以总在夜里陪我上厕所的是你,外婆说你想要生个男孩子,最后却生了我但依然惯着我的是你;吃我妈醋,在我面前总开玩笑讲我妈坏话的是你……
小时有人问爸爸妈妈你最喜欢谁,别家孩子总会说“都喜欢”而我第一次答最喜欢是你,从你离开以后,哪里都是你。
可你最后,还是没回来。近十年之久,连梦里也甚少见你,熟烂于心的号码再不记得,发过短信能收到回复的奢望也没能成真。终于,哪怕掉再多眼泪也在今天坚持写完了这篇文字。
爸爸,今天又是父亲节了,在想你的晚上,跟你说句:“父亲节快乐!”
“爸爸,我真想你。”
十年,真真是恍若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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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配乐:李健 - 美若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