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影片中饰演一名表面乖巧、内心叛逆的优等生,虽然在人设上与钟楚曦饰演的关欣属于同段位女神,但是形象上差别不小。
钟楚曦是妆容精致露着小蛮腰大长腿的霸道女主,春夏却像素颜出镜,黑黑瘦瘦如同个柴火妞的女配。就电影形象而言,难免失衡。
右一钟楚曦饰演的关欣
春夏饰演的李舒舒
但吊诡得是,电影上映后,豆瓣的评论一水儿地替春夏鸣不平。一部分人怀疑春夏得罪了化妆师,另一部分花式表白春夏,声称无论怎样都不会动摇女神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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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夏,何许人也?
2016年,第35届香港金像奖颁奖典礼上,当颁奖嘉宾刘青云宣布最佳女主角是春夏时,被称为王家卫御用摄影师的狂人杜可风,激动地从观众席上站起来,高举双手引领大家鼓掌,全然不顾腋下衣服已经破了个大洞。
如果你看过那部让春夏获奖的电影《踏血寻梅》就会知道了。
春夏饰演的港漂少女王佳梅,为贫穷所迫,做着明星梦,却走上了援交之路。因为不堪承受生活的折堕与爱情的幻灭,想一死求解脱。但她信仰的基督教教义不让人自杀,于是,她请某一任谈得来的嫖客杀死自己。
这样一部戏,充满了血腥、暴力和阴郁气质,春夏饰演的角色又需要全裸,但她却表示没有难度。因为:这是她可以驾驭的角色。
《踏血寻梅》剧照
王佳梅被杀死那一幕,春夏贡献了极经典的一个镜头。在性爱过程中,她被嫖客丁子聪扼住脖子,临近窒息。生死大限前,她的眼角淌下了一滴泪,唇边却浮上了释然的笑。
《踏血寻梅》剧照
春夏这一哭和一笑,打动了现场所有工作人员。导演翁子光被她的精湛演技催红了眼晴,摄影杜可风更是为她的表现力欣喜若狂。
最后春夏能斩获金像女主,这经典一幕功不可没。
拿奖后,春夏在获奖致辞里说了一句话,让内地媒体一片哗然,那句话是:感谢香港电影,让我有饭吃,让我有梦做。
那年她不过23岁半,少女习气未脱,公众面前还会忍不住做出吐舌头的俏皮小动作。
大好年华,成了命运的宠儿,正是意气风发的好时候,因何会说出这般沧桑的致辞?
那会儿,饶雪漫为了筹拍《左耳》,正征集其中的『坏女孩』黎吧啦这个角色。
春夏对这个角色有共鸣,为了争取出演机会,她把自己过往的人生经历毫无遮拦地呈现在一个陌生人面前。
因为在缺爱的环境中长大,她对爱需索强烈,曾偷偷喜欢过自己的两任姨夫和妈妈的男朋友。
叛逆期偷过家里的钱和超市里的小零食。初中时为了向当时的男朋友证明自己的付出,偷出家里的钱和手机给他,被家人关起来打。
在上海读完中专就出来闯荡,做过商场服装店导购,在小唱片公司打过杂,差点遭到老板侵犯。
再后来北漂。当过淘宝模特、书模,也接了些不出名的片子,演一些不足为人道的小角色。
因为人生中很多选择都背离了家人的期待,所以有段时间和亲人关系也不好,穷得三天吃不起饭也不敢跟家里联系。
在接到《踏血寻梅》的片约前,她已经失业了7个月。所以她的获奖感言里,才会有那一句:感谢香港电影,让我有饭吃。
她之所以能演好王佳梅,是因为即便人生际遇不同,但她们的心境是相通的。
《踏血寻梅》剧照
春夏曾经上过一期《奇葩说》。那一期的辩论主题是:应不应该感谢生活的暴击。
春夏也算是个被生活暴击过的人。那些曾经不堪回首的过往,最后都成了艺术的碎片。没有之前的生活经历,也出不来一个金像影后。
但她同时也承认,经历暴击后的她,变得不再柔软,攻击性超强。也不再爱撒娇,学不会和妈妈说体己话。心性也变得很敏感。
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了一个自己也不喜欢的人,却无能为力。这,也是她给自己起艺名叫『春夏』的由来。
『春夏是我对自己的期待,因为我是一个很秋冬的人。』
短短21个字,道尽了她的挣扎。
通常,新人演员迅速窜红的捷径就是拿奖,尤其是金马、金像这类含金量高的奖项。聪明人会抓住机会,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拿完奖后,她像忽然失踪了一样,找不着人了。宣传不上、采访不约、片子不接,风头正劲的当口,她把自己藏了起来,一直到喧哗沉寂才出来见人。
后来,春夏在接受《人物周刊》采访时,这么解释她的逃避:拿奖我也害怕,我怕被认同,从少年某个时刻起我就开始抗拒优秀。不敢走进华丽精致的商店,不愿结交客观条件优秀的朋友,不愿挖空心思变成相较之下出色的人。这是我在躲藏。我怕比较出的结果是不确定的认同,我心里受不了它随时可能离开我,因此我绕开它走,希望借此能避免失去些什么。
看到这里,不禁觉得心疼。
低调、谦逊的赞誉后,是一个小女孩『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的惶恐。这就是生活的暴击带给她的后遗症,但她也因为这个后遗症,拥有了对虚名浮利的免疫力。
接下来,她推掉了很多高片酬、重戏份的演出邀约,选择了徐皓峰的《刀背藏身》,出演女配青青一角。
很多人不理解:你是影后啊!大把的女主角等着你去挑,偏要做配角,到底怎么想的?
她的想法是:我就要做配角,我偏要把自己压下去。这是本能做出的决定。
身在娱乐圈的演员,但凡会听从本能做选择的,大多有一条反骨,听从自己的心,不惜与普世价值逆向而行。
很显然,这不符合娱乐圈生存规则。
春夏也曾因此感到困惑烦恼。她也清楚自己这样的性格并不讨人喜欢。但是,做出违背本心的选择,又会让她陷入人格分裂的痛苦。
兵荒马乱的时候,是徐皓峰导演一句『人的特立独行往往是因为他只会这个』给她拨云驱障,让她在陆离的万花筒里,看清了自己。
『不讨人喜欢也好,像我这样糟糕的人,把路走窄了,未尝不是另一种出路。』
电影角色里的春夏,有一双难民的眼睛。里面沉沉地书写着苦难,带着十足的警惕与戒备,又流露出看透世情的无谓。
《踏血寻梅》剧照
杂志硬照上的春夏,有一双洛丽塔的眼睛。她把自己当成武器面对世人,用邪恶的天真挑衅,用魅惑的纯情挑逗,用老辣的生存经验挑战。
生活照上的春夏,有一双《天使艾美丽》中女主的眼睛,喜欢和这世界玩自得其乐的孤独游戏。
春夏与《天使艾美莉》女主奥黛丽.塔图合影
她被粉丝戏称为演员中的诗人,经常在微博上写一些灵气四溢的句子。有些是抒怀,有些则纯是发泄情绪。过后,她会把它们一一删掉。
成长过程中,经历过亲情、爱情、友情的多重幻灭,她的三观已经重塑。现在的她,有了自己的思想体系,并在这个体系里部分自洽。
比如,她坦陈不想做一个『好人』, 因为那样除了委屈自己,不会有别的好处。
她自言对亲密关系的依赖程度很高,如果感受不到同等能量的回应,会主动离开,不让对方有机会伤害自己。
她也曾在微博上写:我握在手里的武器只是我自己,只要放下了枪第一个死的就是我。我需要保持这份敏感和攻击性。你要是因为这个厌嫌害怕我,我伤心,但我不改。
她的世界看上去很容易进入,粉丝给她留言,经常能收到她的回复。
但其实她的内心堤坝筑得很高,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经历,让她对人性有了根本性的怀疑。
所以她说自己演不了过于天真、活泼的角色,因为她的眼睛会出卖她。
春夏有很多照片都是不笑的,瞪着一双无知无畏的大眼睛,窥视这个世界。但她一旦笑起来,甜美得就像春风,足以让整个世界冰雪消融。
有一首歌,形容春夏似乎很贴切:像冰雪细腻,又如此透明,仿佛片刻就要老去。
春夏身上,看得到虚无感。这种虚无感,《奇葩大会》的李诞身上也有,所以也常见春夏在微博上经常引用李诞语录。
某种程度上,他们是一类人。置身于公众目光下,学不会对现状彻底妥协,也没有办法彻底放弃。在认命下坠与努力攀登之间,挣扎求存。
春夏承认自己情绪不稳,经常说错话,但过后还是忍不住想说。
她也不会刻意藏起自己暗黑的一面。形容自己是一个很会自找麻烦的人,是会被好奇心害死的那只猫,没办法带着秘密生活,一定要和生活图穷匕现,鱼死网破才甘心。
也许一部分人眼中的春夏,不够成熟、不够圆融,姿态不够好看,但是那样的春夏,真实有趣,灵气逼人。
成年后,我们都清楚:生活就是一地鸡毛。为了活得好看,都习惯了伪装自己的真实情绪,拿一纸假面盖住狼狈,只呈现花团锦簇和岁月静好。
只有年轻的春夏会说:我为什么要把这种狼狈留给自己?
《刀背藏身》杀青的时候,导演徐皓峰抒老怀:趁着还未老奸巨猾,本可以追求真正的荣誉。
春夏再度找到内心认同:是呀,趁着还未心灰意冷,本可以做真正的自己。
了解这个女孩越多,越清楚她被大家喜爱的理由:在这个千人一面,社交台词说得滴水不漏的娱乐圈,遇到这样一个肯和你交付真我的演员,是多难得。
别人都在大力秀出自己优点与才华的时候,她却在娓娓陈述她的孤独与脆弱。别人在捋起袖子摆开阵势预备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她却选择了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
在『新人show』短视频里,春夏说:虽然多年来在各个城市迁徙,没有亲人陪伴身侧,也没有长久的朋友,但这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可能孤独是人生的必修课。我其实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我能看到的只是现在。我会在努力之后静待结果。
这种既有天分又肯努力,静得下心又沉得住气的睿智女孩,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要快乐哦,春夏!
春夏采访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