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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王狮狮
还记得韩寒吗？
往前数十年，他几乎是叛逆的代名词，也是一代人的青春偶像。高中退学、言辞激烈，永远被质疑，也永远不认输。
可前几天，36岁的韩寒认输了。曾说着“七门功课红灯，照亮我的前程”的他，首次坦言，“退学是一件很失败的事儿”。
他说：
退学是一件很失败的事情，说明我在一项挑战里不能胜任，只能退出，这不值得学习。值得学习的永远是学习两个字本身。“学习”两字，不分地点环境，是一件终老要做的事情。
我听到有人美滋滋得意洋洋说，韩寒，我学你退学了。我不理解。我做的不好的地方有什么好学呢？为什么不去学我做的好的地方呢？
有人说韩寒成熟了，也有人说韩寒是在自砸招牌，因为“他几乎把当初那个声名鹊起的自己，否定完了”。
与其说变了、成熟了，不如说他老了。
一晃过去太多年，那些我们曾经爱过的男孩们，都老了。
对很多80后来说，韩寒像是一个符号。
他做了很多那个时候别人不敢尝试的事情，比如连着读两年高一，比如念不下去直接退学，比如炮轰教育制度，等等。
那个时候的他想说什么说什么，光是靠着一张嘴、一支笔，就去对抗整个世界。对当时的他来说，这种行为更像是一种奇怪的英雄主义。
那种以反抗为荣的戾气，年轻时候以为是一辈子，后来才明白不过只是那几年。
所有人都以为韩寒的叛逆会永远不变，可如今步入中年的他也像家里的长辈一样，苦口婆心地告诫你退学是不对的，让你一定好好读书。
人到中年，他也明白了人生哪有那么多反抗，不过是长一岁有一岁的妥协。
“妥协不是贬义词，但妥协之中我会尽可能多地保全自己。不承认自己妥协的人，那就是装逼。”
去年黑豹乐队鼓手赵明义手捧保温杯、轻吹茶叶的照片火了。人们不敢想象，曾经铁汉一般的男人，如今也成了头发花白、手捧保温杯的中年男人。
再多摇滚至上的年轻岁月，也抵不过一句“老了”。那些梦想也许还在，只是少时强壮的身体和高昂的灵魂，到底是老了。
就像作家廖一梅在《我爱过的男孩们都已老了》中写的那样：
我看着身边一个个叛逆少年变成温和的中年人，在街头大声唱歌的人现在安静地坐在桌角，我那曾经是著名愤青的丈夫，在毕业后还被学校给了记过处分，被师长们视为捣蛋分子，现在也稳重、宽容，是受人尊敬的导演，被人称为“老师”，懂得以有效的方式坚持自我。
突然想起有人说，人老了就会变得更有智慧，知道了怎样才能好好爱护身体，知道了怎么做才是正确的生活方式。
其实不是的。
人不是变得更有智慧，而是变得畏首畏尾了。不再想一出是一出，有一些梦不敢做，有一些人不愿想。
如果有谁真能逃过时间洪流，那大概是朴树吧。
这两年听到有关朴树最多的评价，就是“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也是，45岁的人了，没有车也没有房，至今不懂人际交往和应酬，没钱了接个商演，没事就窝在家里，洒脱得像个孩子。
洒脱到什么地步呢？前不久他唱了首送别，现场崩溃大哭。
人会有两种认识到自己老去的途径。
另一种，是像朴树这样，明明内心年少如昨，却还是只能被时光推着往前走。
人生有千万种送别，最难过的那一种，莫过于亲自送别年少的自己。
年少时他可以一言不合在最巅峰时期退出，一休息就是10年。等10年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他带来的第一首歌，讲的是平凡。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
转眼都飘散如烟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好像从这首歌开始，朴树已经从那个总是无所谓的少年，变成了一个带着笑意的成熟长辈了。
他带你去看一路走来的温柔和背叛、升起和破碎，想告诉你时间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变老是每一个人的宿命；更想告诉你，路过的经历过的故事，都会成为往事。
也许老去不过就是，十年前你说生如夏花般绚烂，十年后你说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节目组让嘉宾写下想活到的岁数，黄渤、黄磊、孙红雷这些中年男人都希望活得久一点更久一点，只有唯一的90后张艺兴写的答案是：想活到60岁。
黄磊说，“年轻人都觉得无所谓，少说点也没事儿，还觉得长呢。”
年轻的时候，对时间是没有概念的，总觉得一天天过得很慢，永远望不到头。可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时间就像是被拨快了的钟摆，一转眼便是一年。
很久之前看电视剧，不明白为什么编剧总要安排事业有成的中年男人出轨爱上一无所有女下属的情节。
可后来就想明白了：人等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看到自己衰老的时候，会对青春有一种别样的渴望。
因为那样的时光，是别人的正在进行时，却永远是自己的过去时。于是就陷入一种误区，执着地用某种可笑的方式，去追忆青春，或者说去假设自己还年轻。
人到中年的时候，是最敏感的时候。特别害怕听到别人说你不行了，或者说你老了，拼了命想要留住点什么，又想要证明些什么，一边跟自己较着劲，一边却又独自缅怀和唏嘘。
可等到了某个时候就会明白，人这一生，不过是与慢慢老去的自己不断和解的过程。
意识到自己不再年轻，意识到有些事情已成定局，意识到错过便无法挽回，然后慢慢的，用年轻换一些经验，用感慨换一些成熟，再用错过换一场走得到终点的爱情。
最近这两年流行一个说法，“活明白了”。
活着这件事儿，怎么会真正明白呢。不过就是懂得了生老病死是一个必然降临的节日，变得更加自由、简单和从容，对未来也更加坦然和勇敢。
老去这条路是平坦的，慢慢走过去就好，不用急也急不得。
容貌会被岁月摧残，身体会被疾病打垮，就连一身痞气也会被冲刷得干干净净。
“那些爱过的男孩都老了”，可谁又不会老呢。
年轻的时候还不清楚什么是人生，还以为生活不过是yes or no的是非题，谁成想过着过着，是非题变成了选择题，又变成了论述题，到头来才明白，人生本来就没有什么答案。
作家毛姆曾在《晚年日记》里这样形容老去：
“生命的尽头，就像人在黄昏时分读书，读啊读，没有察觉光线渐暗，直到停下来休息，才猛烈发现白天已经过去，天已经很暗，再低头看那树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深以为然。
年少时以为人生会永远光明而富足，祈祷最好不会有任何东西在上面投下黑暗的阴影。
等老了才明白，人生不过就是光明与阴影交界时，那片灰色地带。